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支行“三定”工作经过两个多月的磕磕碰碰,终于落下帷幕。应验了尹力平“作为一名领导干部能不能驾驭全面工作,机关“三定”工作是块试金石“那句话。叠峰、宁溪、岭南、天河、湖滨和潇水等支行平稳顺畅,一气呵成。那些只有一技之长的行长则步步惊心,险象环生。
在尹力平办公室里,杨谦辉和文一帆对唐桥县支行员工罢工事件的具体情况进行了汇报。杨谦辉建议改组唐桥县支行领导班子媲。
尹力平听完汇报后,思考了一段时间,然后说:“张拓平在管理上缺乏经验,其他成员能力平平,可以说是个庸班子,战斗力不强,特别是经过这次事件后,在员工面前已经没有威信了。我同意杨书记的意见,改组唐桥支行的领导班子,让曾思懿重回唐桥。丫”
杨谦辉说:“曾思懿在唐桥支行有群众基础和工作基础,可以考虑。”
文一帆说:“如果仍是副行长主持工作,曾思懿肯定不会去。”
“这真是个问题,”尹力平叹道:“唉,上级行这个干部管理制度的改革,不太适合企业,削弱了市分行这一级党管干部的权限,对工作有很大影响。现在,只有一条路,我们去省分行找解行长和刘处长,争取破格提拔。”
第二天,尹力平和文一帆去了豫都。
向刘清汇报时,尹力平列举了曾思懿在唐桥支行担任副行长主持工作期间的管理能力和工作业绩,并解释了去年干部公开竞聘时因笔试淘汰,失去了转正的机会。组建唐桥支行新班子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仍担任副行长主持工作,在情理上不合适,他也不会去。北港市分行党委的意见是破格提拔,一步到位。
刘清说动了心,便带尹力平去了解正那里。刘清出自某种原因,没有安排文一帆一同去。
文一帆想了一下,便去了沈斯山办公室。
沈斯山问:“一帆,早上过来的?哦,你是跟尹行长一起来的吧。又要调整干部?”
文一帆说了来意。
沈斯山说:“这次县级支行“三定”好几个市分行都出了问题,毕竟力度太大了。哦,一帆,刘处长对你们的调研报告评价很高,对北港这次搞的题库和复习书也大为赞赏,答应回拨点党费予以奖励。“
文一帆很激动,脸上一片笑意。
“哦,我提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沈斯山突然想起一件事,微笑地说:“昨天晚上开了党委会,近期准备公开竞聘一批处级干部,程序是笔试和面试,复习资料以你们编的那本《员工竞聘上岗模拟试题汇编》为主,你抓紧复习吧,到时候报名参加竞聘。如果过了笔试,面试这一关,我尽力帮你。”
文一帆高兴地说:“我一定报名参加,不管成败如何,我先谢过师哥。”
沈斯山说:“处级干部竞聘高手如云,你切不能轻敌。更不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要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哦,我自己也准备报名试一试。”沈斯山轻描淡写地说。
文一帆高兴地说:“那我预祝师哥马到成功。”
两人正说着话,文一帆接到尹力平的电话,说他已到了大厅,马上回北港。文一帆立即向沈斯山告别,匆匆下楼去了。
在车上,尹力平对文一帆说:“事情已办成,你可以走程序了。”
文一帆高兴地说:“太好了,回去就办。”
曾思懿踌躇满志地去了唐桥县支行。张拓平回到市分行原部门继续担任副职,保留正科待遇。原班子也解散了,两个副行长通过对调形式,交流到其他支行去了。
省分行公开招聘处级干部的方案已正式行文,参加竞聘副处资格的基本条件是,处级后备干部,四十五周岁以下,国民教育大学本科,担任正科两年以上,中级技术职称。北港市分行五个后备干部中三人报了名。
文一帆凭借扎实的功底和得天独厚的复习资料,一路闯关,进入了组织考察环节。同去的其他两人,一个在笔试淘汰,一个在面试淘汰。沈斯山在正处系列中一路领先,也到了组织考察环节。
消息传到宁溪,文致学一家皆喝了好几杯酒。在儿女的劝说下,就连不喝酒的龙玉梅也喝了几口。席间,大家轮流给在北港的文一帆打电话,都说了些祝贺之类的话。
文一帆越来越担心,害怕进后备干部时的戏重演。他告诫家里人,要低调沉默,不要张扬炫耀,切忌收受别人礼品,最好是这段时间少与外界接触。
文一远、文一娴和叶之萍三家人走后,两位老人看了一会电视,便上床休息。由于多喝了点酒,两人话就多了起来。龙玉梅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家里今年走好运,第一次全神贯注地听老伴述说家中琐事,并且听得津津有味。说了一会儿话,忙了一天的龙玉梅渐渐入睡,发出轻轻均匀的呼噜声。
文致学仍很亢奋,他想了很多很远。想起自己儿时读私塾时,虽然调皮,但特能背书,《幼学琼林》、《三字经》和《千家诗》背得滚瓜烂熟,从没有挨过先生的板子。
他记得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跟大人去做生意,一个人守在船上两天两夜,差点饿死。
他还记得解放那年,一支工作队来他们村搞土改,统计田地的时候,算盘打了半天,一直对不上总数,站在旁边背着两只驳壳枪的人对打算盘的人大发雷霆。他站在旁边看,禁不住说了一句,错了,你把亩和分都加在一档上了。那个背枪的人便叫他打,他一次就打准了。背枪的很满意,问他愿不愿间参加革命。他说愿意,但要父亲同意。背枪的马上和他去了他家,父亲说可以,答应过完年就走。背枪的留下一句话,到北港行署找我;留下一张条,写了五个字:龚益民可也。过年后,父亲说外面还在打仗,不准他去。
他还记得最早是在县政府工作,进步很快,转正早,入党早,后因坚持原则与领导产生了矛盾,被调出政府部门当了老师。
他还记得在太平山当老师时,家里粮食不够吃,一到冬天,一天只吃两顿饭,有时没有菜,只有在饭里放点麻油和酱油。儿女们饿得皮包骨,但很懂事,都说不饿。老大一帆去山上砍柴,清晨出去下午回来,中午也是饿着肚子硬挺着。
他感叹他的人生在早期还是挺顺利的,如果当时把握机会,不那么固执,也不至于当一辈子老师,儿女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
他想到几个儿女都很争气,一个个考上了大学,安排了工作,都已成家立业,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老二事业上也有了进步,老三明年就要当母亲了。老大嘛,苦吃得最多,懂事得也早,从小就知道孝敬父母,关爱弟妹。托祖上的福,这些年事业也走得平稳,马上就是县级干部了,从祖谱上追溯十多代也没有出过县官,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等一帆下次回家,一定要去拜拜祖宗。
文致学越想越兴奋,突然感到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记忆慢慢消失,身体麻木无力,紧接着胸痛心悸,呼吸困难。他赶快大声叫喊龙玉梅,不知是没叫出来还是她没听见,他连忙想用手推醒她,但手脚已不听使唤。突然间,四周死一般地寂静,幽幽的黑幕向他遮盖了过来。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微笑地闭上了眼睛。良久,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条五彩路,两边开满鲜花,这是他少年的梦想。久违的父母露出慈祥的微笑,约隐约现,正在向他招手。他心中大喜,喊着:“爸,妈,你们等等我。”一路追了过去,但越追离得越远,渐渐地失去了父母的踪影,他无助地大哭,突然感觉自己飘浮起来,飘向了深邃弘大的天穹。
2
清晨六点多钟,文一远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文一帆,父亲昨晚去世了。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正在晨练的文一帆全身颤抖,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昨晚都谈笑风生,今天怎么就走了。
文一远仍在哭述着,妈妈早上才发现,父亲是安详地离去,医院诊断是冠心病猝死。
文一帆拦了出租车,回到市分行,在电话里向尹力平请了个假,给包谨中发了条短信,找汪和贵要了个车,便匆匆地回了宁溪。
曹晓希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个噩耗,急忙安排许泽翔和杨莉带了几个人去帮忙。龙玉梅一家子在医院急救中心已哭得天昏地暗,无人去考虑后事。许泽翔他们过来后,迅速把遗体转移到殡仪馆,匆匆地布置灵堂。
文一帆赶到的时候,灵堂已布置好。文一帆靠在父亲的冰棺前泪下如雨,哭诉不已。一家人跪在旁边也是嚎啕大哭。许泽翔他们向前劝慰,把家属们扶了起来。文一帆与许泽翔他们握了一下手,表示感谢。许泽翔劝文一帆要节哀,说这样哭下去身体要垮掉。接着把初步安排向文一帆作了汇报。文一帆完全同意。
一会,钟山乔带着冯哲贤和贺之俊也赶了过来。
钟山乔告诉文一帆,是尹行长安排他们过来帮忙的。文一帆内心一片感激。接下来,大家大致分了工。冯哲贤负责礼金登记,钟山乔和贺之俊负责接待,许泽翔他们负责物品采购和安排用膳。说到遗体告别仪式,大家都说应该由学校来主持。许泽翔说他去找学校。文一帆想了一下,说还是由我们自己去找学校。
当天下午,王雄波带着曲江县支行的班子成员前来吊唁。王雄波虔诚地下跪拜祭,单位上和自己各包了五百元礼金。文一帆大受感动,认为两个人的结总算解了。
吊唁仪式进行了三天。前来吊唁的人很多,有文一帆父亲生前的故友,有文一远和文一娴单位的同事,有文一帆单位的人和朋友。长江银行来的人最多,许佳新代表市分行和行领导来了,机关中层干部基本来了,每个支行都有人来,还有一部分城区网点主任。封铃是和桑雪婷、田秋敏她们一起来的。谢凤儿代表他父亲,在华文修的陪同下,从灵山风尘仆仆赶了过来,并很懂事地在冰棺旁陪着家属,有人吊唁时,她也和家属一样跪下去拜谢。
遗体告别仪式由宁溪一中办公室主任主持,副校长致悼词。文一帆代表家属发言,他对父亲的生平感人的故事进行了追思,一度哽咽无语。在场的人很多流了眼泪。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大家都渐渐地离去,只有亲属和家属留了下来。文一帆姊妹三人看着燃烧的花圈,看着一大堆父亲的遗物丢进焚烧炉里,都放声大哭起来。
龙玉梅说:“孩子呀,别伤心了,你父亲有福。虽然只活了短暂的六十八年,虽然这辈子过得平平淡淡,但他生养了你们三个好儿女。你们给他挣了脸,他高兴啊。人嘛,无疾而终,含笑而去就是大福,你们父亲他得到了大福。”
办完丧事后,文一帆带着文一远去了趟宁溪支行。首先,向各位行领导和前去帮忙的员工一一致谢。然后,与宁溪支行结账。
曹晓希说:“算了吧,没花多少钱,你也不要太正统了。”
文一帆正色地说:“这次丧事,把你们忙得要命,如果折算工钱,我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了。吃饭购物的钱,哪能还要你们破费。别说了,这笔钱我肯定要付的,不然的话,肯定有人会闲言闲语,甚至会说我以权谋私。”
曹晓希心里清楚,现在是文一帆的关键时刻,也就没坚持了,叫许泽翔结账。
在许泽翔办公室里,许泽翔把杨莉叫了过来,两人把垫付的款项凑了凑,写了个清单给文一帆。文一帆叫文一远把钱付了。
文一帆想了想,把清单递给许泽翔,郑重地说:“请在上面证明我付了钱。理由不说你也知道,不好意思。”
许泽翔说:“明白文处的意思,这样也好。还是叫杨莉写吧,更有说服力。免得怀疑我们官官相护。”
文一帆笑着说:“这样更好,还是许行长细心。”
杨莉在清单下面的空白处写上:
文处已于丧事结束的第二天全部付清我行垫付的款项。证明人杨莉
文一帆握着杨莉的手,再次感谢她。
文一帆回到曹晓希的办公室,正准备辞行,曹晓希说,别慌,有人找你。把手机递给了文一帆。
是范树华来的电话,他说,“老文啦,你要节哀顺变,这几天也辛苦了。正好廖海涛和洪少君还没走,大家中午在一起坐一下,散散心吧。”
文一帆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文一帆知道这是曹晓希的计谋,但这一计并不高明,有明显破绽。范树华请我吃饭,怎么会打曹晓希的电话,又怎么知道我就在宁溪支行。文一帆心里暗笑。
中午,他们去了吃土猪肉的菜馆。焖烧猪头、心肺肉片汤、红烧大肉、清炒猪肝,爆烧猪脚,辣椒炒油渣等传统菜,大盘大盘地上。土猪肉那种特有的鲜甜香醇的味道,令大家吃得赞不绝口。因为文一帆刚办丧事,大家这一次以吃菜为主,只喝了啤酒。大家都举杯预祝文一帆高升。文一帆一一回了酒,说了些感谢的话。席间,为了活跃气氛,大家还聊了聊山里人接触现代社会时一些趣闻轶事。这次,范树华接受上次的教训,早早就结了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