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迪文双手插在裤兜里:“我昨夜夜观星象,推断出今天是个大日子呢。舒殢殩獍”
我意会:“啊哈,的确是个大日子呢……”
“说了?”史迪文自然是指于小界。
“说了。”
“那你……怎么答的?嬖”
我手指拨弄着长长的皮包链子,故意迟迟没有答话。
他史迪文运筹帷幄,却唯独参不透我这一步的方向,又或许,参是参得透的,但太过惶惶不安,所以不能接受哪怕一点点的不确定,所以千里迢迢地赶了来,索要第一手的,百分之百的确切答案。可贸贸然地赶来了,除了守株待兔,他又还能怎样?而这一待,还待得这般隐秘,也亏我真弯弯绕绕地“找”了来。
纵然他有掩饰,但刚刚我一露面,他的吃惊惊喜可是如假包换的懒。
“哟嗬,还给我卖上关子了是不是?”史迪文眯了眼。
“来呀,来撬我的牙关。”我好兴致地勾勾手指。
偏巧,有游人过来,结伴的三个女生,女敕得掐的出水来。其二内敛,大约是嘀嘀咕咕说有杀气,走吧走吧,中间一个却蛮牛似的,左右开弓拖住了她们,说这眼流泉有养颜的奇效,是非尝尝不可的。
我收敛,清清嗓子,掏出手机四下拍了拍青翠山色。
至于史迪文,则又一坐回了池边的大石上。
我悄悄将镜头对准了他的脊背,白色衬衫下,他似乎时时刻刻的挺拔,从不懈怠……
“大叔,让一让啊。”蛮牛女发了话。
原来,史迪文俏臀下的大石,是供人取水的唯一位置。
史迪文回过头,笑着眨了眨眼:“sorry,先来后到哟。”
话虽不中听,但无奈他一张二皮脸,要多中看,便有多中看。蛮牛女当即换了副嘴脸:“好的欧巴,欧巴你慢慢来,不急的哦。”
欧巴?我哭笑不得。
说好的大叔呢?
两分钟后,史迪文仍玉树临风地占着茅坑……不,占着大石纹丝不动。蛮牛女毛躁,又唤了两声欧巴催促。他史欧巴多愁善感地回过头,说妹妹你可有耳闻,这眼流泉除了养颜的奇效,若有情人共饮,更将百年好合。接着,他将矛头直指向我:“所以你们要怪就怪她喽,扭扭捏捏地说什么不卫生。”
“搞什么搞啊大婶!”蛮牛女月兑口而出。
我铁青着脸过去,不甘之下,攥紧皮包链子,将皮包重重地掷向了史迪文。
史迪文手疾眼快,接下后一发力,便拽得我一个踉跄,跌向了他。
小女生们惊呼连连,皇上不羞太监羞地羞红了脸。
史迪文将手臂圈在我的腰后:“答应他了?”
“回欧巴,没,没答应。”我阴阳怪气。
史迪文微微一垂头,笑了。池中映出他的面孔,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是落下的一双月牙。他握上我的手,借我的手指,抚平了他的眉心,再抬头后,明朗得像个孩童。
身后又传来催促声:“快点啊大婶!”
史迪文站直身,他大概是等了太久,真的口干舌燥了,连掬了两把泉水,润了嘴巴,更有水珠淌下,随着他喉结的耸动,再向下下落。随后他掬了第三捧,送到我的嘴边。女生们酸溜溜的交谈传来:欧巴这一朵鲜花插在哪里不好哦……
我怒火中烧,双手环胸:“不喝不喝,就是不喝。”
史迪文却好言好语:“百年好合也不喝吗?”
“大婶和欧巴的忘年恋吗?不喝也罢。”
史迪文浅笑,抬手又将水送入了他的口中,但继而,他弯腰,抬高我的下巴,面孔一下子俯下来,对准我的嘴巴,小口喂与了我。
我被迷惑了,竟还慢悠悠地闭了眼。那泉水,味道确是甘甜,无比甘甜……
女生们在尖叫。
史迪文不拖泥带水,速速抽回了身,他仅有他单纯的目的,对我道:“大婶和欧巴也好,美女和野兽也罢,反正我要我们百年好合。”
我和史迪文让了位。
菩萨殿内供奉了五尊泥塑彩绘的菩萨像,正中为观音菩萨,左右两侧的,我便叫不出名字了。
史迪文不跪不拜,甚至不双手合十,口中倒是含糊地念念有词。我捅他,问他求了什么。他说健康平安,只有健康平安是可以求菩萨保佑的,其余的,人定胜天。
出了菩萨殿,院内的娑罗树枝繁叶茂,树冠如伞。
史迪文拉我在树下坐下:“他怎么说?”
我屈膝,双手抱在膝头:“原话吗?说只当帮他,只当演戏也好,回到他身边。至于原话之外,他极力表现得对我念念不忘,但因为是‘表现’出来的,所以又像是假象。”
“没有提到他对你的救命之恩吗?”
“有,有提到,但我还是拒绝了他。我说就算是演戏也不行。”
史迪文说了风凉话:“呵,你这白眼狼哟。”
“我这么做,会不会太不给乔先生面子?”
“不会。”史迪文断言,“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其他的交给我。”
“可我也想帮帮你的。”
“你帮了啊。你拒绝了他,这就再好不过了。”史迪文头一歪,枕在我的肩头,“何荷啊,将来我帮你出一本语录好了,第一句就是,就算是演戏也不行……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我失笑:“拜托,这也太大白话了好不好?”
这一天,我和史迪文匿在小小的清碧寺中,直至暮色降临。
与此同时,十八号艺廊拍板了今日最后一桩买卖。
买主来自比利时,认出了“悲喜”上其中一名女子,乃是他的旧爱,一口出了高价。乔先生无所谓地点了头,继而于小界点了头,一锤定音。
而后来,“悲喜”的主人摇身一变变作了史迪文。买主不过是他的挚友,跑跑腿,演演戏,举手之劳。史迪文所言大致如下:这佳作拍的人是他姓于的,但被拍的人,是你何荷,因此权衡利弊,买是一定要买的,更何况,你何荷又百年不遇笑得这么美……悲喜?为什么取名悲喜?得我者得天下,说你窃喜会不会更恰当?
因他这番论调,我几乎笑破肚皮。
而再后来,又有什么在渐渐败露。
“悲喜”的拍摄者,并非于小界。
总而言之,史迪文为它花掉的重金,是愈加了无缺憾,值上加值了。
照于泽的话说,于夫人子女众多,顾此失彼,而对他于泽这一失,至今还没失到头。于泽优哉游哉地被某富豪聘为高级保全,他打斗的底子好,更有飞镖这一技傍身,说是稍稍培训,即月上岗。
郑香宜举四肢反对,“危险”二字挥之不去。
二人小打小闹,终于郑香宜让了步。
我日复一日地致力于瑞元的传统客户,一度向秦媛提议,让她从金牌交易团队中调拨出三两名交易员供我用于传统操盘。秦媛一口回绝,端出boss的架子,说这个听她的,必须听她的,胜负未分,她绝不分散力量。我点点头,再无二话,接着为开源客户奔波。
于是走南闯北地,有一天我再见到了于小娅。
再见到于小娅时,她照旧穿着牛仔短裙,才齐耳根的头发仍勉勉强强地吊着个马尾。当时我在缓缓行驶,找寻着和客户约好的餐厅,而斜前方的她几乎是摽在一个男人身上,拐进了其中一家。那路段大多是各国风情的餐厅,可唯独他们拐进的那一家,是间旅馆。
如此说来,这于小娅或许真的比于泽更值得于夫人顾上一顾的。
于小界筹划的珠宝秀,自然而然地出了岔子。
乔先生的赞助,迟迟不到位。
他的人面兽心,棋高一着,不用一枪一炮,变戏法似的,便将于小界的前程似锦似锦前程搁在了我的手心儿之上。他于小界将来在于氏珠宝是胜者王,还是败者寇,怎么突然就凭了我一人发落?
自十八号艺廊一别,于小界于我便杳无音讯了。我也不得联络他,除非张嘴便说yes,否则,再怎么联络也无益。
我给史迪文打过一次电话,仅仅是为求教,可惜,他手机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