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颜祸水,面首三千 第094章:天家无情(万字更求订阅)

作者 : 百里砂

昨天尚在洛神园,今天就到了御史府,上一刻还高床软枕,一转眼便身陷囹圄。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一天一夜,过的还真叫精彩。看来湛然说的对,麻烦这东西,果然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开的。

看着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妇人出去,花解语连装可怜都没了力气,长长的吁了口气,转回身来。眼前是一间青砖砌成的囚室,狭窄阴暗,离地一人多高处有一个小小的窗子,右手边半面墙是方形的木栅,涂了乌漆,大约比碗口略细些,花解语伸手模了模,估模着若要拼命,应该是可以撞断的,或者不怕有声音,丢张罡雷符也能炸断几根。

逃狱有门儿,她略略放心,这才有心情细看周围的情形,这间囚室虽然光线昏暗,但尚算干净,墙角有张草榻,上面铺着厚厚的稻草,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开始从头到尾的回想。从被那内侍看到开始,一直到进府,两人的交谈,每一句话细细想了过来,虽然中间有好几次说漏了嘴,但他们最多知道她是从妖精谷里出来的,却不能断定她在说谎,那这又是演的哪一出?而且最好笑的就是,既然要关进女牢,为甚么动手的却是家里的粗使妇人,而不是衙役?如果她真的有错,那就是试图混淆皇室血统呀!这个罪名杀头都够了,可这儿,显然是关押罪名最轻的女囚的牢房……于是结论就是,他们这是要吓吓她,换一种方式逼她开口?凭什么他们设了局她就得接招啊,朝廷了不起呀?

虽然少少不忿,却不得不承认,人间朝廷好像的确比她这只不明生物了不起一些……正抱了膝发愣,遥遥的,忽听有人道:“明小天师,您这边请。”

花解语一愣,急站起身来,可是她个子太矮,压根就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听外面窸窸窣窣,不知在弄什么,花解语索性把木榻拖过去,踩在上面踮起脚,才勉强看到。昨天所见的那个重瞳男子明夜,正在门前低头布置,把一块块小小的木牌摆出奇异的方位,然后在每块木牌下放置三块灵石,好像在布甚么法阵。

花解语看的一头雾水,见明夜越走越远,犹豫了一下,便扬声道:“明小天师!”他不答,也不抬头,生像没听到一样,她便朗声道:“你们为什么把我关在这儿?我犯了什么错?御史就可以没有王法么?”

明夜仍是不答,一直到把阵法布完,才抬头道:“这是一个幻阵,可以掩饰你的气息,甚至掩去这间牢房的方位,所以你不用指望有谁会来救你。”

花解语一怔:“什么意思?你们究竟想怎样?”

明夜早转回了身,一直到走出十几步,才蹲移动了脚下一块灵石,似乎是把幻阵启动,一幌眼间,地面上一小堆一小堆的木牌,居然就这么一下子消失了。花解语愕然,努力张大眼睛看了又看,眼前仍旧只余了光滑的地面,原来玄门法阵,居然真的如此神奇。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坐了下来,有点犯愁。幻璃曾说,“等过了这个坎儿,你会霉运尽去,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如果过不了这个坎呢?一念及此,立刻从手镯里取出流羽手书的心法,找了个最暗的角落,细细看了起来,就算是临阵抱佛脚,逃跑的时候总也多些把握不是么!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囚室中却仍旧昏暗,有两个衙役走了过来,道:“花解语?过堂!”

果然来了,做戏做全套么!花解语在他们过来时,早迅速收起了心法。站起来跟着他们出去,一路留心脚下,刚才的幻阵却完全没了痕迹,踩到疑似的地方,也无丝毫滞涩。一路向前走,鼻端忽然闻到一阵血腥气,花解语脚下一顿,那衙役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走!”一边不耐烦的推了她一把媲。

她踉跄了一下,前方不远处似乎是间刑房,血腥之气更浓,体内如异风骤起,已经渐有惊起之势,花解语急退了几步,道:“我不能进去,我不能闻到血腥气。”

那衙役哧了一声,“到了这里还装娇贵,别人的血腥气闻不得,等到自己就闻得了!”一边就伸手来拉她,早被她闪身避了开去。

她本来的确是想瞧瞧他们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可是如果血腥气太重,惊起了梼杌,煞气四溢,连她都无法控制,若是再像上次那样,在御史大牢闹上那么一场……后果她简直不敢想。她不住后退,一直退出了十来步,才觉得血腥气渐渐淡了,那衙役恼火起来,便要上前拉她,却被另一个衙役一把拉住,不知使了个甚么眼色。那衙役便有些迟疑,对她上打量,一边道:“为何闻不得血腥气?”

花解语道:“我有宿疾,一闻到血腥气就会昏死过去,几日都不会醒。”

那衙役哼了一声,显然半信半疑,可是她的脸色白中泛青,的确有点儿不太对劲,两人低声商量了几句,其中一个便道:“你等着,我去回禀大人。”

花解语道:“多谢了。”

那衙役转身走了,另一个衙役远远的站着,花解语瞥眼过去,他却把眼神转了开来。

不大一会儿,那衙役小跑着回来,老远便嚷嚷道:“大人吩咐了,直接去书房吧。”

花解语点了点头,跟着他们去了书房,书案前端坐着一人,居然便是昨天见过的墨淡痕。她上前福了福身,道:“见过墨大人。”

墨淡痕细细的瞧了她几眼,不动声色的道:“你可知为何拘押你在此?”

花解语犹豫了一下。墨淡痕容色端秀,神气却是凛凛,在他面前,要装模做样实在很难。而花解语的本事,一向就是迅速发现对方的性情,然后找到他最能接受的方式跟他相处……她心念转处,索性收了惧色,不卑不亢的道:“我也很想知道。”

“哦?”墨淡痕挑眉,又道:“你是如何进了那‘洛神园’的?”

花解语道:“我本来只是想找个大户人家当个丫环,谁知道后来被人送去了那里……”

他问:“那园子是做甚么的,你可知道?”

花解语点了点头,墨淡痕便续道:“我瞧你这对眼睛清极亮极,当是灵慧之人,何必淌这趟浑水?”

他语声淡淡,周身却带出了无形的威严,那是战场中人特有的杀伐气度。花解语皱起了眉,反而更是昂首挺胸,道:“瞧大人双眼神光,本当爱民如子,为何随意拘押百姓?”

“呵……”墨淡痕轻笑出声,缓缓的道:“说的好!昨日下午陈公公问话时,姑娘好生娇怯,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此刻却判若两人,无故身入囹圄镇定自若,见官……”他比了比自己:“不敢不怕,还如此咄咄逼人。敢问姑娘,这是为何?”

花解语毫不打哏的道:“那位公公同我讲的是情,大人跟我讲的是理……至于我身入囹圄为何尚能镇定,自然也是因为,我相信大人是肯讲理的。”

墨淡痕微微一笑,忽然掀开了桌上的茶杯,直送到她面前,道:“你为何怕血腥气?”

血腥之气冲鼻而来,花解语脸色大变,连退数步,直撞在书架上,脸色顿时变的一片青白。墨淡痕反倒一怔,急合上了盖子,花解语咬牙努力推动灵力运转,直抑的额头见汗,才终于硬生生把那暴虐之气压了下去,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墨淡痕仍旧看着她,眼中全是深思,花解语心头犹自血气翻涌,捏了拳,一字一顿的道:“如果墨大人想知道,可以试试孤身一人,深入妖穴……那里面每一个,伸伸手指头,就可以让你死一百次……你看着疼你爱你的人死在你眼前,却甚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他们的坟墓都不能保护,任人践踏……那么,墨大人自然不会再以血为茶,以害人为乐了。”

墨淡痕默然良久,好似十分愧疚,再抬眼时,却突兀的道:“花解语,是谁指使你来的?”

花解语一怔:“指使?”

他徐徐的道:“此事有多严重,想必你也能猜得到,你若是受人指使,这时候说了出来,我一定尽量保你周全,否则的话,不用我说,你也知会怎样。”

花解语愕然片刻,心思飞转,顿时便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朝廷中人的思维,的确非人间百姓所能理解,她竟一时没能想到。

女皇膝下有一子三女,却只有长公主是与昔日皇夫所生,闺名叫燕语莺,封号福临,自小极得圣宠。皇夫辞世之后女皇后宫面首如云,又陆续涎下一子两女,幼子年龄尚幼,两个女儿也不过十岁左右。余外还有谨王怀王两个侄儿,都在朝中为官。

现在女皇年纪渐老,而长公主失踪几年忽然回来,很容易让人想到大统的承继上去,偏生她是在谨王的别院被发现,谨王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只是圣眷正隆,所以没人敢提起罢了。他若知长公主还活着,不可能甚么都不做,而若说只是巧合,也实在太巧了一些,这说词连她也很难相信……相比之下,反倒是很像是谨王特意安排下了她这么一颗棋子,然后再设下这个“妖物做乱”的局,引得旁人去发现,到时若她得到承认,他便是护主有功,就算事败,他也可以撇的干干净净,全身而退。

一旦想通,便不由得苦笑,要怎么让他相信,这真的只是巧合,而且是数个巧合凑在一起,才成了今日之局……可这些不重要,现在的关键是,墨淡痕审问她,是谁的主张?昨天陈公公问了这么多,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已经回宫禀告,女皇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如果是女皇下旨令墨淡痕审问,那他必有顾忌,没有确切证据不会真的伤她,但如果是墨淡痕跟谨王有过节,想借此阴谨王爷一把,那没准会对她大刑侍候,屈打成招。

花解语悄瞥了他一眼,单看他这份神情气度,就觉得后一个可能很小很小。她迟疑了一下,索性直问出来:“墨大人,你们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失踪的长公主?”

墨淡痕倒是一怔,然后不由得失笑出声,他一个领兵打仗的大男人尚在避讳,她却问的如此直截了当,这份儿胆气倒是难得。他便笑道:“那你到底是不是呢?”

花解语正色道:“我不知道。我一出生就是这副模样,我……我出生在一个山谷,一个很奇怪的山谷。”她实在不愿再次提及养父母的死亡,尤其这种情形之下,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很不孝,居然拿他们的死亡做说辞,来换取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墨淡痕神情端然,一直等她回了神,才又徐徐的道:“那你是妖精么?”

花解语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不知道……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甚么,说我是妖精,偏偏没有半点妖精的样子,可要说我不是,又偏偏一出生就长这么大……”

墨淡痕缓缓点头,追问道:“你在那山谷,身边没有其它亲人么?”

花解语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隔了好久,才庄容道:“有,我的养父母……”

她发现墨淡痕其实是一个心很硬的人,他问话的风格跟陈公公完全不同,陈公公从头到尾笑的和气,问话是往细里问,越细越好。而他,表面上一派温文,问话却很有行军做战之风,绝对稳准狠,从你的话语态度里,找到你在意避讳之处,然后狠狠的捅上一刀,让你痛的来不及掩饰。

也许是说了太多谷里的日子,花解语被押回囚室时,是从未有过的疲惫消沉,也没心情吃东西,躺在草榻上,泪就刷刷的流了下来,哭着哭着,居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同一时刻,御书房中,重瞳的男子正在盛满水的金盆周围缓缓的点起一炉香,随着香气渐渐萦绕,金盆中也渐渐显出了影像,起初模糊,却又渐渐变的清晰。

高坐在宝座上的女皇微支着颐,神情颇有几分萧瑟,却在触到水中影像时变的紧张,她猛然站起,站在旁边的两个内侍急上前搀扶,女皇看着看着,眼圈竟慢慢红了起来,喃喃的道:“是莺儿,真的是我的莺儿……天哪……”

陈公公亦是连连点头,声音哽咽的道:“老奴绝不会看错的,皇上……这真的是福临公主啊!”

镜中少女正一脸惊恐,看着一个背箭的侍卫缓缓倒下……旁站的江公公指着那侍卫的服色,尖声道:“陛下,看那衣裳,真的是宫里的侍卫啊!”

镜中影像十分混乱,那少女处处受人排挤欺负,只有那对老夫妇疼爱……可是却在最后,眼睁睁的看着那对老夫妇尸横就地……即使站在镜外,也能感觉得到那种痛苦与愤怒,却偏偏无能无力。

女皇竟是泪如雨下,泣道:“我可怜的莺儿,居然受了这么多苦……”

…………

花解语并不知道,从她踏入御史府的第一步,就已经时刻处于被监视之中。

陈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本来就是看着长公主长大的,这次是因为墨淡痕奉命搜查皇城,生怕有人从中阻挠,皇上才特令他随行,谁知竟意外看到了花解语。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震惊不已,一番问话之后,瞧她的神情动作,甚至掩在胆小怯懦下的聪明爽朗,心中先入为主,自不免越看越觉得像。

之后御史府的下人服侍她沐浴,顺利在花解语背上看到了长公主的胎记,这个胎记,连花解语自己都不知道……至于手臂上的青色印记,看上去只像是后天的伤痕,反倒没人在意。当晚花解语独宿房中,一夜未眠,湛然撞进来与她匆匆的交谈,每一句话都被人听在耳中,可是湛然只是提到了谨王,花解语也完全没机会说话。两人压根就没有提到长公主的事情,所以才有了后来这一出。

之前的打算,本来的确是想让她到刑房,吓她一吓,趁机问话,后来发现她真的惧血,才转而去了书房。其实不管是御史府的房间,还是囚室,甚至书房之中,都已经贴上了月夜手制的影神符与听音符,不管她说什么都会有人听到,只要她躺在床上,完全放松,就可以读取她心中所想。

御史府中她一直心绪纷杂,书房中更是情绪激荡,所以此刻,才是皇上第一次看到她心中的影像。

…………

这许多事,花解语并不知道,若是知道,一定会后怕不已。所幸她脑海中对在壳中的记忆并不深刻,而且就算外人看到那种混沌情形,也不过以为是她又在分心。所以此刻阴差相错,皇上心中,对她就是长公主之事,已经信了八成。可她毕竟是皇上,尤其在这种事上,更加脑筋清醒,不敢有半分轻忽。哭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道:“月夜。”

月夜一直站在一旁,急走上前来,躬身道:“微臣在。”

女皇道:“刚刚镜中那几个侍卫的模样,你都瞧见了?你去把他们的模样画下来,送到朕这儿。”

月夜应了。她想了一想,又道:“月夜,那个洛神园,你亲自去处理,不管是人是妖,不准一人出,也不准一人入,若出了半点岔子,唯你是问!”

月夜神色不变,仍旧垂首应了。女皇又道:“世间有滴血认亲传言,不知是真是假?”

月夜道:“我有仙器玉盏,滴血确可认亲。”

“那好,”女皇点了点头,道:“你安排罢。”一边说着,便不由得连连叹气,回头问道:“瑾王还未回京?”

江公公恭声道:“是。墨将军说了,只要皇上不点头,他一定有法子让他回不了京城。”

女皇停下来,想了许久,微微发愣,江公公察颜观色,低低的道:“皇上,墨大人一行太过招眼儿,让公主暂时屈居……那处,也未必是坏事,老奴立刻去知会墨大人,让他好生照应着,皇上放心就是……”

女皇又点了点头,陈公公急躬身道:“让老奴去罢。”一边说,一边抹着泪:“老奴还想再去瞧瞧公主……这真是天大的喜事,怎么想,怎么叫人不敢相信……”

女皇眼眶又是一酸,伸手按了按,挥手吩咐月夜退下,隔了许久许久,才低低的道:“吩咐淡痕,暗中查察她的性情,若是……若是……”

女皇一向杀伐果断,极少这么犹豫不决,欲言又止。那两人不由得悄悄对视了一眼,陈公公猛然往地上一跪,直砸的青石地板啪的一声:“皇上,老奴以性命担保,公主虽遭劫难,仍有少时英风,聪明机警处不让男儿,且懂得暂时隐忍,韬光养晦,比之前更加老成……请皇上放心。”

女皇点了点头,低声道:“那就最好,若是……我又怎会……”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月夜出了殿门,已经走的远了,可是此事极秘,宫人都被远远支开,诺大的宫院安静十分,女皇的话便听的清清楚楚。她的意思分明是说,若花解语堪可扶持,那就最好,若是性情软弱,那就没必要再去争取,直接处理了,免得反而被旁人利用……天家之无情,果然令人齿冷。

月夜足下一顿,随即加快脚步向外走去。

…………

这许多事情,花解语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在御史府的库房中足足待一天一夜,湛然果然没有出现,而且也没有任何人再来提她过堂,生像是把她忘了一样。

其实这一天一夜发生了很多事,比如洛神园的密室被人发现,比如湛然终于闯出了洛神园,进了御史府,却没找到花解语,反而被幻阵困住。比如镜中影像显现的侍卫都得到了指认,确是当年随同公主打猎失踪……比如洛神园每下人都被人悄悄带走讯问,甚至,连当年买花解语入府的老仆都被找到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除了洛神园之外,甚至连谨王府的人,都是不明所以。

当所有的一切到了女皇案头,就只余了滴血认亲这一步了。花解语已经在预备着怎么逃出去,试着用意念呼召流羽,也考虑过是不是捏碎珠子让湛然过来……

明夜出现的无声无声,花解语正拿着两枚罡雷符在柱子中间比量,明夜平板的声音忽然响起,道:“别急,再等等。”

“啊!”花解语手忙脚乱,发现已经藏不住,索性把符往他面前一举:“怎样,这东西能炸开几根木头?”

他微怔,瞥了一眼,然后中肯的:“符是好符,灵力太逊,两张齐出,足够逃出。”

花解语愣了愣,然后羞窘,想了想却又忍不住笑出来,笑道:“你说的好工整。”

明夜不答,伸手在旁边比量,却看不出地上有甚么,花解语冷眼旁观,忽然道:“明夜。”

他愣了下,看了她一眼,花解语道:“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他又低下头去,花解语便凑上来,把一张符举到他鼻子底下:“这是什么符?谁画的?有甚么用?”

明夜手一停,答:“影神符,我画的,捕捉识海影像。”

花解语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当然,这张符本来是贴在床板底下的。却被她满室焦急转磨搜了出来,既然有一就有二,所以她索性对囚室来了个大搜查,不得不说,收获颇丰。花解语道:“这个呢?”

“听音符。”

“这个?”

“金汤符。”

“这个?”

“迷幻符。”

有问必答,很好。花解语长长的吸了口气,她一向不怕和冷淡寡言的人打交道,这种人通常更加不会说谎。她微微一笑,把符收了起来:“明天师果然高明,有机会一定要向您好生请教。”

明夜微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他重瞳的右眼看久了也就没那么诡异了,花解语甚至还侧头细看了几眼。明夜早垂下眼去。他听的出,她这句话说的十分诚心,她是真的想有机会向她请教……她居然没想过,这么多符贴在囚室里,对她有甚么影响?

他手上仍是不停,花解语一叩掌,道:“我终于明白了!”

他愣了一下:“明白什么?”

“这幻阵其实是用一种力量布成,你最后移动的那粒石子,不是要把布阵的东西藏起来,而是催动他们融化,以五行中某一行或几行的力量布成此阵……怪不得我试着踩了踩,完全没有感觉,只有力量,才能做到既有形有无形。”

“对,只有力量,才能做到既有形有无形……”明夜低声道:“你若习阵图之学,必是奇才。”

她笑:“过奖了。”

他收了手,打开了囚室的门,花解语仍旧在床上四平八稳的坐着,看着他,明夜居然难得的有了点好奇之心,问:“你不想知道我要干什么?”

“总不会是要放我出去罢?”花解语轻轻一笑,“如果在之前,我还有个送你两道罡雷符,然后贴上神行符跑路的念头,现在也已经打消了。”

明夜竟有些好笑,略略别眼,其实若是找不过就连试也不试,那她就不是花解语了,真正让她不想逃的是他说的一句话:“别急,再等等。”

他的意思分明是说,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而且这个结果很可能是好的。其实看到他撤阵的时候,她心里的确是一沉,他撤了阵,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已经不怕人来劫狱了……那起码能证明一件事,湛然出事了。可是如果湛然真的有事,她没头苍蝇似的跑出去,一点用处也没有,而且对湛然的本事,她还是信的,就算暂时受困也一定没事……洛神园有流羽在,真到了生死关头,他一定不会袖手。

手上忽然一痛,花解羽猛然回头,明夜已经转回了身,重又将囚室关好。她沉默的看着他,他已经走出几步,终于忍不住,还是道:“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花解语笑了笑:“能得到回答才要问,明知你不会答,何必要费力气?比如现在我问你,皇上是不是在外面,你可会回答?”

明夜实在没想到这小小女子竟敏锐至斯,抬眼时她正笑的云淡风轻,明夜竟是从未有过的局促,转身便冲了出去。

一身便服的女皇正坐在厅堂上,一见他进来,便站了起来,明夜把白玉盏放在桌上,陈公公早把备好的长针用帕子托着送了上来。女皇自取了针,刺入指尖,一滴血立刻滴入了白玉盏中。这才是举足轻重的一步,若鲜血不能交融,之前的一切再怎么完美,也仍旧无用,花解语的下场也只有一个,就是死……

眼看白玉盏中两滴血不住颤动,渐渐汪开,月夜微微凝眉,不知为何,眼前划过那双清极亮极的眼睛,那云淡风轻的微笑……他不动声色的抬了一指,搭在了白玉盏上。似乎有无形的力量自边缘推动,两滴血迅速的凝到了一起,月夜随即捧着白玉盏上前一步,双手高举过头:“皇上,您与室中女子,确是血亲。”

“好,好……”女皇似乎百感交集,缓缓的在椅上坐了下来,陈公公早取了帕子帮她包住了手上的伤口,一边悄悄抹着泪。

女皇出神许久,终于一整辞色,道:“陈会。”

陈公公急转身爬下去施礼:“奴才在。”

女皇缓缓的道:“把长公主在此的消息,传给想知道的人……你知道怎么做么?”

陈公公愣了一愣,然后叩道:“老奴知道,皇上放心。”

女皇沉默的点了点头,道:“月夜,你不是说长公主似乎会一些你们那种人的门道?自保当可无虞罢?”

月夜沉默的抬眼看她:“皇上,微臣只是猜测,并未眼见。而且纵然真的是修士,每一阶也差别极大,绝非人间侠客所能理解。自保与否,要看来的是谁。”

女皇点头,然后站了起来,决然的:“好,长公主的安全,就教给你了……我会在三日后的乞巧节时,着人接她进宫。”月夜只得垂首应了,女皇便扶着陈公公的手臂走了出去。

月夜缓缓的低头,看着手里的白玉盏,竟有几分迷惘,不知自己是对是错。虽然他此举暂时救下了她的命,可是,女皇此时已经认定她就是长公主,就是她的女儿,却仍旧要用她当饵,来瞧一瞧会有哪个上钩,来瞧一瞧究竟是谁会在意这个位子……让她走进这种尔虞我诈的宫廷,有谁知是福是祸?

…………

花解语实在有些糊涂了,她知道那些符是做甚么的之后,的确心惊胆战,可是能用到滴血认亲,就说明她之前没有出甚么问题……照她猜想,容貌跟长公主再怎么一样,血脉也不可能仿制,对不上,肯定会有人来处置她的。

偏生什么也没有。稀里糊涂又过了两天,要不是那天下午明夜过来,在囚室中好一番布置,说是要保护她……她真的要不顾一切逃狱了。可是两天也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有时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她向来沉的住气,可是这时候却怎么想都觉得千般万般不放心,这几天一静下来,要么就看到流羽一身是血,要么就看到湛然,雪澈身首异处……真的快要把她逼疯了。

她却不知,明家的影神符不是她想揭就能揭掉的,所以女皇看到她脑海中思念的各色男儿时,只笑说了一句“这丫头好生多情。”

江公公含笑:“都是洛神园的公子们。”

“哦?”女皇点头,长叹一声:“我欠这丫头太多了……既然她喜欢,那就把那些人的命,先留一留罢。”

随便发发春-梦可以救人几命,花解语此举胜造七级浮屠……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戌时的钟才刚刚敲过,囚室外忽然多了一条人影,左右一顾,飞也似的跳到了木栅之外,道:“花解语!”

其实花解语根本就没睡。她正在半倚在床上入定冥想,风吹草动在她耳中,都似惊雷一般,乍听到有人,她便是一喜,却在听清他的脚步声之后化做失望。这分明只是一个人间的杀手之类,湛然的动作要比他轻一百倍,晏小妖更是轻的风吹过一般。既然知道不是熟人,就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听到他叫,也没抬头。

囚室中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花解语却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人从腰间模了什么,挟在指尖,然后手起剑落,无声无息的劈断了锁。

啧,人间高手!长剑居然可以劈断铁链。花解语不动声色的等着,榻前有明夜布的阵,就算没有,她也自信这人不是她的对手。谁知那人离床尚有几步,手便轻轻一抬,一道乌亮的光芒攸乎而来,然后撞在床前无形的结界上,弹了回去。

那人大吃了一惊,一咬牙上前一步,举剑便削,仍旧被结界击回,这人反应也极快,尖声道:“公主!快走!我是来救你的!”

花解语正细细研究明夜布的结界,却听外面囚室上空风声一起,显然是明夜到了,于是坐了起来,笑道:“明小天师,来收尸么?”

那人大吃一惊,便往外跑,却一头撞在了无形的结界上,这下连刚刚跃下的明夜都呆了一呆,道:“怎么回事?”眼前分明是自己的结界,可是她怎么会布?

那人见事败,向后一退,便要横剑自剔,早被明夜虚空一握,将他的长剑夺了过来,那人退了一步,神色居然未变,齿间微微一挫,然后明夜做了一个很野蛮的动作,他冲过来,双手拉开他的上下颌,然后伸了两指,硬生生把他刚吞下的毒丸合着口水血沫挟了出来。

花解语看的直作呕,别开眼。那人喉间嗬嗬两声,早被明夜随手打晕了那人拎在手里,花解语道:“这人在人间,应该是非常好的杀手了,天师有没有感觉胜之不武?”

他沉吟了一下,答:“所求之道不同,自然不同。”停了一停,又道:“你怎么会用我的结界?”

花解语笑了笑,指了指门口地上的帕子,月夜顿时恍然,她便笑道:“我觉得你是好人……我本来一直在想你的结界是何道理,这结界既然是为了保护我,那一定是因我引动,挡外界动作。所以一定不是只设在榻前的……我本来猜是血脉,刚才突发奇想,猜是气息,所以丢了块帕子,果然可以……你护的周全,诱因用的厚道,所以我说你是好人。”

明夜默然,转身就走,门上铁链被那人砍断,他就随手一对,用手捏住。花解语跟了两步,道:“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洛神园人怎样了?”

明夜犹豫了一下,“暂时都平安……来救你那人,也没事。”

花解语展颜一笑:“多谢了。”她这样讨好他,费尽心思投其所好,当然不是没有缘由的。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在想,洛神园与湛然等等,涉及玄异之事,一定会由他经手处置,所以他一定知道他们的情形。现在他说没事,她才总算放下了心……

一不做,二不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骑虎难下,不管为了谁,一定要硬着头皮把这个公主的身份抓到手,否则,只怕洛神园难得太平,最关键的就是,他们不能离开洛神园,因为园中有寒潭。

一念尚未转完,忽见眼前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人。不是吧,还来?花解语大吃一惊,猛然向后一退,然后眼睁睁看着那黑影挤过木栅,站在了她面前。

这是一个修士,看上去修为绝不在湛然明夜之下,花解语不住后退,反了手从戒指中取了明夜的清音符,一边抖着声音道:“你是谁?你是妖精么,你为什么可以穿墙?你想干什么?明天师在这儿设了阵……”

明夜的确是疏忽了,他与花解语都不是宫廷中人,既然见有杀手来了又走,便都松了口气,却没想到,也许想杀这位长公主的,不止一个人。清音符虽然是他手制,但也要他动念想听才会听到,所以花解语这番动作,却都做了无用功。

那人一笑,淡淡的道:“拿明夜的东西对付我,岂不是开玩笑么?”一边说着,就径直走了上来,床前的结界,对他居然完全没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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