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年华。脑残时代 “严打”——成都平原的流浪者之歌

作者 : 川人守一

到了祠堂街派出所,我才发现滑头的张胖子没有被“抓捕到案”,就我一人成了“冤大头”!看来还是自己“学艺不精”还得好好学习,才能少吃亏啊。

“我们”---“一小撮坏分子”共20多人被关在派出所的一个办公室里,蹲在地上,我举头一望,妈呀!怎么全是十几岁的青少年!大家个个衣襟褴褛,很多光着脚,有的人看上去已经好久没有洗过脸了,人太多,大家几乎背靠背挤在一起,那难闻的气味“呛”得我——我感觉自己被扔进一个大垃圾箱里,我挣扎着想站起来,

“快看!那边有几个梭梭!”

我旁边一个“伙子”用倒拐子戳了我一下,我瞟了他一眼,那“伙子”看起来好像年龄与我差不多,再转头往里面的墙角望,有三,四个女娃子,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只有一个看起来象是成年人。她们面对满屋子“男人”的眼光,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一个年龄最小,长得挺俊秀的“梭梭”,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甩着两个小辫子,头转来转去,像是在找人,又突然发现“垃圾箱”里有太多暧昧,不祥的眼睛盯着她,脸上出现一丝红晕,她本能地低下头。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梭梭?”

好奇心一来,情不自禁地发问,竟好像完全就忘了自己是蹲在“垃圾箱”里。

“这还用问?你是哪个县的?怎么听起来象成都口音?”

我那时早已懂得“物以类聚”的道理,

“就这儿成都郊区的(农民),你哪来的?”

“文江,永宁的,就在李家场下面”

“你咋个‘遭’抓的呢?”

“我一直晚上都睡在城隍庙玉河的桥底下好久了,你看那边那个高个瘦子,他睡桥的河对岸那头,我们俩隔河天天都互相望见,但从来没有在一起说过话。你呢?你晚上睡哪里呢?”

我含含糊糊地说:

“我就睡这附近啊,这不,就是在人民公园刮了棵莲花白就‘遭起了’,运气不好。你出来你父母知不知道啊?”

“怎么会不知道?是我父母叫我逃出来的!那天,他告诉我村口背着抢站岗的是他原来的一个好朋友,还告诉了我逃出村后怎么走,就可以到成都。他把家里唯一的一把玉米种煮给我吃了,说:

‘叶小狗,逃出去,变猫变狗都要活着,哥哥已经去了,你是我们家唯一的一根命根子了!’”

我一听,大吃一惊!我俩背靠背地蹲在地上,我转过头:

“你为什么要逃出来?你闯大祸了吗?”

“嗨呀,你们郊区的还有饭吃啊?我们永宁早断粮了!再不逃出来,就要饿死,我家原有7口人,已死了5个,只剩老爸和我了。我老爸叫我逃出来,说你一定要坚持‘硬撑’下去,不然我们叶家就断根了!”

我一听,蒙了,我发现,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农村人怎么这样啊!农村人种粮,比我们还饿得凶,我们全都不知道,老师在课堂上还一个劲讲“现在形势大好,比以往什么时候都好!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我们要解放全世界!”——我们可不是一般的脑残啊!

“是不是家家都有孩子逃到城里来啊?”

“逃出来?谈何容易啊?村口的所有路上都有村里的民兵背抢站岗,抓住了,就被村长吊在村口的大树下打,杀一警百!和到‘副业场’偷东西的人一起吊起来打!”

“啊!‘副业场’是什么?”

“‘副业场’是他们(村干部)围了一些地,在里面种菜,种粮,喂猪,供他们干部吃,终年都有民兵背抢守卫。”

“妈呀!种庄稼,养猪还要背抢守卫?你们那里有土匪啊?”

“什么土匪?家家都偷啊!没有吃的,有什么办法?到了半夜,村里的田里,地里,到处都是小偷!谷子还没有灌浆就‘麻’下来吃了,本队的偷完了,就去偷别队的,到处都偷完了,没有办法才去偷‘副业场’的!‘狗几儿’,(土话:妈的)我的哥哥就‘遭’在那儿。”

“你哥哥?你哥哥怎么啦?”

“就在上月我跑出来前!”

他说话的口气愤愤然,

“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就我哥还有点力气,他说要出去‘碰碰运气’,我老爸瞟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你要回来啊’!”

“后来呢?你哥究竟怎样了?”

“哥出去后,我和老爸的心都悬在半空,果不其然,几小时后,一个亲戚跑到我家给我爸讲:‘你家叶三吊树上了!’快去救人!”

“你哥冒险去偷‘副业场’了?”

“是啊!他出去时我和老爸都猜他要去那里!妈的!狗几儿了!狗几儿了!(土话:完了!)”

“快!快!快去救人啊!”

“我老爸原来是大队长,下了台的干部,仗势还有点脸面,有点人脉,立马冲出去求他们,到了村头的老树下见我家叶三都不行了,他们却还不肯放人!我老爸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求他们,还写了‘保证书’,可是等到放下来发现我哥哥他早已……”

“啊?那怎么样?他们随便打人就算了?”……

一会儿,我含着眼泪,背后传来阵阵呼噜声,我意识到那叶小狗已经睡着了。

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骚动,好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突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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