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请入瓮 章百八十三 佛奴的恋珠癖【六千总更】

作者 : 漓云

(一)

就在我准备奋起反抗时,他松了松手,看着我柔柔地笑着呢喃道:“流锦,我总算找到你了。找得好苦,求得好苦。”

流锦

我与众檀珠兄面面相觑。我问:“流锦,是哪个?”

众檀珠兄一致摇头,道:“不晓得,大抵他是疯了罢。媲”

檀珠兄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也觉得这佛奴有些神智不正常。

不过,这佛奴一来西极出家就能当上一位菩萨,算是极为罕见的了。看来佛祖是相当看重佛奴的才华丫。

西极的菩萨,每个都是有一座自己独立的园子的。遂佛奴与众菩萨一一打过招呼、相互交流了之后,两名佛侍上前来带佛奴去他的园子。

路过高耸得不见顶端的佛塔,走过幽寂的林间小道,不一会儿就到了佛奴的园子。园子两边栽种着菩提树,不惹一丝尘埃。这个地方委实适合修行。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在佛祖面前这个佛奴显得有模有样,一旦佛侍将他引进园子他独自进了屋之后,情况就大大地变了。他瞬间从一个有模有样的人变成了个颓废懒散的人。

屋子不收拾,佛经也不诵习,一就坐在了墙侧的一个角落里,曲着一只膝,手肘撑于膝盖之上,手上便拿着我与众檀珠兄所在的那串佛珠。

众檀珠兄惊悚地往后撤退,又是我一个被挤上前,他好死不死地恰恰手指拿着我,一直都不肯放手,面上神情十分古怪。时而愁伤时而发呆发笑。

我不由得深刻地怀疑,这厮莫不是有恋珠癖罢?!

突然佛奴他说话了,吓得我差点一个哆嗦给掉在了地上。幸而他手指还算牢靠,及时握住了我,道:“往后,我们就又能在一起了。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一件一件全部帮你做好,你说好不好?我犯下的错误,我会一点一点地弥补。只要你能够重新再快乐起来。只能笑,永远都不要再哭。”

蓦地鼻子又酸了。我就是控制不住。看来太多愁善感了也不是一件十分好的事情,人一多说点煽情的话我就容易被感动。尽管这佛奴不是在对我说的,也不晓得他是在对哪个说。反正他已经被我们一致鉴定为疯了。

他一直碎碎念叨着,说的大抵都是些他与他口中那个叫“流锦”的人的过往旧事。诚然,佛祖说他尘缘未了也不是随便说说的。他当真是尘缘未了。

我不禁又是一阵唏嘘,像这样的人,怎么能专心于佛事呢。佛祖被他骗了。

但我又不得不承认,他讲得很好。佛门之地甚少有八卦无趣得很,遂他这么一讲,身后的众檀珠兄都伸长了脖子听。

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难以言喻的酸涩像是从很久远很漫长的时间里传过来的。看他神情安然地诉说着,心里不知为何更难过。他也一定很难过。

檀珠兄也有在偷偷抹眼泪的,唏嘘道:“以往听佛祖讲人世间的爱情时我只记得两句最经典的;‘前世的五百次擦肩而过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回眸’,还有一句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当时只觉得其中的寓意都显得爱情是件美丽的东西,不想却是如此的感人至深、催人眼泪。”

不知不觉外边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佛奴不喝口水也不上床榻去歇息一下,就静静地一个人靠着桌椅,形容十分孤寂。

(二)

佛奴对着我说,流锦你若肯回来,不论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说,没关系,不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他都会陪着那个流锦,再也不会离弃她不会做让她伤心的事。

他还说,修行这个过程很漫长,但是他会同那个流锦一起修行。那个流锦不修成正果,他便不修成正果。

可惜,这里没有流锦跳出来答应他。

后来他挪了挪我,换另外两只手指来握住我,却见原先的手指带着微微的濡(蟹)湿。佛奴状似有些激动,手指在我身上一通乱模,十分不礼貌,还道:“流锦不哭流锦不哭”

这厮的感觉倒挺灵敏。一般在西极除了佛祖以外,是没有哪个听得见我们佛珠的说话声的,更别说感受得到佛珠的眼泪但鉴于这厮相思成疾,我权且不与他一般计较。

直到天将明时,众檀珠兄都听完故事又相互交流唏嘘了一番后心满意足地死死睡过去了,我揉了揉肉酸痛的眼一时睡意上涌,佛奴似察觉到仅剩的我也困了,便自地上站了起来,捧着我去床榻上躺下不放手

他怎么能这样,睡觉都不让我安生!我挣扎了好几下,可惜挣扎未果。

佛奴又似感觉到我的不情愿,想了想将整串佛珠都挂在他脖子上,恰好将我安放在他衣襟处最柔软的地方。我一沾上他的衣襟立马就舒服得沉沉地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一道淡淡的冷香钻进我的鼻子里,蓦地让我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来。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觉得与佛祖的莲花境里的莲花味道有些像,但细细闻又有些区别。

第二日,佛奴起了一个大早,去佛殿那边诵早经。他只休息了一个时辰不到,但整个人看起来丰神俊朗神采奕奕。而我们,他只挂在胸前就没取下来,这点还算贴心,估计着是想我们多休息一些。

后来不光是第二日,每一日他皆是睡得很晚起得很早,诵经的时候闭着眼也没有打瞌睡,很认真很虔诚,不料是位负责的菩萨。听说他是想要帮别人诵经念佛超度先前枉死的许多亡灵,见他如此整日操劳,我时而会为他感到难过。

总觉得他是非要这般苦到自己他才觉得好受一些。

再后来他每日诵经时,不论多早多晚,我总会按时醒过来撑过去。毕竟我是他的佛珠,哪有他诵经而我却在他衣襟里睡大觉的道理;久而久之,我胸中便成长起一种责任感,要时刻清醒着与他一起诵经念佛。

我发现,只要是我醒着的时候,佛奴诵经念佛就显得十分悠然,嘴角总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弧度。

渐渐的,约模是对西极熟悉了,佛祖不再让佛奴仅仅局限在西极之内,偶尔会遣他去各处讲讲佛说说法。这行他干得十分好,还得到过佛祖的夸赞,说他悟性与慧根一样,皆是极好的。

直到某一日,在佛殿上,三位活佛庄严肃穆地端坐在上方,佛殿两边聚集了各路菩萨。佛奴坐于中央的蒲团之上,佛祖竟赐给了他两座莲花境。

(三)

彼时佛祖翻手化出两座莲花境,莲花境正冒着幽幽白烟。我一看见那莲花境的白烟,心倏地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刺到了一般,痛得缩紧了身体。继而巨大的悲怆涌出心头,我颤颤地以手捂住了嘴,顿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柔柔疼惜的声音道:“流锦别哭”

我愣愣地仰头看去,泣道:“为什么你能感受到我哭啊,明明我就不是你的流锦啊。”

他安然地垂下眼看着我,细细地蠕动了下唇,道:“我就是能感受到,因为你就是我的流锦。”

我闻言哭得更汹涌了些,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流锦你怎么会知道,我没有名字啊,佛祖还没给我赐名字。”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那从今以后,你是我的流锦好不好。”

我还没说好或者不好,但我的的确确就不是呀。上方的佛祖便问佛奴道:“迄今为止,佛奴为超度亡灵费心费神却效果显著。现在将这两座莲花境赐予佛奴,佛奴可能渡化莲花境里的灵魂?”

我看着佛奴,佛奴双目绽放出坚定不移的光芒,道:“小僧定当不遗余力,穷尽毕生所学,也要渡化这莲花境里的灵魂。”说着他便伸出了双手。

佛祖手中佛光一闪,便将两座莲花境送进了佛奴的手中。

我哽咽出声道:“佛奴佛奴,你能不能让我模一模那白烟,我觉得很难过。”

佛奴怔了怔,轻声应道:“好。”他将莲花境小心地捧在胸前,白烟恰好能够飘到他脖颈处的地方。我努力蹭出他的衣襟,用身体去触模白烟,死死咬住嘴唇却还是溢出了哭声,仰头问道:“佛奴,这里面关的是哪个啊?为什么我会觉得难过啊?”

佛奴眉间难掩疼色,与我温柔道:“里面养的是对流锦最重要的人。我要将他们渡化了,他们才能重入轮回,才能回得来。”

我慌忙道:“那你快渡化他们呀!”

他说:“好。”

佛奴他果真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他说他会穷尽毕生之所学来渡化莲花境里的灵魂。他一日都不曾懈怠过。

他很辛苦,一日比一日消瘦。他每每日夜不停地诵经念佛时,我或是醒着或是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但都能够听得见。兴许是他念诵的佛经对我亦有那么些好处,檀珠兄们的修为无多大长进,然我却随着时日慢慢变得厉害了起来,以致于众檀珠兄再也不能随便挤压欺负我。

比如我能让出了佛祖与佛奴以外的其他人听见我正常说话了。光是这一点我就比他们一群朽木有面子。

今日一大早佛奴便出园子去打了水回来浇灌园子里的菩提树。我们这些佛珠自然是被他寸步不离地带在身上,他衣襟处最柔软的地方永远是我的专属位置。

一阵清然的气息拂面而来,我隐约有听见水声便醒了过来。张开眼,见佛奴正在浇灌菩提树,素手拎桶神色安然柔和,形态十分柔美。

(四)

我顿觉就有些渴了,道:“佛奴佛奴,我也有些渴了,你给我也浇一浇。”

佛奴抬手将佛珠从胸前取了下来,眯着狭长的双眼浅浅笑:“你也渴了?”

我点头,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

闻得他一声轻笑,他便伸手去桶里沾了水而后弹洒在我身上。

然就这点水,并不能让我满足,隧我又抗议道:“你一次洒一点点猴年马月才能灌饱我呀?这样罢,你将整串佛珠都扔桶里让我一次喝个够。”说这话时,我声音格外的小,主要是害怕将其他正在熟睡的檀珠兄吵醒了,这样十分不好。

佛奴听后不置可否地笑笑,随后竟配合地只将我捧着,慢慢浸入水中。结果就只有我一个没有沉下去。顿时我就听见了一片惊慌失措的呛水声,甚至还有某个檀珠兄在大喊:“糟了淹水了!”听得我的心情分外美丽。

结果佛奴的这一壮举一致遭到了檀珠兄的愤怒指责。但佛奴一点都不显得惊慌,只问我喝饱水了没有。

隔了好一阵,就在檀珠兄们快要被淹过气了我才道够了。遂佛奴将佛珠拾起来,檀珠兄们咳嗽的咳嗽哮喘的哮喘,佛奴则拿他柔软的袖子,一遍一遍替我擦拭着身体。

后来渐渐的,我开始喜欢起佛奴这样的性子,尤其是在对付檀珠兄这方面,他习惯摆着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依我的话做一些壮烈群怒的举措,看起来十分的帅。

但关于佛奴这么一位大好青年为什么偏偏选择遁入空门一事,我一方面觉得很是可惜一方面又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只晓得,该是与他口中的那个流锦有关系。

可流锦又没在佛门,就算是在佛门了,佛奴来这里也不能和流锦谈恋爱呀,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大好的光阴?

与佛奴混得熟了,亦听了许多他与流锦的故事,一日我向他表达了我的此疑惑。

彼时他只柔美地笑笑,道:“倘若她想生生世世都躲进佛门,我便生生世世都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等着她;倘若她终有一天想离开这里了,我便带她离开。”

我缩了缩脖子,道:“她……不是一颗珠子罢……”

佛奴伸手来模我,道:“管她变成什么。”

由此可见,兴许佛奴的流锦当真是一颗珠子,所以他才会认错了珠子。

据说佛奴讲的佛法超群,极为得到四海八荒的仙族的认可与喜爱。如此就使得佛奴的形象迅速高大了起来,许多仙家皆想邀佛奴去讲(蟹)法,可大多数时候佛奴都很有架子不会去。

然今一大早就有贵客遣使者来了西极,指名道姓要佛奴去哪个哪个地方讲佛。佛奴二话不说竟答应了去。

于是今日,佛奴要带着我与众檀珠兄出一趟远门。

(五)

路上我禁不住好奇,问佛奴:“今日你是要去给哪个讲佛呀,他面子是不是很大令你不能拒绝于是非得要去?”

佛奴晕了晕唇角,道:“她面子委实很大,然我也不想拒绝。”

我再问:“那她是哪个?”

佛奴道:“是流锦的一位故人。”

去了那个地方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要来的不是什么仙气缭绕的仙山或者什么巍峨壮观的天宫,而是一片汪洋大海!

那海面层层海流相互涌动,放眼望去一派无垠之竟,不难让人生出一种磅礴之感来。想必住在这里边的人,亦是如这海一般磅礴大气。

佛奴在海岸立定,不一会儿海水突然变得激荡了起来,竟朝两边分开,中间升起了一条路来。一位白衣施主,面色温润,缓缓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四位飘逸的女施主。

白衣施主似对佛奴不怎么友好,见面连一个稽首都舍不得做,径直道:“我们君上有请,请随我来。”

檀珠兄们在佛祖的手上待得久了,想必甚少来这样新鲜的地方。先前看见海还觉得有些畏缩,约模是上回呛水给他们的心里种下了阴影;可一入海了才发现在海里用不着呛水顿时胆子的大了起来,东张西望将这海里的景致游赏个不停。

就只剩我还比较矜持,不如他们丢脸。

这海里,我亦是第一回来,然却给我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约模是我本身就喜水,而水又柔和包容的缘故。

我瞥了一眼引着佛奴往前走的白衣施主,与佛奴不满道:“你是与他有仇吗,我怎么觉得他看不惯你对你爱理不理的?还是说……他有些看不惯和尚?”

佛奴想了想,淡定道:“说不定他是看不惯身为和尚的我。”

后来白衣施主将我们带去了一座园子。一进园子,园子里有池塘有树的,但入眼最显赫的还是一抹背对着我们、正手里拿着水壶给脚下的花草浇灌的绛紫色身影。

身影十分纤长高挑,长发垂肩,格外的美丽。

白衣施主对着绛紫色背影道:“君上,西极佛奴已至。”

绛紫色背影将手中的水壶放在一边的石桌上,掏出一方手帕闲闲地擦拭起了手指,淡淡道:“知道了,下去罢。”

遂白衣施主走出了园子,紫色背影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一刻,我得以清晰地看清了这位紫衣女施主的面,是我见过的生得最美丽的人。尽管我在西极甚少见到女施主,但我可以肯定,怕是没有哪个能堪比得上她。从诸位檀珠兄要么起哄要么吹口哨的热烈反响中就可以看得出,真真是没有一点身为佛珠的觉悟。

女施主看见佛祖,细长的眼梢一抬,嘴角微微往上勾了一勾,额间有淡紫色的胎印,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能被忽视的贵气。

她轻轻佻佻道:“听闻九重天准天帝心结难解,一时想不开竟入西极遁入空门。佛祖赐名为佛奴,佛名远扬。”

这位女施主说话的声音十分好听,可是却吓了我与檀珠兄们一跳。她语气带着嘲弄不说,关键是她话里的内容。

佛奴,竟是九重天的准天帝?!

九重天我就是再孤陋寡闻亦是晓得的,那是仙界最权威的地方,九重天的天帝则是仙界最权威的人。

难怪!难怪我总觉得佛奴他器宇轩昂气度不凡!

好好的天帝不当,他竟要当和尚!

佛奴脾气修养都甚好,只拿着佛珠稽首道:“阿弥陀佛,得君上笑话。”

女施主笑笑,道:“本君是没有笑话,但不包括别人没有笑话,还好意思将九重天的琐事都托到本君这里。但既然是来了荒海,又已经是西极菩萨,不妨发挥佛奴之所长,替本君诵诵经。”说着女施主就冲我们走了过来。

佛奴温和道:“请问君上要小僧为何而诵经。”

“难不成本君想听个经还要理由不成”,女施主眯着眼睛抬手,就随意地拨动了两下佛奴的佛珠。被拨到的檀珠兄顿时一脸荡漾,舒服地哼出了声。她道,“那就当做是替本君祈福,三个日夜而不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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