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理想,终归是理想,迷迷糊糊中,那醪糟粉子和醪糟粉子蛋的争论麻醉了自己一阵子,坐在那巨大铁塔顶上的监狱中,吃着醪糟粉子,居高临下,好奇地观赏“人间”一幕一幕故事,又糊弄了自己好一阵子。可那肚子居然不依不饶,由那里发出,再传遍全身的虚弱感觉不断袭击我的神经,我渐渐感到不支,最后终于昏迷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茫中我鼻子下的“人中”袭来一阵刺痛,那疼痛难忍,我一挣扎,却闻到一股强烈的馒头异香!我惊喜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世界上最熟悉的脸,那是我的哥哥,守伦!
“哥哥!哥哥!”
“快吃!快吃!”
哥哥把一个馒头塞进我的嘴里,我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
我哥哥在成都南郊的15中读书,我在市中心的27中,成都南门大桥正好在两个学校的中间。
以后的13天,我哥哥每天挤紧裤腰带,把伙食团分到的那一份,每餐都吃得“心欠欠”的饭无可赖何地再分出一半,空着肚子端到南门大桥上给我吃。十几岁正在抽条发育的他能量本来就差一帽子远,再失去一半!我哥哥课余的时间只好溜回宿舍躺在床上一人苦熬!
很快,我们三兄弟中最“胖”的他也被折腾成了一只瘦猴子,他腾出的能量把我从已经变得麻木,正渐渐失去知觉的“躯壳”中唤醒,两人在那城南大桥上携手饿成了一团!
13天!那难忘的日子,使我俩与“粮食”建立了一种异常复杂,异常深沉的爱与恨,我们俩后来绝对不敢再谈起这段旧事,提起就有禁不住的眼泪汪汪,唯恐如江河泛滥!
**
我又回到了班上,金庭树同桌见我回来,脸上露出不可抑制的惊喜,但那天上学稍早,还没到上课时间,我们不能讲话。她眨眨眼就一人扒在桌上写纸条,趁我与其他同学寒暄时用她三只手的特技悄悄塞进我的上衣兜里,没有引起任何同学的注意,我发现后,连忙转身掏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你家里人有收到我的信了吗?!”
啊!原来如此!是她给我哥哥通的风报的信!我的鼻子一下酸得要流出眼泪,上嘴唇咬住下嘴唇,对她默默地点一下头。
提不得的!!一提,我又想起我哥哥为了我,这十几天熬下来,“龙儿”瘦成了今天的光骨头架架!
包不住的眼泪又滑到了眼眶边边!
我耳边出现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这十几年来,在朦朦胧胧的半夜里,在睡梦中,我经常听到有人在叫:
“龙儿!龙儿!”
吵醒后,我听出,那是在家里一贯很低调的老爸的声音!是老爸在梦里抑制不住兴奋而乱叫的声音。我觉得很奇怪,就问起我妈,这是怎么回事?我妈讲:
“那可不是!当年,你们袁家在资中开糖厂,是有名的商家大户,我跟你爸结婚,在教堂举行婚礼是当时资中的一件‘洋盘’大事,还上了报子!后来我们一鼓作气,生下你哥,如愿以偿得到‘龙子’!从此后继有人,对袁家的祖先有了圆满的交待,你老爸当然兴奋得每天晚上大叫‘龙儿’!”
一股强烈的负疚感在我心中直接升了起来:我哥哥,龙儿,已经被我折腾成了猴儿!我该怎么向我袁家的老祖宗交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