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在向阳谷中成名后,当地求医问药之人纷至沓来,整日价忙得热火朝天。不过,我医治病人有个原则:寻常百姓,舍医救人,不收人钱财;而富贵人家,却让他耗费巨资,如是官宦人家则从来相请不动,除非送了垂死病人到我面前,我自不会袖手旁观。这自然是因为师父日常说道“世上有钱人常为富不仁,而为官之人又喜为非作歹”所致。
一个初夏的早晨,正帮病人针灸之际,忽听得隐隐蹄声,自谷外直响进来,不多时已到了茅舍之外,只听一男子声音响起:“在下姜瑜,求见江医女。”
话音刚落,一个浓髯满腮,皮肤黝黑的壮汉踏步进来,又说道:“在下奉主公之命,请姑娘移步,随我至营中,救人一命。”
这军士风风火火的,着实性急,我心下不悦,道:“看病有先来后到,你没看到他们都在你前面候着吗?”
这名唤姜瑜的军士居然厉声道:“小丫头,别不知好歹,我劝你乖乖随我前去,否则休怪我动粗。”
自此居住以来,众人对我客客气气,毕恭毕敬,何曾有人这样恶语相向?心下甚恼,也不理他。
哪知此人居然右臂倏出,袍袖带风,出手疾往我臂间抓去,我见他来势凶狠,当下举起手中金针,挡在臂前,我这一下后发而先至,对方全然不觉,手指戳去,正好刺中金针,直疼的哇哇叫。
对方居然不肯罢休,又拔出腰间所配短刀,“嚯”的一声兜头砍了过来,我眼见短刀刺到,左手食指往上一托,搭住了平面刀刃,右手操起长剑斜里挥去,拦腰击在刀刃之上,铮的一声,短刀断为两截,姜瑜大惊,急忙跃开。
我呵斥一声:“还不快走?”
姜瑜情知再动手也讨不了好,不敢再做纠缠,刀也未拾,转过身来,狼狈而去。
下午,病人渐渐散去。我忙碌了一天,觉得疲累,走到屋前的一株桃树绿荫里坐下,斜倚树干歇息。彼时,夏日正好,阳光迷离,屋前的小路两侧青青葱葱,望去,深绿、浅绿的景深,层叠交错,令人心旷神怡。花开时节,那些浅红、梨白里缀满无边的想象。抬头仰望天空,只见蓝天高远,白云悠悠,有鸟儿从远处翩然归来,心也刹那间飞翔起来。闭上眼睛,偶有一两片桃花落下,柔和的弧度,酥麻的触觉,轻轻拂到面庞,温柔惬意的沁凉。
当风暖起来,暖起来的时候,阳光下,开始有一片片,一团团柔曼的絮状物随风起舞。这情景,令人想起送别,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想起师门八载学艺,想起师徒八载情深,想起师姐师兄的温暖关爱,想起临下山时的依依难舍。于是,那些柔美的旧日时光,在薰薰暖风中氤氲,缠绵。
然而,我没有料到就在这个下午,一生的命运会随之改变,所有的绮靡繁华,刻骨铭心,在一场猝不及防的邂逅中,于一夕间悄然而至。
花香幽幽,暖风薰薰之中,我从袖中抽出了一支洞箫,轻轻吹了起来,吹的是一首《熏风曲》,这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曲子,我也喜它低沉委婉,幽静典雅,尤其在这等美景下奏来,一颗心也随之婉转飞扬,飘飘荡荡的,似欲乘风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