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躺在一片白色海洋里的,是谁?!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单,白色的枕头,白色的枕头上,缠满白色纱布的头部尽管走进病房之前已经设想了一百遍,尽管走近病床之前已经想象了一千遍一万遍,可是,迪安还是无论如何没有预想到自己看见的会是这样的场面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躺着的的那个人,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和不安。但是,他无疑还是被这眼前的场景震撼住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随着微微颤抖起来!
床上,触目所及的就是那个人露在被子外面的头,除了脸部闭着的双眼、微微翕动的鼻翼,其余部位已全部被纱布包裹。那头顶的纱布上,还隐隐透出暗红色的血迹!目光巡梭,迪安所能看到的,还有那打着点滴的,露在床单上的一只纤细的手。仅凭这些,迪安只能判断出这躺着的人是个伤者,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眼前的这个伤者和林慕云联系在一起啊。自己脑海里的林慕云,她长发飘飘,明眸善睐,身姿轻逸怎么会是眼前这面目全非的、连性别都看不出来的人?!他一时之间如坠云里雾里,恍恍惚惚的感觉极其不真实,仿佛像在做梦。他心里顿时呐喊起来——这只是一个伤者,我看不出来这是谁!林慕云怎么会是这样的?一定是他们搞错了!这里躺着的不是她!不要是她!
“小李!”
季医生察觉到了迪安的神色不对,他及时地转过身来,用病况记录卡拍了一下迪安,“你也来看一下!”
“呃?”
迪安一个激灵,被这一拍拍回了现实!他机械地接过季医生递过来的记录卡,目光暂时从病床上收了回来。季医生盯着他,目光里透出极度的冷峻,声音低沉:“林慕云这个病例,能挽回生命已经算是很难得的!所以,你有必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哦!好!我会的!”
迪安对季医生感激地点点头,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记录卡,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姓名:林慕云,年龄:31岁他转眼又看向床上,那躺着的就是她没错了!可是老天,这太可怕了!她看起来伤得真的很重很重啊!一场车祸竟然把她伤成了这样?!她伤到了头部?做了大手术?所以长发都被剪掉了?!所以伤口的血迹都还未干?!她的脸有很多伤痕?所以包扎得只剩下眼睛和鼻翼?!她现在就这样躺在惨白的病床上,除了露在外面的双眼、鼻翼和一只手,她整个儿就在一片惨白色里湮没了!除了呼吸和监测仪器屏幕上显示的心跳频率,谁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哪怕你现在只要睁开眼睛,哪怕你现在只要能看我一眼,让我知道你就是林慕云,让我知道你还记得我,我至少就会知足!我至少就可以放心一点!
迪安终于走到了床边。站在床头的护士长有些稍觉奇怪,因为这个人自己似乎不认识!不过季主任带来的,肯定不是实习就是进修的新医师,这样转念一想,她马上挪开让这个人到床头来了。迪安站在离伤者最近的位置,垂首,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包扎的纱布,里三层外三层多得叫人惊悚!他不能想象,这样的包裹下面,她的脸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那紧闭的双眼下,还是那顾盼生辉的美眸吗?!我看不出来!我真的无法把这样的“面孔”和林慕云联系在一起!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她的生命差点失去!这又是多么残酷的事实——她有可能永远无法醒来!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会让她提前离开澳门,我会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在澳门就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一切都太迟了!上苍对这样一个充满灵气的女子怎能如此残忍?我经过漫长的跋涉,在混沌中似乎刚刚看到一线光明,难道连我追寻这一线希望的机会都要再次剥夺?上苍啊,你又怎能对我迪安如此冷酷?
这是一场梦吗?这是一场噩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