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答复!回想那夜赵光义的拂袖而去,我忽然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我像一个输红了眼、准备倾家荡产押上自己最后一点筹码的赌徒,却忽然发现对手根本不屑于跟自己赌下去,早早就撤了赌局。
还有比这更令人沮丧的事吗?我按按自己的太阳穴,轻轻瑟缩一下——初夏的傍晚还是有些凉意。但我却不愿回去,宁愿独自一人坐在这御花园这座偏僻的凉亭里。
今天是端午节。照例,宫里很繁忙。但忙的是他们,与我无关。从早晨开始,各式各样的拜会就连续不断,但那是有身份的宫妃的特权,是月容要应付的事。晚上,宫里更是要大宴嫔妃,宫里忙得不可开交,我在紫薇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显得十分碍事。于是,寻了个空子,我躲了出来。
果然,御花园里倒是没有什么人,大家都忙着过节去了,谁还有工夫赏花呢?
唉——我轻叹一口气,仰头看看天色。这会子,宫里的宴会应该开始了。
赵光义和他的嫔妃、亲人在一起,自然是高兴的,可是李煜呢?端午佳节,他也会举杯把盏来庆祝吗?会有人给他做粽子吗?
想到这儿,我心里狠狠一疼。几年之前,我不是还曾在南唐皇宫陪他过节吗?那时的我们何曾想到今日?
果然如他的词中所说“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了。我不禁轻轻哼起他的《虞美人》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还记得这首曲子当年是邓丽君唱的,音调婉转,不知揉碎了多少痴情人的心。现在唱起来,却只觉得一片凄凉。唱着唱着,我觉得眼睛有些发涩,心里很苦,却流不出泪。
有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我忽然发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有时候心里明明非常难过,眼里却无泪。这是为什么呢?好像这一切都是从那夜李煜的探望开始的。
那夜——“不要哭了——你等的人仍然在等着你呀!”梦里的孩子拭干我的泪这样对我说。
是他吗?梦里的孩子,带走了我的泪水?
我轻轻吁一口气。可能吗?梦里……
也许是我想得太专注了,不经意间一抬眼,忽然发现眼前有个人影。
我连忙站起,肃手而立——我还没忘记自己的身份。
来的是个男人,身着便服,衣饰华美,可以判断出非富即贵。能在皇宫出入自由的,会是谁呢?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御花园?
待他走近,我偷偷抬眼观察,觉得有些面熟。他的眉宇和赵光义有七八分相似。
他走到我身旁,忽然开口问我:“你是流珠?”
我连忙福身:“是奴婢。”
他点点头:“还记得我吗?我是赵廷美。”
赵廷美?秦王赵廷美?那个因“金匮之盟”而屡被赵光义猜忌、最终因此丢掉性命的弟弟?
我忽然忆起这个温润的男子,以前在宴会上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中的他一直都有礼有节,行动举止都很有分寸。
得知他的身份,我减了不少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