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与羲和君拎着兔子又回去了律泽的园子,不为别的,而是律泽的园子里小灶小锅皆是现成的,好将就着煮肉。
可临时羲和君突然又不想吃炖了兔肉了,而是想吃烤的。遂她将火夕叫了出来,让火夕捻火烤肉。
说起来,几日不见火夕,中午时见到他也仅仅是远远儿地看他站在门口那里,随即一会儿就转身进了屋。他的面色仍旧是有些不同往日的苍白,不过比之上次在温泉水里已然算是好了许多。
火夕很给羲和君面子,没多拒绝就已经出了屋子,在园子里烤起了肉来媲。
“滋滋滋”的火烧烤着兔肉的声音十分能勾起人的口欲,我一眼不眨地看着火夕素白的手指执着贯穿兔子的棒子,来回均匀地翻滚,青烟阵阵往上冒,却将他的手衬得愈加修长白皙。面皮隔着青烟看去,柔美非凡。
“夫子所讲的‘秀色可餐’大抵就是指眼下火夕小辈的这副模样”,一边的羲和君冷不防出声道,“然秀色可餐毕竟不是真的可餐,流锦同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务实的人,却没想到也会被这个成语所迷惑。丫”
我忙擦了擦嘴角,咧嘴道:“委实秀色可餐,越看越觉得饿。”
火夕忽而掀起眼皮,对上我的眼睛。凤目里半掩流光风情无限,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问:“哪个秀色可餐。”
我刚想应他,羲和君便阻断了我,道:“流锦同窗,越是面对诱惑越要守得住阵脚。”
我指了指火夕手里的兔肉,嗫嚅道:“当、当然是你……烤的肉。”羲和君向我投来赞赏的目光,似在赞我很有骨气。
其实我也晓得我自己很有骨气。管它是什么气,反正骨子里有气就叫骨气。
兔肉烤好了之后,羲和君率先宣布她的占有范围:“火夕小辈,我要两只兔腿。”于是火夕很优雅地撕下两只兔腿递给了羲和君。
羲和君初尝那肉味,边嚼就边眯起了美眸,看来是味道还不错。她心情一婉转,就让在园子外面随时候着的小婢去搬来两坛果子酒,边吃酒边吃肉。
我咽了咽口水,看着火夕看我那不明意味的淡淡挑眉的神情,壮着胆子道:“我、我我也要两只兔腿!”
“你也要两只兔腿?”火夕眉梢淡淡一扬,轻轻佻佻似笑非笑道。
听他这语气,似在说“你是哪个就凭你也想要两只兔腿?给你一只就已然算是多余的!”诚然,羲和君完全可以要求两只兔腿,就算她要四只也无可厚非,因为这鸟儿好歹也唤羲和君一声“羲和姑姑”,而却不会唤我一声“流锦姑姑”……因而在他看来我的要求是不合理的。
(二)
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我与这鸟儿才不过三两日不见,突然觉得我在气场上弱了他一大截。大抵是觉得他目前还有伤在身,我偏生又很喜欢关怀伤者,暂且大度地不与他一般计较也不去气他。
我弱弱地瞅了瞅他手里的兔肉,改口道:“那、那……给我一只罢。”
羲和君有了酒肉相伴,就再顾不上我了。留我一人面对这狡猾的鸟儿。
我看着火夕不紧不慢地撕下了两只兔腿放进盘子里,然后手指剥去了被烤糊的地方,而后才伸手递给了我。
我看着他稍稍沾了点油渍的手,有些发愣。
……这不应该啊,不是说嫌给我一只都显得多余么……
他能够突发善心决定给我两只兔腿,这固然很好,不过他手沾上了油渍,我觉得有些不美观。迟疑了下,我一手伸过去端住了碟子,一手捏着袖子看了他两眼去擦他的手。
然火夕却愣了愣,不等我碰上他,他就已经缩回了手,微微笑道:“我自己来。”
我莫名地看了看自己的袖子。这是羲和君给我的衣裳,袖子已经不是以前那只了,该是很干净的。怎么他还是嫌弃么?
这时流连在酒肉之中的羲和君突然道了一句:“流锦同窗啊,我不是没与你说过,你这袖子再干净,烤兔子的不喜你这个人,亦是会厌屋及乌不喜你的袖子的。想必是初初一见律泽小娘子的白帕就只喜欢白帕了的,放下执着立地成佛啊。”
经羲和君这似曾相识的再次一提点,我才猛然清醒了过来。对哦,我记得他是喜欢小律壮士的白帕子的,我竟险些给忘记了。而今就算我换了一只干净的袖子,他还是会嫌弃的,只因他已经喜欢了小律壮士而嫌弃我这个人。
见我沉思,火夕总算发话了,叹了一口气,与我道:“流锦,不是这样的。”
我默默地端着盘子起身,走到羲和君旁边坐下。再叨嗑下去我的兔腿就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火夕便又与羲和君声线低沉道:“羲和姑姑莫要再对流锦乱说话,不然晚辈就不会再客气了。”
羲和君不以为意,手肘杵于膝盖之上,撑着精致的下颚,眯了眯眼。约莫是喝了几盏果酒的缘故,面色嫣然,看似有两分薄醉。她挑了挑嘴唇,分外慵懒而妖娆道:“火夕小辈,请问你要如何对我一个不客气法?这嘴生来就是做两样事情的,一是吃二是说。流锦同窗与我一见如故,我自然是为她好的,又怎会乱说呢。”
我啃了几口兔腿,颇觉得有些口渴,便以果酒入月复解渴,畅快道:“羲和同窗果然够义气!”
羲和君凑了过来,顺口在我的兔腿上啃了两下,声色婉转道:“流锦同窗你别难过,万事有我。那朝三暮四的鸟儿欺负不到你。你也犯不着再执着于他。”
(三)
其实我是不难过的,他喜欢哪个又不关我的事。我仅仅是怕哪日他与他的相好儿远走高飞留下我一人,我术法尽失,独自一人定走不出去。
可如今,羲和君那一句“万事有我”是多么的实在!令我一听顿觉豁然开朗!羲和君是这山谷里的头子,就与我父尊在魔界的地位一般,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办到的?届时只要我向她说一声,她怎么都可以将我送出去。
想到这一层,我甚是欢喜我自己。我觉得我又聪明了些。
我咧嘴笑道:“我不难过!比起花里胡哨的鸟儿,还是羲和同窗你重情重义!”
羲和君作势又欲来咬我的兔腿,我眼疾手快,连忙将兔腿塞进了口中。羲和君有些幽怨地望着我:“我这么重情重义怎么不见你再给我咬两口?”
我哆了她一眼:“这和你重情重义有什么关系,羲和同窗你又不是个重物质的人!”见她没再觊觎我的兔肉,我连忙将另一只兔腿三两下啃了个干净。
后我与羲和君把酒言欢之时,我总有一种幻觉,觉得火夕那厮正坐在树荫下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遂我扭头向他看去,却发现那不是幻觉。他果真在看我,抿着嘴。他头稍稍斜着,撑着下巴,双目很狭长。青长的发丝如丝绸一般一丝一丝地铺陈开来,在胸前垂落了一大片。
我与羲和君则半躺在另一个树荫下,手里抱着酒盏,果酒十分清甜爽口。羲和君的酒量实在不如我,几番对酌下来她整个人就已经晕晕乎乎了,然我还是很清醒的。
一眯起眼睛,风轻轻拂过,黄叶落满了一地。我举着酒盏伸向火夕,笑着问:“这个酒好喝,你要喝么?”
话一出口,我便又觉得有些不妥。他是不喜我的是嫌弃我的,也定然是不会喝我递给他的酒的。
反正他很警惕我,怕我会随时袭击他一般,不给我机会靠近他。一直离我很远,方才烤兔子的时候也是这样。
我不禁油然而生出一顿悟,大抵他真的是只朝三暮四的鸟儿。
不等火夕拒绝,我兀自又缩回了手,仰着脖子将果酒一口灌下,咂吧了下嘴,打了个饱嗝道:“罢了,给你你也不会喝。我自己喝。”
“流锦……”隐隐约约听闻他吁了一口气,“莫要再听信她的胡言乱语可好……我有些怕……”
我迷蒙地扭头看着他,他微微仰着脖子,手捂着额头,喉结动了动似想再说话可惜皆未说得出来,看起来有些忧郁。我问:“你怕什么呀?”
他道:“怕再像上次那样伤着你。”
我嗤笑着摆摆手道:“鸟儿鸟儿你莫要说胡话,若不是上回一不留神遭了你的诡计,你以为你能伤得了我吗。然这回你欲再伤我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火夕嘴角溢出一声轻笑:“是么,那你还想离我那般近做什么……”
PS:其实吧胖云觉得火夕鸟儿丝毫不比阑休蛇儿差啊,怎么就没有同学站出来声援鸟儿呢……我越写就越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