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办公室后,文一帆思考了一下,找来了包谨中。他把尹力平要求出题库的事简单地告诉了包谨中。
包谨中说:“是要建个题库,有了题库,我们就轻松些,也基本上能堵住漏洞。”
“基本上?还有问题吗?丫”
包谨中直言不讳地说:“如果试题抽出来后,某领导给你另一套简答题和案例题,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要你调换题库的题目。你是听还是不听?媲”
文一帆心中一凛,笑着说:“你呀,就是个男巫师,一张乌鸦嘴,已灵验好几次了,但愿这次不灵。碰到这种情况,我会不同意的,除非换掉我。”
文一帆接着说:“包处,这项工作还是由你来负责吧,借人的事我来打电话。这几天我要和钱正廉去曲江办点事,家里全靠你了。”
包谨中是个不多事的人,既然文一帆没说,他就不问了。只说:“好吧,我来办。”
包谨中刚走,钱正廉来了。文一帆连忙让座,泡茶。
钱正廉接过茶,说了声谢谢。走过去关上了门后,轻声地说:“尹行长叫我们去一趟曲江,说是以干部年度考核为由,查一下王雄波。怎么开展工作,我们商量一下吧。”
文一帆笑着说:“按干部考核的程序,先是本人述职,再搞一次民zhu测评,然后找人谈话,最后收集点业务上的数据。就这么简单。钱主任经验丰富,我无条件听你的。哦,举报信在尹行长那里,不拿过来,不好分析情况。”
钱正廉说:“举报信在我这里。我搞监察好几年了,这一次领导说要保密,有点棘手。我们还是来理理线索吧。举报人举报了三个问题,一是支行的费用视同自己的钱,公款私用,任意挥霍。二是与私营老板称兄道弟,要钱就借,关系不正常,部分贷款已出现了风险。三是道德败坏,养情妇。举报信中,除了有一个老板的名字,没有提供其它线索。依此推论,不是他身边的人。两种人可能性比较大,一是对他有意见的一般员工,一是有正义感的离退休人员。”
文一帆同意钱正廉的推论,但认为找举报人很难,根据经验,找人谈话是没有用的,基本上都是说好话。又不能公开叫别人反映王雄波的问题。
钱正廉说,“其实很简单,办公室主任是最了解行长的,一般都是知情人,如果是检察院办案,把办公室主任一审就知道了。”
文一帆突然想到尹力平的“粪便论”,自己是配角,又不是搞监察的,千万不要乱搅,还是用下策比较好。于是,对钱正廉说:“钱主任,不知尹行长对你是如何交待的。我的意见是,走完程序,尽力而为吧。看见你来了,举报人应该心知肚明,查不出问题也不能怪我们,谁叫他举报信中没有线索。”
钱正廉想了想尹力平的交待,感到还是不能太认真办这件事了,要不,怎么会派文一帆来配合自己,怎么会找个干部年度考核的理由。于是说:“好吧,我会掌握分寸的。哎,考核干部我可不会,你要带个兵去呀。”
“我知道,不会把你当兵使的。”
两人再扯了一些工作细节,商定了明天去曲江县支行。
文一帆叫来了冯哲贤,说了明天去曲江的事,叫他通知曲江县支行作好准备,科级干部要准备述职报告。
第二天,文一帆、钱正廉和冯哲贤便去了曲江县支行。
曲江县支行副行长裴建军和人事监察部经理罗清琦到大门口迎接,大家寒喧了一下,便去了王雄波的办公室。
王雄波正在看文件,欠了欠身子,算是打了招呼。看见钱正廉,感到有点奇怪。
王雄波对文一帆说:“小文,今年干部年度考核怎么提前了,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哪有时间写述职报告,有些工作还没有完结,怎么写?哦,老钱怎么也来了,我这里有案子吗?”
文一帆不软不硬地说:“是尹行长安排的。一年一度的例行工作,很快很简单,不会影响你的大事。”
钱正廉看见王雄飞大大咧咧的样子,有点不高兴,但还是挤着笑脸说:“王行长,我也是当过行长的人,我对监察干部可比你热情,我总怕哪一天有点闪失,要他们去牵牵。今天来,是尹行长看我闲着没事,叫我来给文处打打下手。”
王雄波感到自己有点失礼,连忙下位来握手,并把他们引到沙发坐下。
王雄波问裴建军,今天是怎么安排的。裴建军说按文处的要求安排的,今天上午领导述职,民zhu测评,下午谈话。王雄飞唔了声。
文一帆心中不喜,心想,这个王雄波官不大,架子大,听雷启明说,上次来调研,他在行里,就是不见。
大家说了一会话,便去了会议室。会议室已坐满了人,这次提拔的行长助理宋苗苗正在会议室忙着,看见文一帆他们过来,便满脸笑容地过来打招呼。
大家落座后,王雄波简单地介绍了市分行考核组成员,文一帆讲了几句话,钱正廉也讲了几句话。然后三个支行领导开始述职。
王雄波的述职报告是在支行上半年工作总结的基础上修改的,罗列了很多工作业绩,一大堆数据,没有谈缺点,下步工作也有很长的篇幅。王雄波像是作报告,足足说了一个小时。接下来裴建军和宋苗苗的述职比较简单,两人加在一起只用了半个小时。
接下来,冯哲贤叫上罗清琦,开始发民zhu测评票。文一帆见大家都拿到了票,便简单地讲了测评规则。大家打好票后,投入了票箱,会议就结束了。冯哲贤整理好测评票,装进一个大信封,放进了公文包里,然后跟着大家去了食堂。
王雄波不喝酒,文一帆说下午比较忙,钱正廉说肚子早就饿了。于是,大家便简单地用了中餐。回到支行招待所,文一帆他们便关门统票。五十六人参加民zhu测评,结果是:
王雄波:称职三十票,基本称职十票,不称职十六票
裴建军:称职五十票,基本称职五票,不称职一票
宋苗苗:称职四十八票,基本称职八票,不称职零票
文一帆皱起了眉头,没有吭声。
钱正廉冷笑了一下。
冯哲贤说:“王行长的票很反常,这几年的科级干部民zhu测评,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文一帆说:“好了,注意保密。中午休息一下,下午找人谈话,先行领导,后网点主任,再机关中层干部。哲贤负责记录,写考核材料。哦,哲贤,下午我和钱主任可能还有点事,中层干部的谈话就你一人负责吧。有人反映情况或提意见,要认真听,要问仔细一点。”
冯哲贤奇怪地看看文一帆,应了一声:“好哇。”
下午,文一帆他们找了三个行领导谈话,除了王雄波说了裴建军工作有点保守,宋苗苗管理经验不足外,其他都是互相表扬。中层干部首先是找罗清琦谈话。文一帆早就知道他是最精干的支行人事监察部经理。想从他口里掏出点有价值的信息。
文一帆说:“罗经理,我们都是一个系列的同事,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地告诉我。”
罗清琦有点警觉,感觉不像年度干部考核那个套路,笑着说:“文处,你代表市分行考核组,又是我的直接领导,有话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的。”
“那好,”文一帆看了一下钱正廉,钱正廉会意地点点头。“离退休干部中,谁最关心支行的工作,就是平日里喜欢提点意见和建议的?哦,听说你们这里有个知名人士,叫邵书礼,你认识吗?与我们有信贷关系吗?在行里跟谁关系最好?”
罗清琦察颜观色,心里清楚了,他说:“退休干部中,关心支行工作的,应该是杨行长,是离休干部,经常到行里来看看文件,向领导提点小建议,每年老干部会都是他作中心发言。他的儿女都在支行,一般的情况,他都知道一点。邵书礼是曲江有名的民营企业家,最早是我行扶持的,应该有信贷关系,具体情况不清楚。跟谁的关系最好,不太清楚,反正经常到行里来,有时在王行长办公室看过他。”
钱正廉问:“行里班子工作还协调吗?”
罗清琦说:“王行长资历老,又是本地人,平时很严肃,大家都依着他,都是按他的意图办事。要说协调嘛,就是有点家长制,民zhu意识差一点。王行长还有一个特点,大家都不太理解,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钓鱼。”
钱正廉带着开玩笑的口气说:“漂亮女人总喜欢吧。”
罗清琦笑着说:“没有听说过。也许我不知道,这要问工会,他们管家庭建设。”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大家都笑了。
接下来,是找网点主任谈话,钱正廉出去了。一会,文一帆也离开了。领导一走,冯哲贤忙开了,又要提问,又要记录。
钱正廉分别找了监察室主任,会计部经理和办公室主任。了解财务管理和费用开支的一些情况,也问了班子成员家庭情况,社会交往,生活爱好方面的内容。
文一帆分别到裴建军和宋苗苗办公室单独坐了一下,了解班子分工,议事方式,大客户的情况,目前的工作困境,王雄波的家庭情况,社会交往,生活爱好。
晚上,在酒楼吃饭。为了活跃气氛,王雄波勉强喝了一小杯葡萄酒,一下子脸就红了,他说醉了,马上闭着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不言不语。看到这样,裴建军便叫司机送他回家了。王雄波走后,在裴建军和宋苗苗的再三请求下,开了一瓶白酒,大家平均分了。宋苗苗只喝了半杯,便嗽个不停,脸上一片桃红,还有半杯,罗清琦帮她代了。
晚上,文一帆叫冯哲贤买点水果,叫裴建军带路,去了离休干部杨行长家里。裴建军介绍了文一帆和钱正廉后,便说有事,先行离去。
晚上的会谈,就以钱正廉为主。杨行长看见市分行两个处长专程来看他,很高兴,没完没了地谈他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钱正廉不得不说明来意,才算把他拉了回来。听言谈,杨行长不是那个举报人,但他讲了几件事还是有价值的。一是公车私用,晚上和周末他不要司机,自己开车,总是深夜或清晨回家。二是与邵书礼交往密切,喜欢逛歌舞厅等休闲场所。三是热衷于同县里领导出差,每次都是他买单,用公家的钱给自己拉关系。坐了两个来小时,两人起身告辞,并嘱咐他要保密,有人问起,就说市分行组织部走访离休干部。
两人回到招待所后,把情况一理,理出点线索,感到王雄波有点不正常。两人便商量了明天的工作。钱正廉走后,文一帆把冯哲贤叫了过来,问了下午谈话的情况。
冯哲贤说:“好的就不说了,说点差的吧,机关中层干部有人反映班子不协调,副行长说的话总被王行长否认,下面的人不知听谁的好。网点主任普遍反映计划下达不严肃,经常变动,薪酬分配有些随意性。好像就这些。”
文一帆说:“明天上午把剩下的人谈完,然后根据他们的述职报告校对一下数据。如果没有其他情况,下午就回去。”
冯哲贤说了声:“好的。”便转身离去。
文一帆简单洗刷了一下,便上床睡觉。但翻来覆去,总是想着处理阳光下粪便的三策,想着王雄波傲慢自大、得意忘形的样子,想着尹力平话里有话的交待。看来,这堆粪便还是不动为妙,让它慢慢地风化吧。明天与钱正廉商量商量,免得吃力不讨好,到头来成了炮灰。然后又想到了封铃,想到了叶之萍,想到了那个说宁缺勿滥的田秋敏,大脑慢慢地迷迷糊糊,一会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