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九‘啊’了一声。
“怎么?不懂意思?就是你家男人很想你!入了骨子里的想你!”
唐初九羞红了脸,相思二字要不懂,就成傻子了。只是对芸娘所解释的这个意思,极度表示怀疑。古清辰他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就……这般媲。
芸娘却觉得理所当然:“日久生情实乃人之常情。再说了,你不是你那男人的第一个女人么?睡了你那么久,他怎么可能一点情份都不生?丫”
唐初九默:“……”其实真的就一次!
芸娘说到:“好啦,现在郎有情,妾有意,你也不用每天魂不守舍的了。”
唐初九不承认:“我哪有?”
芸娘振振有词:“三魂都丢了六魄,还说没有!没有你那一针一线,都是缝给谁的啊?!没有你这些日子的茶饭不思,衣带渐宽,消得人憔悴,都是假的啊?”
唐初九争辩到:“我只是担忧战争无情,要是古清辰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就得做那亡妾了。”
芸娘不顾形像的翻了个白眼:“你就死鸭子嘴硬吧。你那男人挺好的,文武双全,又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钟情于他是你的眼光,他能钟意于你,是你的福气。”
唐初九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古清辰他真的是那个意思么?”
芸娘把古清辰从几千里寒地送过来的骰子往空中一抛,复又接住:“不是那个意思,那你以为这是什么?!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入骨相思!”
“你男人真够闷***的,要不是碰上老娘多才多学,就凭你这笨头笨脑,能明了他这春心春情才怪!”
唐初九满脸红霞,低头无语:“……”无法争辩,要不是芸娘,确实不解其意。
“初九,再加把劲,生个白白胖胖的女圭女圭……”芸娘去提了壶上好的女儿红过来:“呶,今儿个我们不醉不休。”
唐初九拗不过芸娘,最后二人月下对酌。
芸娘喝得两颊绯红,更显风情万种:“初九,你不是一直好奇那天我有没有去桃花林赴约么?”
唐初九也带了七分醉意:“那是去也没去?”
芸娘半眯着凤眼,给了答案:“去了。”
啊?还真去了啊?唐初九提醒到:“那个唐子轩可是出了名的浪荡子……”
芸娘一口喝尽杯里的酒,带了些低落:“我知道。只是,初九,饮鸩止渴,我甘之如饴。他的脸和玉郎长得一模一样。”
唐初九惊讶极了,不是那个萧修阳的脸么?冲口接了句:“那孩子呢?”
这是第一次看到芸娘的眼泪,她把手抚上肚子:“孩子胎死月复中!”声音里莫大的悲痛,滚滚而来。
这种痛,唐初九深有体刻,当初失去月复中孩子的那刻,也是痛彻放骨,无言的主动给芸娘的杯子里续上了酒,自己也喝了起来。
芸娘仰起头,看着天上的半轮弯月,不让眼泪掉下来:“初九,你知道么,孩子已经八个月了,是被人用剑剖月复强取出来的,我看到他眼睛闭得紧紧的,可是,他的小手和小腿都在动,他还活着,只是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摔死在我的眼前,被狼狗撕成碎块,一口一口的吃了,尸骨无存。”
唐初九惊骇的瞪圆了眼,世上竟然有如此残忍之人!!!
芸娘恨意滔天,手紧握成拳:“幸得老天垂怜,让我大难不死。我发誓,必让那贱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是,现在我动不了她。终有一日,我必血债血偿。今天,是我孩儿的忌日。”
啊?原来如此,难怪芸娘一整天都比较情绪低落,才会借酒消愁。
待到芸娘稍微平静些了,唐初九才问到:“那你的玉郎呢?”
芸娘指着天上,幽幽到:“玉郎他成了那天边的月。”
唐初九不解其意,却见着芸娘的难过,也不再深问。
芸娘素手一翻,又拍了一芸女儿红:“初九,给你。”
唐初九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
这夜,两人真的成了大醉方休。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唐初九头痛欲裂,芸娘却是娇女敕如花,无半丝醉后的狼狈不堪,老天果真待人不公,美人万其厚待。
芸娘笑:“老娘这是人品!”摆摆手,走人了。
唐初九吃了解酒茶,又泡了半天的澡,才勉强好受些了,喝了半碗热天腾腾的稀饭,肚子感觉暖和多了,这才去了后院。
南长安已经削好了一大扎串葫芦的棍子,每根大小,粗细都一样,手工真好。见着唐初九,皱起了眉:“你脸色怎的如此不好?”
唐初九抚额,要命:“昨夜喝了些酒,就成这样了。”
南长安不赞同到:“浅酌即可,岂能贪杯!”
唐初九站在墙头,叹息:“我那是被迫舍命陪君子。”把绳子放了下去:“呶,把棍子给我。”
南长安拉着麻绳把棍子结实绑好:“要是不舒服,今天就不要去了,休息一天。”
拉着绳子收缩,把东西吊上来后,唐初九说到:“我没事,南长安,谢谢你。”每天都削这么一大扎棍子,可费时了。
南长安手上拿着一把小弯刀,眉眼含笑:“不用。初九,我很高兴能做这些。你知道我的,每天闲时最多。”
唐初九抿嘴笑:“反正你是大功臣,我先走了。”翻身,下了墙头。不得不说熟能生巧,翻墙也是如此。唐初九都觉得自己现在翻墙颇有些身轻如燕的感觉了。
拿着包好的棍子,唐初九去了长安街,一走进店里,就对张老头不好意思的赔笑:“张叔,我睡过头了。”
张老头板着脸训话:“下次早点,打开门做生意,切莫贪懒贪睡,切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唐初九认真听训:“我保证下不为例。”
张老头这才脸色放晴:“你先去熬糖,注意掌握火候。”说完,就拿着棍子进了后院。
唐初九掉头,去了灶屋,生上火,开始熬糖。这是个技术活,非一日之功,稍微不注意,那糖就不对味,已经学了一个多月了,可还是没抓住其中的精髓。张叔说只要把糖熬好了,那就学出师了。
是的,张老头认了唐初九做徒弟,把手艺传给了她。说他年龄大了,迟早有一天会死去,又无儿无女,这手艺不想失传,见唐初九人老实本分,又难得勤快,所以说,若是她能学会,就把店面给她,只要以后帮他养老就行。
唐初九一听大喜过望,所以学起来格外的认真,一点也不怕吃苦,也不怕累。
说起来,能有这个天大的机会,还得谢谢南长安呢,要不是他对张叔做的冰糖葫芦情有独钟,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也不会正好落到自己头上。为此,唐初九慎重的对南长安道谢。
南长安笑:“那你每天管我六串糖葫芦就行。”
不要说六串,就是一百串都行!更何况,南长安一点都没有白吃,虽然没有给钱,可他每天都会削一大扎棍子,好几百根呢,这可耗时了。
连熬三锅糖,还是味不够正,唐初九有些挫败。瞪着手上的柴火,直叹气:“又过头了,什么时候才能拿捏得分寸恰好啊。”
张老头出来,说到:“世上本就无一步登天的事,切莫求之过急。”
唐初九敛了神,认真到:“是。”洗锅,重新烧火,放水,熬糖。
在张老头的指点下,一锅刚刚好的糖水出锅了。把糖葫芦都做好后,唐初九看了看天色,也该回去了。一般都是上午安排学手艺,下午回去练琴,临字,看书,至于晚上,嗯,当然也不能闲着。倒是这半年来,芸娘和唐初九,二人再也没有吃过饺子。要知道,以前唐初九可是很喜欢饺子吃的。
张老头拿了六串糖葫芦,和一壶酒递了过来。
唐初九有些意外:“张叔,这酒是?”
张老头随意的说到:“这酒是我刚从树下挖出来的陈酿,一个人喝着也寂寞,你不是说你隔壁有个公子很喜欢吃我做的冰糖葫芦么,这酒就当送他了。要不是他,顺藤也模不到你这个瓜。”
唐初九默了:“……”因为,瓜,在当朝,可不是个赞美话,是指呆,笨手笨脚。
拿着酒和糖葫芦,回了竹院。
芸娘美人横卧,正好梦正浓。
唐初九放下手上的东西,特意寻了件粗布衣裳穿上,进了灶房。一阵忙活后,炒了八个菜出锅,正好浓香的豆桨也做好了,热气腾腾,现在天冷喝来正好,又特意做了一大碗长寿面。
把葱花和香菜洒入面碗里,唐初九洗过手擦上香膏换好衣服后,提着一起去了后院的凉亭:“南长安,南长安……”
南长安笑着应到:“初九,我在,怎么了?”
唐初九爬上了墙头,把篮子吊下去后,也跟着翻身下去:“瞧,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
当看到那碗长寿面时,南长安非常意外:“初九……”
唐初九把篮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到大树下的石桌上,笑眯眯的:“南长安,生辰快乐。呶,吃长寿面,愿你一世安好。”
南长安非常动容,怎么都没有想到,唐初九会这样有心,接过筷子,吃了一口,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味道:“初九,谢谢你。”自从十年前的惨变后,再也没有过过生辰。
唐初九摆手:“不客气,快吃,面容易糊。”
南长安低下头,非常认真却又动作优雅无比的吃完了整碗面,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放下碗,眉眼含笑的看着初九,阳光中的佳人唇红齿白,模样动人,特别是那双眼,春波流转,动人心魄。
这一生,见过的美人何止千千万,可是,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的这个。尽管,她的容貌并不是最出色的,可是她的味道,却是天下无双。特别是她那双眼,是世上最纯净最清澈的。最难得的是她那颗心,无一丝的世俗功利。
唐初九把桌上的剩菜收了,把篮子里的酒拿出来:“这酒是我师傅送你的,难得正好碰上你的生辰。”
南长安笑着接过:“代我多谢他。”
唐初九拿出一个花时五天才打好的寓意平安喜乐的千千结,递了过去:“呶,我看你玉佩上的络子旧了,编了个给你替换。”那绳子就是大街上买的,虽然特意挑过了颜色,但材质一看就不是上品,普通得很。
看着那千千结,南长安心绪万千,遥久的记忆如翻江倒海,汹涌而出,母后她……
见南长安久久不接,唐初九问到:“是不是嫌不好看?不喜欢么?那算了。”
南长安伸手接过,慎之又慎的收好,才认真说到:“不,我很喜欢。”是真的非常喜欢,这是这辈子收到最便宜的礼物,却是最动容的,它实实在在的代表着祝福,没有巴结,没有算计,没有危险。
“抚琴一曲,算是贺你生辰。”唐初九虽被芸娘摇头绝望的叹息,资质不佳,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但是这些日子,练琴却一日也未有断过,她坚信,勤能补拙。
不过,有个时候,事实就是那么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听完唐初九的《高山流水》后,南长安坚定的认为:“初九,我还是觉得你比较适合《十面埋伏》。”那股金戈铁马的肃杀,唐初九的琴里一起音就有。
唐初九垂头丧气极了:“你觉得还是没有进步么?”
南长安不忍做那雪上加霜之人:“那倒是有。”
唐初九抬眼,笑得两眼亮晶晶:“是吧是吧?哪里哪里?”
南长安冥思苦想后,用词谴句小心翼翼:“最少,第八节的音你不会弹错了。”只是,其它地方的错,还是会有。唐初九的高山流水,一点都听不出知己之意,倒是颇有相见两厌之感。
唐初九伤心了:“……”残酷的事实太让人灰心丧气了。
南长安从怀里掏出长笛:“初九,我赠你一曲,可好?”
唐初九有些意外,从未听南长安吹过:“好。”
千不想,万不想,南长安吹的竟然是《凤求凰》,吹得极好,只是,唐初九却黑了脸,那不堪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大树下,宋兰君满含深情,对着唐诗画吹笛的曲,正是《凤求凰》……
唐初九不待南长安吹完,就沉着小脸,硬绑绑的说到:“我要走了。”
说完,翻身上墙,连篮子都没有提,就回了院子那边,脚步渐行渐远,凌乱不堪。
南长安叹了口气,这是弄巧成拙了么?
唐初九回到竹院,也没了心情。心里感觉刺痛刺痛的,同时也满是无奈。
恨了十七一年多,可是,又能如何?他和唐诗画,一样的风光无限,生活得非常的幸福。在自己十月初九生辰那天,也就是十七迎娶唐诗画满一年的那天,他给她庆生积福,在长安街,施了七天七夜的米。不管是谁,都可以去领。
天下谁人不知,丞相对娘子的痛爱?
天下女子皆羡慕,唐诗画的幸福和好命。
嫁夫一年,虽未有孕,可是,夫君对她,却是情意万千,甚至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真正是应了她当初在庙里的许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们,受着世人的祝福,却有谁会知道,他曾经也对另一个女子许下这般美好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