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脚步声,高慕仪立时转过头来,却毫无畏惧之色,一双曜石般的黑眸幽冷地盯着我,有如蕴了原野间的点点火星,无声无息地灼向我。
此时,她便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我柔声道:“你别怕,我是军医,来给你处理伤口的。”
她大概是觉得腕间踝间俱给勒得生生的疼,以至于连呼吸都有些不大顺畅,于是深深吸了口气,挺立着肩背,乌漆漆的眼睛直直的望向我,道:“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做好人!”
我不言不语的清洗了她伤口上的血污,涂上了金创药。整个清理过程中,她仰着头,一声不吭,尖尖的下颔在昏暗的光影里划过倔强的弧度。
“好了!”我收拾好一切,轻声说道。
她冷冷的睨视着我,一字一顿道:“请你转告慕容熙,若我不死,他今日所加诸我的耻辱与痛楚,来日必将双倍奉还!”
我自然明白她的恨意,可听了这句话,还是脊背一寒。回想起今日帐中的一切,不由暗自嗟讶:其实我并不了解慕容熙,看似温文尔雅的翩翩王爷,竟是这么一个手段强硬的人物。
我喘着气,努力呼出堵在胸口的气息,脚步加速,逃也似的奔出这满孕着仇恨的营帐。
第二天,燕军依然兵临城下,黑压压的一大片,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甲光向日金鳞开,涌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慕容熙将新城围得水泄不通,采用谋士欧阳锦略的计策“攻城之法,上通天,下遁地,没有不成功的!”,遂一心一意的攻城。
新城南边城墙较低,慕容熙遂命军士在城南筑土山,欲居高临下攻城。城上先有二楼,高慕礼缚木加高城楼,令其始终高于土山,并多备战具来抵御,燕军一时不能得逞。
慕容熙亲自登上土山,高慕礼也亲自登上城楼,二人对峙于距离地面近四十丈的高处。
“想不到‘愚公移山’的故事竟然今日重现了!哈哈!哈哈!……”高慕礼傲立在楼顶,手持羽扇,临风驭物,好整以暇。
慕容熙道:“纵然你把楼架到天上去,我也有办法取你性命。”
下山之后,慕容熙遂改变战术,于城南挖掘十条地道,从十个不同的方位穿入城中,又用“孤虚法”,集中兵力攻击北城,昼夜不息。高慕礼在城墙以内四面挖掘长沟深堑,引河水冲灌,地道一与深堑接通,随即被水冲坍。
其中有三条地道比深堑还深,因而穿进城内,高慕礼又在沟外堆积木柴,备好火种,一旦发现燕军在地道中潜伏,便将木柴塞进地道,投火燃烧,还借助于牛皮囊鼓风,烈火浓烟,吹入地道,地道一时成为火窟,燕军被烧得焦头烂额。
慕容熙屡屡攻城不克,兴起劝降之念,遂派遣仓曹参军吴征前去招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