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医院照顾病人挺累挺无聊的,雨诺也觉得她和乔雨林虽有血缘关系,但在思想上和性格上却不是一个格子里的人,聊起天来只有胡扯胡诌才会找到一点乐趣,要不聊正经的,她就会说到她是如何专业地勾搭男人,如何专业地搞定男人,就爱拿她的那点糜烂生活说事。雨诺没有那份好奇心,甚至是厌恶。
早上起来,帮乔雨林打了早餐,雨诺见乔雨林所谓的姐们来找她,就趁机溜了。
大清早逛街确实是无聊得很,雨诺本想到超市买些日用品,路过对面时,见“客来香”餐厅外面有个牌子,上面写着要招聘服务员。
在市里,这种服务性行业的员工流动性是最大的了,所以它并不拒绝招大学生,做多少天就给多少天的钱。
雨诺走进去,接待她的是一位女店长。
女店长问她原来从事什么职业。
“我是大四学生。”
“中午十点到一点,下午五点到晚上八点,这两个时间段,你都有空吗?”
“周一和周三中午十点到十一点半我有可能要上课,其它时间都没问题。”
店长沉吟了一下:“那也行,除了周一周三中午你就十二点来上班,其余时间你就按照上班时间来。”
雨诺竟有几分喜悦:“那我明天可以来上班了?”
“嗯,明天要是能提前来更好,我还要对你做一次小小的培训。”
“那是没问题的事。”
如此顺当,还是出乎了雨诺的预料,心里不免有了小小的喜悦。
到了傍晚,雨诺照旧去照看乔雨林。
也许是白天乔雨林跟她的那帮姐儿聊累了,这厮七点半就睡了。雨诺觉得留在医院没意思,就打了个电话给小李子,约他出来散散心。
雨诺和李源上了一辆公交车,空荡荡的车厢里就他们两人。路灯倒是调皮,一蹦一跳地跃入眼帘,仿佛在嬉皮笑脸地嘲笑这班车寥落的光景。
初秋的风已有些撩人心房。雨诺把胳膊放在车窗,捋顺额前被吹乱的头发,有点无力地笑道:“以前这班车是最多人的,看来坐这路车的人生活好转了,基本都搬迁了吧。”
李源知道以前雨诺曾今在这里生活过,那是她妈妈嫁给温明朗之前。
“真好笑,我不是也搬出来了吗。好久没回来这边看看了,不知为什么,今晚就想回来看一下。”雨诺见李源沉默,继续说道。
下了公交,走十来分钟,前面就是一片老式的居民楼。楼中间的小巷子窄窄暗暗的,还好,这里隔不远有店铺亮着灯。
李源跟着雨诺穿过狭窄的小巷,来到一栋楼前,由于过于黑暗,李源不知这栋楼房多少层,只知道它应该是这条小巷最后的一栋楼房了。楼上只有几家开着灯火。
“听说这里准备拆迁了。”雨诺说话的语气相当平静,没有波澜,“我和我妈妈在这里差不多十年了吧,就不知道楼房拆了是否连记忆也能拆去。”
李源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发现它是那样的僵硬:“有些事一时半会还不会忘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慢慢变淡,不管你到时难过与否,你发现你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什么,只能默默接受。”
“我知道你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所以我暂且相信你。”雨诺回望着李源,微微一笑。
“雨诺,不要沉浸在你的悲痛之中了,你如果很难过,你尽管哭出来,不必这样压抑,你知道吗,你这样反而让我觉得害怕。”
对于生活,雨诺似乎有些麻木了,虽然她不想难过,也不想装穷开心,可失去越多的时候不知是变成了习惯,还是变得茫然。这样的她不想坦露自己的伤口,不需要人来安慰,不懂得接受现实的残酷。所以她喜欢为自己狡辩:“虽然我很害怕我妈妈离开我,可是这样对她也是一种解月兑。她不是第一次自杀了,任是我如何不情愿也阻止不了的。所以我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快了。你放心,我回学校会第一个通知你的。”
初秋的夜风略有些凉意,可雨诺整个人无法放松下来。但是深夜在这巷子里呆久了可不安全。于是她转身说道:“走吧,这里将是新的高楼耸立,就当来这里跟过去做个告别。”
再弯出曲曲折折的巷口,看见几家烧烤摊已开始了生意,烟熏火燎的,空气中飘着辛辣的味道,倒引人食欲。
“想吃烧烤吗?”李源停下来问。
雨诺看着李源,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李源不爱吃零食,更不爱吃杂七杂八的东西,可他知道雨诺爱吃零散的食物,尤其好辣。
老板大大咧咧地过来招呼,李源一下子点了一堆东西,还叫了几瓶啤酒。
其实还早着,就八点来钟。反正没事无聊逛来晃去像幽魂,不如坐下来小酌一杯。
“你确定我们能把这些东西消耗掉?”雨诺拿起一个烤鸡翅就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吃不吃得完,只能靠你了。”
雨诺吃了个烤鸡翅,再吃个玉米棒,觉得有些渴,就到老板那里要了个小盆,把啤酒倒了满满一盆,像凉开水咕噜咕噜地喝着。
坐在一旁的李源倒不惊讶,他是见识过雨诺的酒量的,那是在高中毕业时的晚宴上,大家都放开来喝,只是李源胃不好,同学敬的酒都是雨诺代喝,结果好几个自称酒量还不错的男同学都甘拜下风。
李源拿起旁边的一次性杯子,刚想倒酒,雨诺抓住他的手阻止道:“不许喝,你不知道你现在已经牛高马大了吗?待会你胃疼,我可扛不住你。”
李源怔怔地看着她笑:“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可得被你管一辈子了。”
“那不是很好吗?能被管是一种幸福,我从来不烦我老妈管我,可她还是离开了我。”雨诺刚开始,还吃吃地笑,后面笑意的慢慢变凉,“不是我想惹你伤心,你不是也烦没人管你吗?要是你妈妈还在,现在就催你回家了。”
本来收回手的李源又伸手拿一次性杯子,这次雨诺没有阻止他,伤心的人,一两句劝慰终不是什么良药,该伤心的就让他伤心,这是一种对心灵压抑的缓解。
“来,干杯,祝我们以后远离寂寞,远离伤痛,永远幸福。”雨诺把还剩半盆的啤酒举到李源面前。
李源喝了一大口,皱起半边眉。这男生她经常见,怎么还是那么清新迷人呢,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他这个年龄没有的成熟,可他现在喝酒的那样子真的好丑。雨诺在心里感叹,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一霎那,他们目光相接,彼此难以言喻的伤痛毫不避讳呈现在对方眼底,从未有过的默契。
雨诺清浅的笑容漾着淡淡的哀愁,竟有一滴泪水滴落在酒水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她肯定得大哭一场。她立马站起来,找一个借口:“最近上火了,再吃下去,明天喉咙肯定会发炎。”
趁李源付钱之际,她侧过脸抹干溢出眼眶的泪水。啊,真是的,出了小巷,敞亮多了,五光十色的城市彩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最后好像只是白色了。
“走吧,我们一起打的回去。”
李源是第一次上她家的小洋房。里面是拱形门廊,将军柱,罗马柱等西欧风格的建筑作装饰。整座房子以土黄和红色为主调,装修得仔细又考究。
雨诺住在三楼,李源跟着她上楼,沿梯而上,墙壁上挂着油画,很是养眼。
如此重金地装修,还真体现了田源集团的阔气。
“你快去梳洗好好睡一觉吧,我在这陪你睡着了,就走。”
雨诺道:“不用,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看你那黑眼眶,自己都没休息好,还去照顾人呢。”
雨诺笑笑道:“好,我遵命就是。”
雨诺想着李源要等她睡着才肯离开,就冲冲地去洗澡,然后乖乖地睡觉。
睡时,她拉过李源的手放在脸颊边握着,低笑道:“这样我才觉得比较安全,要是我一直不放手,你今晚可就受罪了。”
“没事,尽管放心睡就是。”
雨诺很快就进入了休眠中。
李源的手被雨诺握的紧紧的,都汗湿了。
李源另一只手轻抚她紧皱的双眉,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很是为她难过。他真的想好好保护她,静静守在她身边。只是他们都还小,他还担当不了这生活的重担。要是他哪一天真离开了她,真不知她该怎么办,她会靠着谁的肩膀,为谁而笑为谁而流泪。
雨诺翻了个身,放开了他的手,嘴里小声地说着梦话:“别离开我,你们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李源帮她掖好被子,见她安然入睡了,良久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