从明珠眸间划过的自嘲,让黎傲天的心猝不防及的微微一揪。
然而,那种异样的揪心感只是一瞬而逝,随之而来的是莫名而巨大的窝火,他捏在她下巴的指尖力道也是随着他的本能而不觉加重了几分,
为何明明征服了她,将她玩弄于鼓掌间,却还不称心如意?
又似乎……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或者是根本不是这些……
明珠下巴生疼,知道他有种想要捏碎她颚骨的冲动。
她痛得眸中不觉冒出一股热气,她不想动,也不能动,一动他便会更加用力媲。
她紧紧咬着牙,微微眯起眼,努力地不让眼中的热流泛滥出来。
见得她眸子微红,他手指猛的抽开,单手冷冷负在身后。
他袖子轻甩间,依然带起那股清浅暖融的龙麝香,那般好闻而令人着迷的香味,却再一次勾起明珠心头的轻痒微痛。
“你这副样子,真令人倒胃口。”
听得这个男人冷漠如冰的声音,明珠心里轻笑,他真是反复无常,要知道,此前还夸她可爱呢……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而这个男人却是反的。
没一会儿,又听到他步子渐远的声音。
“我知你靖王殿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是……这天下间的东西,真是只要你想要,便唾手可得的么?我想,终有一天,终有一样,任你终尽一生,终竭余力,也不可得。”
在黎傲天出门之前,明珠坐在床头,紧紧捏着双手,看着黎傲天挺拔冰冷的背影,就那么月兑口而出这句话,却是异常的坚定。
明珠也不知自己这种拥有着庞大气场的笃定是哪里来的,但是她就是这么相信着,黎傲天不是神,顶多算个神经病,神经病么总有失策的时候。
或者,她只是想从她自己坚定执着的声音里,找到自己那一丝丝的卑微的自信来,又或者,她只是对这种命运的不服输,倔强的她对黎傲天的不服输,抑或是,人在死之前总要那么挣扎一下的,于是她也从善如流地挣扎了一下。
她这时偷偷地想,或许风子墨说的是对的,让这个男人爱上她这种他不屑的女人,让她成为他那个不可得,那会是对他致命的报复。
那时起,她就下定决心,要朝着这么个有奔头的目标开始行动了。
黎傲天的步子微微顿了顿,回眸深望了明珠一眼,那黑润眸色里是波澜不惊,忽的剑眉一勾,薄唇一扬,比比皆是戳痛人心的嘲讽。
明珠心一抖,又听得他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直到那抹绚丽的紫色身影离开她的视线,她又懊恼起来,一捶床板,刚才她又不知死活地惹怒他了,这不是离他爱上她又远了好几步么?
至那日后,黎傲天整整有十几日未曾来她房里。
他不来也好,让她身心都是闲得轻松,再加上风子墨留下的药,每日好饭好菜的,身子也迅速好转起来。
正值元宵佳节,明珠备了好酒好菜,准备去牢里探望爹娘。
哪知连天牢大门都没得进,她摆出了靖王妃的身份也是无用,人家牢头说了要靖王令牌才能进,敢情那一个死物令牌比她这个真人都来得靠谱。
这不,明珠无奈地带着珠儿灰溜溜回了王府,现在屁颠屁颠地在去黎傲天书房的路上。
去找他就去找他,难道他还吃了她不成?
一到他书房门口,一阵如莺燕般的女子欢笑声传来。
门口侍女轻声说,“王妃娘娘,王爷和董妃娘娘在里面下棋呢。”
不用侍女说,她也知道啊,还有别的女人能跟他在房里厮混么?用厮混这个词不好,人家是夫妻,那叫鹣鲽情深呢。
算她倒霉,来得真不是时候。
珠儿也听出了这个婢子的用意,拉了拉明珠的手,小声说,“小姐,要不我们明日再过来找王爷?”
明珠本想在元宵节与父母团聚上一场的,但是现在恐怕很是困难了,看那董贱人也伤眼,明日过来便是。
“珠儿,咱们打道回屋去。”明珠轻快地哼了一声,随即挽着珠儿,想要转身离开。
突然,从屋里传来一道冷沉的音色,“外头何人在鬼鬼祟祟嘀咕什么?”
这下子,她是想走也难了。
那婢子立马禀报道,“是纳兰王妃娘娘。”
“本王的爱妃来了,你这贱婢子也不通报的么?”
那婢子一听这冷得掉渣的声音,惊了一声冷汗,谁都知道靖王脾性喜怒无常,这话明显在指责她没通传啊。
她立即回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是担心会扰了您和董妃娘娘下棋。”
“还不请王妃进来?”
他的声音依旧冷冷的,没什么温度,但明珠却知道他这是故意的,故意请她进去。
其实,以他耳力早就听出门外的是她,故意说了些门面话,再顺理成章地让她进去,是让她见识见识他跟董玉致有多恩爱么?
眼前这个婢子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随即把门打开,和气恭敬得笑着对她做了个有情的动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明珠淡定地走进去,屋里墙角香炉熏出阵阵暖香,香炉旁伴着几树盆栽腊梅,红黄两色,开得正盛,几缕梅香融在香炉气味里,清清幽幽。
雕花红窗前简单设置了一暖坑,坑上铺着淡紫色锦绣蒲团,两边各有一张小巧案几,放着一壶清茶和几样茶点干果,中间则是一张方形紫檀木伏案,玲珑精致的白玉棋盘,黑白水晶制成的棋子。
那两人各执一子对面而坐,真是好不惬意。
这便叫做享受生活,在她躺在床上养病时,在她为父亲奔波时,他们二人就是这般闲情逸致地享受生活的吧。
地主与农民果真有着天壤之别的。
明珠慢步而近,几乎悄无声息,内心却是苦涩难说。
他们二人下得专注,从她进来就没看她一眼过,你一子我一子地认真下着,似乎都没打算理会她这个人过,而她此时说话打扰他们,是不懂礼仪,或者是种罪过。
她就只能像废品一般被这么搁置在一旁,或者像衣架一样被那么干晾着。
明珠心想,黎傲天你让我进来,就是故意给我难堪,让我干愣着看你们二人浓情蜜意地对弈么?
已经站在一旁等了有半个时辰,守在门外的珠儿也是等得有些焦急,这天色已经快暗了,女儿家出门便不是那么方便了。
明珠透过窗瞧了一眼天色稍沉的外面,顿时灵机一动,便试探性地问,“爷,天色已暗,可须掌灯?”
借着这么一句,她才插上了话。
董玉致纤长玉指捏着一颗白子,微微抬头,也看了一眼窗外,柔声“才下了不过三局,不知不觉天就暗下来了。”
“那便掌灯罢。”黎傲天沉吟一声,至始至终没有看过明珠一眼。
敢情真把她当奴才使唤了,明珠拔出火折子,捻亮了灯芯。
董玉致啜了一口茶,微微皱眉,又将口里茶水吐到了杯里。
黎傲天抬头望向董玉致,沉眉问,“是茶水凉了么?”不等她回应,吩咐道,“明珠,去沏壶热茶来。”
明珠微微一怔,怎么又是她?外面那么多婢子,他不去使唤,偏偏要点名让她去做,这用意太明显了。
“这种活哪里好让姐姐去做?”董玉致同情地看了一眼明珠,眉眼间尽是无害温和,又微微起身看向门外,正准备吩咐婢子去做。
他们二人一唱一和,真是像极了她的主子。
明珠立即止住董玉致,微微笑着说,“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做。”
说罢,便乖乖出门去沏茶。
黎傲天故意刁难她,只有让他尽兴满意了,她才好开口有所求。
不过,让她当这个奴才也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因为她在这茶水里稍微加了点料。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明珠心里默默哼唱着小调调,面上却是如往常一般的镇定如斯,端着一壶茶水进来,再将茶搁在案几上,不温不淡道,“王爷,你要的茶。”
“嗯,满上。”他依旧冷冰冰地命令,也仍旧没有去看明珠。
明珠听到指示,心里愈加高兴,拿了两只干净杯子,给他们两人都倒满了一杯,小心翼翼地而谦卑地递到他们手里。
看着那两二货吹了吹热气腾腾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小口。
登时,明珠心里就乐爆了,明珠忍不住咧开小嘴。
黎傲天放下茶杯,听到头顶微微起伏的呼吸声,冷瞥了她一眼,看得她小嘴张得跟喇叭似的,眸光一敛,“你笑什么?”
董玉致也是疑惑地抬头看着她。
明珠咬住唇,收拢自己的小嘴,用强大的定力屏住了笑,也止不住她一颗欢快得胡乱蹦跳的心。
难懂要她告诉他们,他们刚刚喝过的茶水,她用她的臭袜子涮过?
这不是嫌寿命太长么?
她又干干地动了动嘴角,装作很无辜懵懂的样子,“没有。我在看你们下棋,董妃妹妹刚才那子下错了,不出三步便要输了。”
这时,黎傲天微微一惊,才终于正眼去瞧明珠,一双冷冽黑眸里划过一抹兴致,“哦,你也懂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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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从这里开始上面案子告一段落,女主要踏上新旅程啦,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