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熙于首席上坐了,沈初云陪坐一旁,众人方正式入座。慕容熙侧过头,懒懒道:“来人,把火盆往沈姑娘身畔挪挪。”
眼见火盆果然被往她身边挪近了许多,女眷们此时神色各异,有惊讶,有猜度,有嫉妒,有艳羡,种种不一,尤其是与我相邻的慕容熙侍妾吕氏、花氏两人那含笑的眼神里都掺入了银针般灼亮着,估料着已经恨得想将沈初云扎上几百个窟窿了。
慕容熙令人斟满美酒,朗声道:“今日是沈姑娘十七岁芳辰,值得欢宴庆贺!”说罢举杯,众人皆欢喜称颂,同饮了一杯。
沈初云到各席轮流敬酒,众人答谢。我位列其中,只觉得格格不入,我算是什么人呢?他的妻,妾,甚或是婢?而万万没有预料到,在不经意间,我已然成了她们明里暗里观察的对象了。
谢恩归坐的那位身着葱绿色对襟长袄的花氏,将我打量了一番,忽然抿唇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江姑娘何以一身素衣,是不是对王爷或是哪位姐妹有什么不满啊?”
为了表示喜庆,整个阁中都铺了明红织金的地毡,女眷们今日都花枝招展、百花竞春,一片莺莺燕燕。而我一身素白衣衫,明净澄澈得恰如一溪明月缓缓淌入暗夜中缤纷缭乱的百花园,确是分外显眼。
花氏此言旨在借此机会敲打一下我,也顺带试探慕容熙的反应。
主位上坐着的他,眸光一如秋潭般深远,往我身上一扫,看不出任何的喜好厌怒来。
众女眷与我向来不熟,见花氏发难,都乐得在旁观望。
我笑了笑,从容答道:“今日是为沈姐姐庆生,雪凝无意去抢旁人的风光。”
花氏口气不善地道:“这沈妹妹的芳诞,你穿得如此素净,莫非…莫非在为谁戴孝?”
这花氏竟如此可恨!我笑得瑰姿艳逸,灿若春华,答道:“人人皆知我在此并无亲人,若论亲人,也只有一个王爷了。姐姐,这大好的日子,您在诅咒谁呢?”
轩中蓦地静默,当真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不多时,花氏猛地醒悟过来,涨红了脸,满眼泪珠地急急离席向慕容熙请罪:“王爷,妾身并不是那个意思。她…她是故意曲解妾身的话。”
慕容熙淡淡地瞥她一眼,喝了口茶,缓缓道:“好啦!你面前那么多果点,也堵不住你的口么?看看歌舞,只怕胃口会好些。”
那花氏磕了个头,这才抹着泪回到自己座位上。自然,不会忘记狠狠瞪我一眼。
歌舞声扬起,一片祝颂声中,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重又欢声笑语起来。
这种时候,慕容熙明显比平时可亲许多,几位女眷几乎轮着在给他敬酒,他也含着一抹矜持的笑,一一地喝了,甚至开了金口,慰勉几句。
北人尚武,连舞曲都要激烈劲健许多;而我从小长于江南,南人最重格调韵致,诗词歌赋无不风流蕴藉,深婉隽永,遑论歌舞?我在耳濡目染之下,说不上深精韵律,但对这等北地沉宕豪雄的歌舞却是难以认同,此时自顾啜茶品酒,由着侍女在旁细致地询问我的喜好,为我布着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