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喃喃低语道:“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你就要这么折辱她么?”
“雪凝,你有没有听过狸山之战?”
“狸山之战?”
慕容熙眼底闪过自负之色,悠悠道:“那是我平生的第一场战役,当年我未满十五,却率一万人马大破契丹军,那一役中契丹总共五万人马,斩首一万多,被俘两万,只剩下万余骑逃归北方。”
他看着我的眼神没有了方才的闲淡温煦,而我也仿佛意识到我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人。
他浓黑的眉挑了挑,一弯唇角,继续说道:“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成了让边民和契丹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可止小儿夜啼。两万俘虏,全被我们生生活埋;连同抓来的妇孺,都被我们充作营妓,甚至蹂躏至死。”
没想到他真的是如此暴戾,我的心口似有什么东西倾翻了,像岩浆般流溢着,眼眶酸热得紧,舌尖干涩得几乎拖不动,凄然道:“大将军,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几乎要嗤之以鼻了:“我若是心心念念的想着什么好生之德,何必当什么大将军,不如上山当和尚吃斋念佛去。”他略微和缓了声音,又道:“上了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若不狠心杀人,明日我就会被别人杀死。再说,身在异乡,人在沙场,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除财物外,女人成了将士们理所应当的犒赏。这是最原始也最有用的激励士气的法子。”
我嘲弄地笑道:“不错。这世间,从来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你得意辉煌,哪怕错的再多,也算不得错;可若一朝败亡,沦于他人之手,那你的手下、亲人和大燕的妇孺该承受多少苦楚和报复,到时恐怕是咎由自取,没有道理可讲。可我不明白,难道你们非要通过对一个无力反抗的女子百般折辱,才能证明你们鲜卑男子的勇毅与雄风吗?”
“你大胆!”慕容熙蓦地高喝,手中丝帕狠狠摔到盆里,溅了一地的水渍。
他的笑容已荡然无存,如同一个做了坏事被人当面揭穿的孩子,满脸绯红,一对黑眸似灼了两团烈火,突腾腾地跳跃。
帐篷中顿时寂静了,秋夜的风肆虐地趁机从帘外侵入,在帐篷中盘旋着,呼啸着,青铜灯上仅余的两枝火便妖异地跳动起来,将风姿神秀的慕容熙,投映在灰黄的毡壁上,那影子不断地晃动着,犹如心底深处藏着的恶魔,在顷刻间释放出来,狰狞地挥舞着利爪。
慕容熙望向我的眼神愈发陌生,盯着我,冷冷道:“这些权力角逐,本就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一介女流,不该掺进这团浑水。当初来的时候我不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你吗?”
自从与他相识以来,他一直待我和煦如春风一般,何曾这样疾言厉色过?我不由退了两步,旋即自笑道:“是,我算是什么呢?人微言轻,指望一个高高在上、手握权柄的大将军听得进我的话?”
抬眼看慕容熙时,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目光却不复刚才的陌生凛冽,渐渐柔和,又转至深郁,一如暮色般迷蒙。
他就这样静静的望着我,沉默了片刻,才听他低声道:“你太天真单纯,却不明白光辉夺目的大英雄,往往是踩着他人尸体和鲜血成就的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