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似梦非梦,迷糊中又回到儿时,成都那一年一度的春节“焰火架”节日盛会。那年又正赶上我外婆从上海“坐火车”回成都!那时我心目中的上海像是遥远的“海市蜃楼”,而“坐火车”竟象是现在谈到“坐飞船”那样传奇!连我老爸妈=老妈都从未坐过。所以神话故事主人公的外婆也被蒙上一身虚幻飘渺的神奇轻纱。
那一年一度的成都春节“焰火架”对我之所以那么“亲切”,还因为燃放点就在离我家500米远的人民南路街-城隍坝上!“亲近”得好像就在我家后院!
这一天,因“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附近几条街的女圭女圭的家长们好像都串通好了似的,特别滴“开通”,一致特许小孩们这天“拉伸耍”,不做作业,不做家务事!好像要孩子们把整整一年盼望的欢乐都浓缩在这一天,“玩个够”!然后就乖乖的每天呆在家,做作业,帮大人做家务事,不准再做“过场”,(耍赖)这充分体现了我们成都人的性格:
可“安逸”时耍“安逸”,能行乐时且行乐!
必须要做事了吗?手脚麻利点,没得“朗让”。(商量)
不听话,小心老子“磕”倒你龟儿子身上!(老拳待遇)
小孩们一个个都高兴得发疯,一群一群的,整日都嘻嘻哈哈,不断在“家”与“架”之间来回乱跑,然后就“泡”在人民南路宽阔马路上的“焰火架”前打闹,做游戏,看稀奇,……
成都市人民南路这一段被称为“人民南路广场”,历史上叫“皇城坝”。成都的“皇城”和皇城前面的“皇城坝”,像极了北京的Tian安门和Tian安门广场,这在全国都是个例外。
这要归功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墇,因他最宠爱他的十三子朱椿,在开国分封藩王之时,不仅封朱椿到“天府之国”的四川当蜀王,而且还特别恩准,让蜀王朱椿在成都修建自己的藩王府时比照天子的标准修建,模仿北京的Tian安门和Tian安门广场建成后来的成都皇城和皇城坝。
再后来的“史无前例”中,西南局书记李井泉被批,与这“皇城坝”太排场拉上关系,被扣上的帽子是“野心勃勃,想当西南王”:说他每年“10.1国庆”游行时,都乐滋滋地站在“皇城”上检阅“皇城坝”上游行的革命群众,那个野心勃勃的样子,想当皇帝!。
那时我们的脑袋容量太小,早已被各种教科书填得满满,还有一点空隙就是老师天天给我们讲的什么:“形势一遍大好,现在比以往任何时侯都好”,“世界上还有2/3受苦受难的人民等待我们去解放。”之类的口号。而说到李井泉想当皇帝,我差点连“李井泉”是宋朝的还是清朝的“皇太子”都搞不清楚,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读初中时,有一个叫“申在望”什么的,写了一篇作文,在全成都市的中学生课堂上宣读,文章写的什么我已完全没印象,很一般,唯老师的分析可不得了,说什么这文章水平如何如何高,完全可与少年时代的李白,杜甫什么的相比。还说思想觉悟很高,是西南局书记李井泉的儿子。这样一来,我竟模模糊糊记住了这个名字,它伟大,神奇,震耳!说远了,……
可以想象,朱元璋对朱椿的“恩赐”有多深,“西南王”李井泉的野心有多大,那成都的皇城坝——“人民南路”就有多宽!
而我们的烟火架竟占了大半条街宽!有两层楼高,规模有多么巨大!它一定是我们成都世世代代薪火相传的一个美丽的传统,这些工艺,这些工匠也一定是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说不定还有朱椿有首创的功劳。
那时的天空分外晴朗,碧蓝,碧蓝,太阳**辣地爬上高空,与地上的孩子们从不同角度十分好奇地俯视大地。
焰火架的“搭架”安装工程正在进行,几十个工匠们爬上爬下,先用四川特产的粗壮大斑竹一段一段横街达起一个方方正正的巨大托架,巨架越搭越宽,越升越高,到吃午饭时已象一座两层高的楼架,拔街而起!
一两又一两的“架架车”(成都土话:人力板车)把各种五颜六色的烟花火炮不知从什么地方源源不断,小山样一座座拉到“皇城”广场上来。
象“蚂蚁上树”,焰火架上爬满了看不清眼睛鼻子的工匠,他们如龙蛇般在那架上翻腾作业,不断向围观的儿童们显示他们神奇的技艺,向四川人民再现这一上千年四川烟花爆竹文化的骄傲传承。你看他们,這时又象一个个灵巧的蜘蛛,“悬”在空中,在架上攀上爬下开始“挂花”(挂烟花爆竹),他们轻灵熟练的动作赢来一阵阵热烈的喝彩!
欢呼声中,各种烟花火炮优雅地一层层地往上扎,吆喝声中,架下的徒弟们按顺序把大大小小,“火药味十足”,“齐不笼耸”,花花绿绿的烟花爆竹不断往架上送。只见:
架上架下,“飞针走线”能工巧匠近百个,
团团围观,走马灯似大童小孩穿梭愈千人,
花花绿绿,烟花串串龙蛇凌空飞舞上万枝。
一时:
万里长空白云齐聚,
十里方圆飞鸟惊绝。
壮观啊!好一幅“成都烟火上架图”!
到黄昏时刻,从成都市内,市郊,周围各县,四面八方,远远近近赶来观焰火的“老乡”(四川人)越来越多,与此同时各种小吃摊贩也聚齐盛会,在烟火架周围如雨后莲花般朵朵盛开,遍地都是……
有成都油茶,担担面,有桂花藕粉,赖汤元,有夫妻肺片,银丝卷,有汤锅牛肉,爆米花,有川北凉粉,三大炮,有锅盔夹大头菜,棉花糖,还有龙抄手、钟水饺……太多了,数不胜数,简直象现在的美食大赛!
成都人那“Song”象(馋嘴)就不“摆”(聊)了!
太阳刚下山,外婆在妈妈,五叔,大哥,三弟和邻居小孩——我的好朋友贾小羊,文小牛一大帮人的曲拥下到来了,外婆白白胖胖,戴一顶上海黑色绒帽,讲一口“椒盐上海话”显得格外“雍容华贵”。外婆笑盈盈地从一个上海绒花提包里拿出她的见面大礼:几大串从上海带回来的“香蕉”!
四川不产香蕉,孩子们立即被那仙果般奇特弯曲的形状和一股从未“领教过”的清香“雷”得傻了眼:
“那是什么东西?那么香?”
所有在场的小孩不要说吃,连见也没见过,口水流了八丈长!
外婆见状,故意笑眯眯地发问:
“有没有哪个乖娃儿说得出这是什么东西?说对了,我就请他吃……”
我们三兄弟,五叔,贾小羊,文小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外婆才来第二天,还很陌生,大家都不敢太放肆,一个个急得涨红了脸,我妈妈出来解围:
“这是外婆‘坐火车’专门‘从上海’给你们带回来的香蕉,贵得很,你们吃了她的好东西,今后要好好听外婆的话啊!”
妈妈的话还未讲完,外婆已满面笑容地把一根根甜甜蜜蜜的香蕉放在每一个女圭女圭摊开的小手手上了,每人只有一根。
撕开香蕉皮,那香气更是芯人心脾,我迫不及待放入口中,那香蕉吃在嘴里,又香又甜,滑溜溜,“旋达达”,凉嗖嗖的感觉真象就是神仙果!
我们恭请外婆坐了我们一打早就来“占”领的众多座位的正中间,心里微微有些遗憾,怪自己一时偷懒,为什么没有把父亲写作时坐的那把太师竹椅搬来给外婆坐?!……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世上也没有吃不完的仙果!一根香蕉下肚后,顽童们个个还恋恋不舍,把那香蕉当了初恋的情人,拉着她的手不放——把那香蕉皮抓在手里玩来玩去,怎么也舍不得丢!
妈妈见状,和外婆眨眼暗笑……她灵机一动,从手提包里抓出一大把炒花生硬要塞到孩子们的手上。
没想到,孩子们全都“哈哈哈哈……”的一阵冷笑,个个不屑一顾地把炒花生扔在一边,或放在裤兜里,不愿意吃,解码意思是:
“笑死人,这算什么?没得比,和香蕉比,花生有什么吃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