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人被我这一击,身体已然开始四分五裂,可仍旧是不死心,拼着最后一点力气非要将手中的光球扔向阑休!
我大惊,蹭起身体就欲飞过去截住那光球,可就在这时身体突然一沉,竟是弦衣一手摁下了我的肩膀,并借力先我一步飞了出去,速度之快抬腿翻身猛往那光球朝侧狠狠一踢,顿时将光球踢破了去,魔光四处飞溅击偏了方向。
而那中了我小寒刀之人,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反应。
其余三人见此变故皆是一愣,阑休趁此机会向他们发动反击未果,却也能顺利抽回身退开数丈。碧引剑撑地,大口喘着气。看不清他究竟受了多少处伤,但我晓得若是我再来慢了一步,兴许他还会受更多的伤……直至永远也无法再站起来…媲…
我很欣慰地舒了一口气,在那三个魔族循着动静看过来时,弦衣已经飞了回来稳稳当当地坐在麒麟背上,端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而我……也已经变作了一颗琉璃珠,深深地隐匿于麒麟的鬓毛之中丫。
听闻弦衣在我头顶上方咬牙切齿地低低道了一句:“将屎盆子扣本座头上后你就缩头当乌龟了,实在是好得很!”
我回了一句:“你觉得好我也觉得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后我能透过鬓毛里的细缝隐约看见这山顶的场景。面对阑休如狂风暴雨的神情,弦衣亦口气不善道:“本不是我愿意来的。”
我透过鬓毛,似乎能看见阑休向我投来的目光。似乎他知道我会躲在哪里。寻找我的踪迹对于他来说,一向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即便我变成珠子了,也还忍不住对他笑。想让他宽心,我不会丢下他一人。
三个上古魔显然对弦衣突然打断他们的兴致感到十分不满。其中一个杀意未减,勉强耐得住性子问:“我们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处理我魔族叛徒事务,你横插进来是个什么意思?”
看他们个个神态未变,悠闲当中可见十足的老道,此情此景对他们来说似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好像闲得每日会宰宰小鸡那般无足轻重。
弦衣是个稳得住场面的人,道:“我能有个什么意思,这也不关我的事。奈何我这个人就是看不惯以多欺少的世面。”
“那今日不妨仔细看看,习惯习惯。”
一语毕,另外两人倏地猛朝阑休冲去。霎时阑休的衣袍又扬了起来,长发狂肆地飞舞,他杵着剑缓缓抬起眼皮,青碧色的眸子里浸着不尽的冰寒。手腕上一动,碧引剑又醒了过来,与他周身一样冒着青光。他挥剑就与迎面而来的两人撞了个满怀!
阑休很累了……他不应该再流一滴血的……起码在我面前不准……
剩下一个方才说话的人没有跟上去对阑休动手,而是直接朝弦衣飞了过来欲收拾弦衣。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见他逼近,我问弦衣:“你打不打得赢他?”
弦衣身体腾空而起,道:“不知道,还没打过。不过应该我会差一点。”说罢他便于半空中与那人交了一招。
顿时两处交战,飞砂走石地动山摇。这个时候天边黑气攒动,正往这边涌来,要么是来凑热闹起哄要么是来投奔强者。
(二)
弦衣只是一个没有肉身的元神,与上古魔打时身后闪现出一只麒麟猛兽形状的火印,屡屡拆掉上古魔的招式,张狂而傲气顿显,非一般的厉害。可即便是这样,如弦衣所说,他也仍旧是要差一点点。
就在他因半招失了先机而被上古魔打落下风时,这边他的坐骑猛兽麒麟撒起前蹄长啸一声,险些将我掀落了下来。
随即猛兽麒麟化作一道火红的强光飞进弦衣的身上欲护其免受伤害。几乎同时,我趁着攻击他的人不备,立马以琉璃珠的形态猛往他身后冲。
从来没有如此巨大的决心让我想将他们一个一个地击破。
从我身边擦过的空气似乎被冻成冰晶令我能听到它们碎裂的声音。还记得当初在九重天误打误撞吸收了冰魄之时,步步生雪,在有人的指导下将那股强大的力量硬是锁进了元神里,随之而来的是沉闷而压抑的释放感……而今,即便是这蛮荒没有一滴水,身体里的力量却欲喷薄而出,我亦能做到步步生雪么?
大抵,那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我来不及做太多的思考,卯足了一股劲趁所有人都没回味得过来时冲进了那将弦衣打落在地的上古魔的背后。从他后背到冲出前胸那一点点一瞬的时间里,我凝神捻决,落地变回了人形。
而他的身体,被我在极短暂的那一瞬,撑破得再也无法合拢……
污血溅在弦衣的身上,他半躺在地上,手臂撑着身体,余惊未消。
我刚想咧嘴宽慰地对他笑一笑,然而眼梢所见之处,一柄碧引剑从谁的手中滑落,再无灵气,变成了一把沉重的废铁……
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直窜头脑。我说了,不准阑休再在我面前流一滴血的……我扭头看去,却见阑休单膝半跪在地上,嘴角一缕一缕滑过鲜红的血,眉间紧蹙……似晓得我在看他,却还动了动唇细碎呢喃道:“锦儿……快走……”
明明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明明四周的浑浊与阴暗渐渐逼近,我却还是能够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如无数次与我笑着说话那般温柔。
他被打得再无还手之力……却还让我快走……是让我放弃他快走么,是让我永远不能再见他快走么,是让我再无法等到他回来找我快走么?
犹记得,那日他一动不动站在山谷口时的光景……
我怒。怒极。恨不能扬手就扭断伤害他的人的脖子,撕碎伤害他的人的身体。
四周盘旋下一重又一重蠢蠢欲动又杂乱不安的魔类,根本无法计量,就只见得那两个上古魔族不急不缓地走近阑休,其中一人道:“今日大家都赶上了个好时候,就让你们看看,背叛我魔族的叛徒最终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说着作势就抬脚朝阑休的头踢去!
(三)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只闻得哪个在呼喊,随即是数不清的魔族的愤怒嘶吼……我只晓得我冲过去了,不容许阑休在我眼前有丁点的伤害,不容许谁拿脚去踢他的头,不容许谁说他是叛徒说他会落得什么下场。
阑休是我魔界中人,彼魔界非此魔界。哪个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他一根汗毛!
谁敢动他,我便杀了谁。
不知道小寒刀怎么回到我手中的,上面污血未净,刀尖儿一滴一滴地血顺着抵住是一截脖子缓缓滑下变成冰晶……谁都不能动阑休。刀下之人欲动,我便咧嘴道:“我的阑休不是你们的叛徒,你再敢伤他你的下场就如你的同伴一样。”
他的同伴,欲抬脚踢我的阑休,眼下却死不瞑目地倒在一边。身体被我的小寒刀拦腰切断。
约模是一下用力有些过猛,身体里的力气在渐渐消失。我强支撑着站稳,抵着他脖子的手亦努力控制住不发抖,连喘息都不敢太大声。
仅剩的这只上古魔闻言丝毫不显得惊慌,只沉下面色冷笑了一声,掀起眼皮扫了扫四周,道:“你若有胆子杀我,也没本事逃出这悠悠魔众。”
我看见一边的弦衣,坐骑麒麟化作了麒麟印,将他整个人罩了起来。而猖狂的魔族虽不敢靠他太近,但已然形成了围攻之势。
阑休依然半跪在地上动也不动,风撩起他的长发,一道死寂得似来自地狱的声音飘忽着道来:“锦儿……告诉四周的魔众,你可以带他们出蛮荒。即便是你现在就杀了他,他们都不会再轻举妄动……”
我小寒刀下的上古魔霎时变了颜色,怒骂:“阑休你这个叛徒!”当即他就欲再度动手,我小寒刀深入他皮肉一分,足以冻结他半边身体令他再不敢乱动。
阑休轻轻落落地笑出了声,道:“叛徒?你们在蛮荒为了权力和私欲,杀自己族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就凭什么不能是叛徒?现如今就算整个蛮荒都以你们为尊,你们能走得出去么?”
看着魔众层层上涌将弦衣和他四周罩下的麒麟印淹没,我朗声道:“我能带你们出蛮荒!”
阑休说得很对,只要我如是一说,就能让他们纷纷止下动作。有魔类带着怀疑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道:“确实没有什么可以令你们信我。不过现在就杀了我们和等确认我是否真的能带你们出去之后再考虑杀我们,我想你们比较能做出明确的选择。”
我手中的上古魔啐了一口,道:“你以为你们能骗得了这成千上万的魔众多久?到时他们仍会将你们撕个粉碎!”
我道:“谁说我骗他们了,若是不能出去我们还进来做什么。”诚然,我们能带这些魔族出蛮荒,但不等于会带他们出去。
(四)
麒麟印散发出强烈的火光,魔众又一层层退开。弦衣得了机会飞回到我身边,在上古魔身上迅速下了一决厉害的缚身咒,替我钳制住了上古魔。
我顿时觉得身子阵阵发软,小心翼翼地跪了下去,颤颤地伸手想去拂阑休的发触碰他的脸,张了张口道:“阑休……你没有事对不对?”
他半途截住了我的手腕,握得很紧,慢慢将我的手带引着抚上他的脸,凉凉带着湿意的唇吻住了我的手心。却无言。
我凑过身体去,将他轻轻揽进怀里,松了口气哑着声音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他头枕着我的肩胛,嘴角的血染红了我的衣襟,无奈道:“越发不听话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又该怎么才好。”
我吸了吸鼻子,道:“我不管你怎样才好,只要求你安然无恙地在我面前。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向我许下的话根本没想过要去实现。倘若我不回来找你,你也定不会去找我了。我就是专门回来拆穿你的谎言的。”“锦儿……”他似真似切地呢喃,“那是因为我爱你,你能感受到么……”
我感受到了。可是我不想你那样爱我,你知道么。可是我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恰逢此时,弦衣出声道:“你们不是还要去渊极找个什么东西,不如眼下乘热打铁”,他将被缚住的上古魔拎到面前,“将这家伙先扔下去试试情况。”
上古魔愣了愣,随即带着怒意的笑,道:“你们竟是要去渊极!难怪,我说阑休你怎么会去而复返呢,却原来是蛇心不足还想着要吞并魔族的神器!”
阑休扶着我站了起来,淡淡道:“是又怎么样。”
四周未散去的魔众听闻渊极,皆又警惕地围拢了来。弦衣很淡定地大声道:“若是不去渊极借力量,哪里能够开启这蛮荒的强大封印。”
我不得不承认,弦衣他是个懂得随机应变的人。
最终我们三人押着那上古魔去了渊极。许多持观望态度的魔众只不远不近地跟着,似在害怕我们会不守信用将他们丢下而独自出去蛮荒一般。
站在渊极上面的山巅上,下面一片浑浊黑暗,怎么都看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副光景。弦衣不由分说就往上古魔身上牵出一条透明的线,道了一句“不晓得这下面的魔兽有多凶猛呢”,结果不等上古魔多说一句话或者是多做一个服软的表情,便将他一脚踹了下去。
手中轻轻松松地捏着那条线,下面隐隐约约响起了上古魔的叫喊声。好歹被封印在这蛮荒也不知多少年了,他竟也会怕他们魔族的魔兽么。
(五)
我看着阑休的面色仍旧十分苍白,捏着袖子过去替他擦了擦面皮上的风尘和未干透的血迹。他眯着眼睛无奈地冲我摇头笑笑,表示他已经没事了。
我便看着弦衣有一下没一下悠闲地把玩着手里的线,一会儿收一会儿放,宛若在钓鱼。偶尔一声低沉粗犷的兽嚎,似上钩又没上钩。忍不住问:“你似乎对我们要寻找招魂镜的事情格外上心,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弦衣挑了挑眉,无谓道:“好奇一下那上古魔族的至宝不可以吗?”
“最好是这样”,我戒备道,“要是让我发现你对我的招魂镜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就不带你出蛮荒了。或者等出了蛮荒之后,妄图想着能从我手中夺取招魂镜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若是想问我借的话,与我好好说指不定我会借你。”
弦衣笑了,道:“那到时本座问你借来玩一玩。”
我睨他一眼,道:“丑话先说在前头,你是可以问我借,但借不借是我的事情。”
等了一会儿,魔兽的嚎叫完毕之后,没再听到被弦衣吊着放下去的上古魔的叫喊声。忽然此时,他手中的线竟断了,下面变得无声无息。
弦衣摊了摊手,看着手里的线,道:“这线该是很结实,一般轻易弄不断。看来你们得亲自下去一趟才好。”
我看了眼阑休,与弦衣道:“那你帮我看着他,我下去拿到东西就上来。”
弦衣看向阑休,阑休却与弦衣道:“借妖王麒麟印一用。”
弦衣眯起了柔媚的眼,薄唇一勾:“哪个告诉你下去这渊极可用本座麒麟印的?”
阑休道:“猜的。”
忽然想起,弦衣他麒麟族怎么说曾经也和龙族凤族并肩过,龙族有龙印凤族有凤印,我见识过皆是相当厉害的,只是凭着执印者能分出个高低。那弦衣要是不弱的话,他的麒麟印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连忙跟着道:“弦衣你为何早不说可凭麒麟印下去渊极,快快将你的麒麟印借出来用一用。”
弦衣不以为意:“你让本座借本座就要借?除非你让我亲一下。”
还不等我拒绝,阑休就已经拿碧引剑伺候他了。
最终权衡利弊一番,弦衣没让我亲他一口,却也还是取出了麒麟印,捏诀张开红光闪闪的三面光墙,将我与阑休还有他自己都装了进去。随后麒麟印飞往渊极上空,在弦衣的控制下一点一点地往下降去。
弦衣说,他的麒麟印只能维持着我们下去不被深重的魔兽怨气所伤,却不能保护至我们找到招魂镜。下面的魔兽,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去对付。
(六)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黑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晰。唯有远古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带着似近似远的咆哮,真真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我才惊觉,弦衣的麒麟印不晓得何时失去了效用,那层包裹着我们的火红色光面早已经消失不见。如此混沌之中的黑暗令我颇有些不知所措,刚想出声说话,一根手指倏地竖在了我的唇上堵住了我的话语。继而腰上一紧,我人就被带离了原处。
耳边响起几声轻得几近小心翼翼的石头相锉的声音,随之眼前总算有了一丝昏暗的光亮。我顺着光源处看去,见那边是弦衣拿蛮荒里独有的小石头燃了火,手心里正扑腾着两团小巧的火焰。而阑休搂着我站在不远处的这边。我忍不住向他对着口型问道:“你不是会喷火吗怎么也拿石头生火了,还有你的麒麟印怎么熄了?”
他严肃地回道:“小心一些,这里的魔气比上面要重许多。麒麟印很容易被发现。”说着他便拿火照向阴暗的地面,一条不粗不细状如荆棘一样的血痕蜿蜒向前,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不难想象,这是哪个的血。
正当我们想借着火光前行时,忽然周遭响起了细微的动静。随之地面的血迹处赫然停留着一只双手大模样的鸟儿。尖长的喙,黑色的羽,尾显得长了些,正以喙啄着散血的地面,形容十分诡异。
不知为何,心里直发毛。
似知道我们在看它,它啄了一会儿冷不防抬起了头,一双幽黑的瞳仁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然而,我静静地等待着,想看它下一步究竟有什么动作时,阑休搂着我腰的手蓦地收紧。下一刻他几乎同时与弦衣一起,择了一个方向飞身即跑,迅速而毫无迟疑。
这里这么黑,我生怕阑休一个没看清就撞在了墙上。然他方向感甚好,不曾被撞到。我不明白为何阑休就与弦衣一起快速地逃跑,隧好奇地扭头往身后看去……却仍旧是黑漆漆一片,并未觉得有何异常。
只可是恰好此时,一只黑鸟突然飞蹿至我眼前,我还未回过神来,它那尖长的喙赫然从我面皮上划过,激起一股子火辣辣的痛。弦衣眼疾手快当即以手里的小团火向我这个方向击来,替我打掉了那只凶恶的黑鸟。
微弱的火光从半空中缓缓落地,照亮了刹那的光景……然而仅仅是那一刹那,便足以让我看清身后那黑茫茫的一片,宛若一堵坚实的墙……竟是满满当当追逐而来的凶恶的黑鸟!
(七)
我伸手往面颊上抹了抹,抹得满手的血。手指上的血滴滴落之际,我突发奇想往那堵鸟墙弹指一挥,血滴飞入鸟群当中立马就引得一阵相夺恐慌。它们……竟是有这喜好!
这回是不想搞出大动静都不行了……眼看着它们要追上了,我大叫一声:“阑休你的剑呢快切下一堵石墙!”
将将话语一毕,阑休便腾出一只手来,祭出碧引剑三两下往上空一划,顿时巨石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我们身后。
只可惜这个方法固然好,但难免脚下的地面因重物突然落下会晃一晃,恐惹得这里面不知在哪个地方打瞌睡的魔兽不安宁。且黑鸟亦未能完全切除,切离了一半钻过了来一半。
后来前方的路变得狭窄而暗长,阑休抱着我一路在笔直的石墙上奔跑,弦衣尾随在后面。跑了一阵,前面突然变得豁然开朗,我们似跑入了一个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宽敞而封闭的地方。就在入口处,面对着蜂涌而来的黑鸟,弦衣毫不犹豫地祭出他的麒麟印,张开堵闪着火光的光面,勉强将它们隔离在外面,那光面上喷着的火能使它们忌惮地后退一些距离。
即便如此,也仍旧是有好些只趁乱溜了进来,在头顶盘旋了一阵,没主动飞来啄我们,隐没在了墙上。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问:“哪里来的这些鸟,竟如此凶残。”
阑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只细心才能听得见他细微的喘气声,道:“生长在黑暗边缘的小魔物,久不见有谁敢入这渊极来,大抵都是饿得慌了。”
我看着他显苍白的颜色,道:“阑休你有没有事?”
他道:“暂时还没事。”
弦衣便问我为什么不担忧他有没有事,我看着他张开的麒麟印,上面的火似小了些,那些黑鸟往麒麟印上靠近了几分,后竟肆无忌惮地开始冲撞着麒麟印!
我无不忧心地又道:“让你不早一点拿出麒麟印,就算有什么事亦是你自找的。话说……你这麒麟印究竟能支撑多少时间?”
弦衣直言道:“直至本座精疲力尽。本座现就有些乏力了。”
我愈加忧心:“哦那你不要紧罢?”
我话音儿将一落地,阑休倏地绷紧了身体。继而身后一阵凉嗖嗖的风吹起来,一下一瞬一眨眼的功夫,阑休突然猛地抬起了手中的碧引剑,以剑背往肩上一横,顿时刀剑相摩擦而起的刮耳的声音响起,在这封闭的石壁上一圈一圈地回荡。麒麟印上幽弱的火光映照过来,使我看见了阑休身后的人影……竟是方才被放下渊极里来的上古魔!
眼下他已无个正常的人形,周身流血不止。一只眼眶里竟没有了眼珠子,空空如也亦不断地冒着血水!当即阑休就与他激烈地打斗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如此大的动静会惹恼了这里的魔兽。
上古魔招招狠辣非凡,恨不得将阑休千刀万剐。只可惜,他要怎么打阑休,我还没有同意。然此情此景,他二人飞上飞下的过招,我无法***亦无力***。
四周高高的墙壁上,趴着好些只得幸溜进来的黑鸟,幽亮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古魔和阑休。似乎正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败的那个即将是它们的盘中餐。
(八)
我手中捻住了小寒刀,趁着那上古魔心无旁骛地攻击阑休时,见势朝着他另一只没有坏掉的眼睛甩了出去。小寒刀划破冻结空气的声音响起,上古魔侧身一躲,我再往那刀身上施了一股力,使得小寒刀虽没能刺穿他的眼但却实实在在自他眉角穿过,拉起了一长串血珠,继而穿插在伺机行动的黑鸟所在的墙上。惊动了它们。
大抵是血气的刺激,使得那些安静着的黑鸟霎时又躁动了起来纷纷朝着血气的指引飞向上古魔。
黑鸟如一块不透风的黑布,将上古魔浑身裹了个严实。上古魔无火,又被咬得施不起法,只能一手揪住一只鸟将它们撕碎……约模待他将浑身的鸟都揪下来撕碎后,他自己也便剩下一具骨头了。
就在这时,忽闻一声低低的颤鸣,阑休拉起我便胡乱往一个入口跑去,道了一句“快走!”身后弦衣立马撤去麒麟印跟上,原本被隔离在外面的黑鸟应当立即扑上来,起码还有上古魔那块到嘴的肉,可怎知它们亦是扭头便跑。
后不知跑了有多久,前面不再黑暗,我们进入了一座似远古的宫殿模样的地方。宫殿宛若一直被埋在深地里,长年累月地覆着一层深厚的土灰。幽绿的光自满是土灰的宫殿里微弱地映射出,仿佛隔得再久远一点就再也看不见那样的光再照出宫殿前方的路来。
阑休毫无悬念地就带我们进入了宫殿,而后毫无悬念地往宫殿的地底下走。地底下有许多层,我们一直到了最后一层才停下来。
那里有最明晰清澈的幽青光亮,似整座宫殿都是由它所照亮。那是一只偌大的纯透水晶球,水晶球似琉璃,折射出夺目的光芒。它里面正安静地躺着一面小巧的镜子。镜子有古老的黑青的柄,镜框镶嵌着泛着幽幽光泽的绿色石头……明明如女子闺房里用来照着上妆的镜子,却从头到尾散发出一种阴暗邪恶的气息……
不用阑休说,我感受着胸前衣襟里那小瓶子的不安的震动,就知道,这即便是上古魔族的神器招魂镜了。
我极力抑制住狂乱不安的心跳,将装着火夕执念的小瓶子攥紧在手心里,手指掐得掌心的皮肉生疼,只有那样我才能感受到真实而非梦境。我酸涩着眼眶,问阑休:“你说……它能救回火夕是不是?”
阑休说是。趁着眼下魔兽被外面的动静引出了窝,我们要及早拿到那招魂镜而后退出去。
我瞠着双眼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只要拿到了那枚镜子……阑休说就能救火夕回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还能回来……
黑衣广袖,凤目里清浅的流光,恍若他从未曾离开过一般。从未离开过,从未化作一抹飞烟消失在我的眼前……
(九)
就这样想着,手臂冷不防被人拉住了去,我回过神来,阑休正沉寂着神色不言一语。我尽管十分努力去平静,却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哽咽道:“你拉着我做什么啊,我过去、只要走过去……就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就能、就能得偿所愿了呀……”
阑休看着我,说:“别慌,我帮你去拿。”说着阑休将我拉至他身后,他独自一个人走上前去。
我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一道青碧色的尖锐的光,倏地飞了过去。然而几乎同时,那水晶球折射到四面八方的光芒一幽暗,寒气聚拢,一切发生得太快,突然就有八条盘旋着的青色巨蟒出现,蛇头伸过水晶球那里去护住里面的东西,蛇尾如八条粗壮的鞭子齐齐向阑休扇去!
……那巨蟒身上墨绿色的纹路……我知道,就和阑休身上的一模一样……
眼前一派眼花缭乱,充耳皆是巨蟒吞吐着信子的声音,入眼皆是它们的蛇尾鞭打着阑休的景象……我想叫却又叫不出声……直到阑休被扔了出来,满目伤痕。
阑休自地上站了起来,发丝凌乱。他无谓地那手指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露出嘲讽的笑,眼底却悲凉:“守了这么久的招魂镜,可有守出个什么结果来?我们上古魔界……不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吗。”
说罢他再度卯足了气势朝那八条巨蟒飞了过去。结果却还是再度被扔了回来。他还想再冲出去,仿佛不知道疼痛,早已经麻木。
当他脚下蹬力的那一刻,我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抱住了他,轻轻问道:“阑休,怎么了啊,为什么这么傻。”
阑休闷着不说话,推了推我,仍还是想要执着地靠上去。
我便又道:“我自己需要的东西我自己来取。”说罢我环着他坚实的后背的手掐了一个强有力的决,缚住了阑休。
以往不晓得为何,阑休本事那么大却独独会受我的缚身决的钳制,当时权以为是因为自己和一般的魔族不一样能捏出他所不能的术决。如今早已经通透明朗,那是因为我捏的是仙决,而不是魔决。
阑休身体一震,随即挣扎着,眼里染上不可置信的神色。我将他拖到后面的弦衣身边,听他道:“锦儿你干什么?!”
我淡淡笑了笑:“看你如此糟蹋自己我无法忍受,所以我自己要的东西我自己去拿。阑休你就在这里等着我,看着我。”
阑休大吼:“锦儿不许过去!它们尚且连我都不认,更不会善待于你!你听见了没有不许过去!”
我垂下眼帘,扬了扬嘴角,道:“你别怕,我不会有事的。”顿了顿,我又与弦衣道,“你的麒麟印能否借我一借呢?”
(十)
弦衣不吝啬,本是欲在我身上张开麒麟印。怎奈他才一施法将麒麟印罩下,便被那水晶球里射出来的青光给晕散。
想来上古魔族的神器该是与仙族的神器相生相克。在招魂镜面前,弦衣的麒麟印失去本该有的效用,十分正常;而我手里的小瓶子亦霎时安静了下来,应当招魂镜亦暂时失去了效用。
“罢了,就这样去我也能拿回招魂镜。”我对着神色凝重的弦衣道,眼梢扫过阑休几欲疯狂的面皮。他始终挣不开我的缚身决。我便又咧嘴对着瓶子笑了笑,在瓶口亲了一下,轻声地安慰着他道:“你也别急。”
运起气息调理周身,很快周遭因我的气息而生了几分寒。我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使了出来,在我身体里流动,使我的身体淬了一层淡淡的冰光,形成保护保护面。我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面对着八条巨蟒的吐信张狂,面对着水晶球内安然而诡异的招魂镜,我勇往直前绝不退缩。
说起来,以前我还是个见势不妙撒腿就跑的魔界有史以来最窝囊的一位公主。现如今,面对如此可怖的情景,究竟是什么样的勇气使得我如此勇敢。
约模,是心中的信念。信念告诉我,我就是拼死也得拿到某样东西。我就是抛弃了我自己也得救回一个人。
身后是阑休发怒的大喊,我只顾一往无前。巨蟒摇晃着头向我吐着鲜红的信,似在警告着我,若敢再上前一步的话,它们就会将我拆了吃干净。
可那哪里能够唬得住我。
我离水晶球越来越近,伸出手臂去想再靠近一点点。所有的巨蟒在这时狂性大发,蛇尾纷纷向我袭来将我缠绕得死紧,而獠牙毫不客气地冲我身上招呼。
起初并没有什么大碍,因我有灵力护体。
只可惜,那些巨蟒见我只想一味地拿到招魂镜而不作反抗,对着我身体的同一处地方连连下口,终还是咬破了我的灵气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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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养眼的果秀,最荡漾的男色,最高超的技巧,最疯狂的良宵……百里砂新文《男颜祸水,面首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