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方”处于优势,打得敌人快要跪地求饶时,他家读大学的大儿子周剑秋却突然回来了!竟然有这么巧!在这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当然,也不奇怪,周末嘛。
这大学生绝对是“战场”上的一个巨无霸!一个成年的东北男子汉,高大的个头,横扫千军的剑眉,足球那么大的两个拳头!他一人就可以把我方以我外婆领军的童子军全打趴在地上!
我方全傻了眼!敌军则欢欣鼓舞,报仇雪恨的时间到了!……
可谁知道,偏偏这巨无霸,隔壁家大儿子却是一知书达理之人士,放着有千钧之力的大拳头不用,反用柔软温和的两张嘴皮作了战争的调解!
庆幸!庆幸!好险!好险!是神派来的天使,使我们免了一场可怕的皮肉之灾!
惊魂未定,回到家中,我好奇地问了今天的战争为何而起?
三弟鼓起眼睛,愤愤地说:
“今天下午,周家又在家里假装做肉圆子,把个菜板斩得象打鼓一样响,外婆实在气不过了,忍不住就在门口骂了一句:
‘都穷得吃野菜了,谁不知道?!还假装什么?!’(做肉圆子吃)
骂过后,她也就回家,把我家的菜板用刀空砍出更大的声音来!我本来在外面大便,听到象擂战鼓一样的声音,裤子都没穿好就跑回来,扯开嘴就开始帮助外婆骂:
‘守门头在那里拽什么拽?’(他家老爸是机关守大门的!)
’右派分子!大坏蛋!一家人都是反动派!’
‘右派分子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没有偷人!……‘
外婆的狠话还没有骂完,我就跟着起哄:
’呀!呀!偷人!偷人!’
我叫得正起劲,周胖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二话不说就往我背上一拳,我痛得大叫一声,大哥应声跑出来,她家姐姐也跑出来,两家人就打成了一团!……”
这样的战争我一点也不觉奇怪,因为两家人相互仇视久也!
我两家原都住同一出版大院,那时因我父亲是X编室主任,我家就风风光光地住在全院的上房。而周家的父亲是一个守门和打杂的小工人,住了一下房中最差,最黑的一间。
不但我父母外婆从不与她家人来往,说话,连我们小孩也把她家小孩看成是捡垃圾的脏女圭女圭,几乎从不说话,更不在一起玩!
我们大院里从不缺小孩,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来,总有十几二十个!但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周家俩姐妹却从来不参加,他们象老是藏着躲着似的,很少出现在院子里,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到底是为什么?
后来我们两家同时搬去华西坝郊外的“开园”,他们是搬入这院子的几家人中,唯一不是右派的家庭。也是唯一不是知识分子的家庭。
好了!原来我家历来歧视他家的地位低下,文化低下,这下,他们终于得到机会,可以反歧视我家是“右派分子”!阶级敌人!幸灾乐祸地欣赏我们全家人从风和日丽的云端掉下来,摔在他们的身边,摔得粉碎!还恨不得再冲上来,踹上两脚!
于是,刚搬进“开园”时,我们就听见隔壁的菜板经常被斩得象击鼓般地“咚咚响”!
妈听见后就很敏感地对我们说:
“装的!不要相信!赵婆子一家穷得吃的都没有了,还假装斩肉做圆子!你们不要相信他们!他们家哪来的肉,切什么肉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