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明时,桌上已经满满写了好几页纸了。小心翼翼的叠好,置于怀中,准备早朝。
天才麻麻亮时,唐初九就被芸娘毫不怜香惜玉的辣手摧花了:“起床,起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话音刚落,就把被子给掀了起来。
幸好唐初九一向睡觉穿得严实,否则不春光外泄才怪呢丫。
芸娘磨拳擦掌:“快点,快点,你那嫁衣还没着落呢,我们去‘云裳’选布料。”
云裳店在京城无人不知,卖的布料是全国最好的,接待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寻常人家,一辈子都不见得踏进那店里半步。总之,那么个地方,无钱莫进媲。
每天赚了多少钱,总共赚了多少钱,唐初九一清二楚,一分一毫,来之不易,舍不得乱花,也不能乱花,更何况:“我钱不够!”最多,就只够买半只衣袖。
喜服,哪个女子都想要天下间最好最美的,只是,唐初九觉得,也要量力而行。赚一两银子,多不容易。
芸娘拿了一大把银票出来,豪迈万千:“老娘借你!记得多加点利息还回来就成。”
唐初九经得住诱惑,不为所动:“不要。”太有自知之明了,猴年马月,才能还得清!
芸娘气得笑了:“初九,你个榆木脑袋。做人要高瞻远瞩,知不知?!昨儿不告诉你了,将军府家财万贯么?你嫁过去,做的又是将军夫人!以后整个古家都是你的。这点钱,到时算什么!”只怕是九牛一毫,都不算!
“世间女子,从古至今,为什么这么注重嫁衣?就因为它代表的不仅是娘家的脸面!更是新娘的底气!嫁妆在箱子里,里面即使装的是一文不值的石头,别人也不知道。可是嫁衣穿在身上,好与不好,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嫁衣,无非看两点。一是布料,二是绣工。
布料看的是新娘家底,绣工看的是新娘女红。
这两点,家底比绣工更重要!
毕竟,没有好的绣工,日子并不是不能过。
可是,若是没点家底,嫁去婆家,只怕是终难免被踩低!
“特别是你男人那种百年世家的,更是注重脸面!”
“所以,初九,舍得住孩子才套得到狼!老娘的利息虽然高了点,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走吧走吧走吧。”
说完,不由分说,拉着唐初九就出门。
唐初九:“……”芸娘的话,总是那么有理直气壮!!!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着了沈从来,他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因为大清早的,就被惊得魂飞魄散。
拿出一小包东西,递了过来,语气僵硬到:“这是将军要我交给你的。”
要不是军命不可为,沈从来是真的不想把这东西拿出来!
唐初九接过,打开一看,是枚印章,古清辰的。
拿着它,不解的看上沈从来,没头没脑的给这么个东西干什么?
沈从来神色有些不善:“将军说,拿着这印章,你可以去各大钱庄随意取钱。”
在上早朝的路上,古清辰才想到,初九待嫁,肯定会各方面需要用到钱。所以,才急急令沈从来送了印章过来。
这些年所有的俸禄和其它收入的钱,都存在钱庄。
也就是说,凭着这枚印章,可以把所有的钱都提走。
沈从来从小到大,一直贴身跟随古清辰,对于这些,自是一清二楚,所以,才会心惊。
对于唐初九,沈从来确实是不看好的。
这么个女子,看不出丁点好,却让将军走火入魔了般的。
昨夜将军府的对峙,对将军的大好前程非常不利。
府里人多嘴杂,还不知道现在传成了个什么样!
最主要的是,府里那些,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如今,因着唐初九,还不知道生了什么心思!
上战场没有将军的英勇,可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却层出不穷。
上次将军受伤,就是府里之人,内外勾结!
将军付出多少努力,才到今天这个位置。
当家主母,应该是一个不论在哪方面,都能帮得上将军的女子。
可这唐初九,却没哪一丁点能入眼的。
且不说出身,就说她那性格,老实本份有余,心计手段皆无。
一家主母,只有心善,是远远不够的!
心狠手辣,有时也是必需的。因为,候门大院,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唐初九这样的女子,将军娶了,只会是累赘。
将军明明一向为人处事,都三思而后行的,可唯独遇上了唐初九,却是不管不顾了起来。
所有的淡定成了天边的浮云。
所以说,唐初九就是个妖精!
害人不浅。
希望将军早日回头是岸。
不喜的瞪了唐初九一眼,沈从来大步带着怒意十足的离去。
唐初九看着手上的那枚印章,觉得重如千金。
如果说,在此之前,对这门亲事还没有多少感觉的话,那现在,却是感概万千了。
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古清辰的心意。
确实是真心实意求娶,否则哪有人这般的?所有的身家,说给就给。
芸娘羡慕眼红到:“初九,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古清辰真的是个极好的男子,人间少见。
试问天下间,会有哪个男子,如此舍得?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却硬是砸在了唐初九手上。
老天爷,你不长眼,老娘也想要!
唐初九嘴角含了抹笑,难得的回了句:“这是人品问题。”
芸娘低头,捶地:“……”!!!
气冲冲的一马当先:“走,取钱去。”
啊?唐初九说到:“这不大好吧?”这些钱,可都是古清辰的。
芸娘翻了个白眼:“唐初九,你还可以再扶不上墙一点!”真想把她拍墙上,旰干!
“有什么不好?是你男人自愿让你花的!你不花,才是让他脸上无光!”
“难不成你想嫁妆就冰糖葫芦百串,热气腾腾豆浆两桶?!”
“你不嫌穷酸,老娘还嫌丢人现眼。”
“而且,没有点像样的嫁妆,你让你男人的脸面何在?”
唐初九:“……”好吧,说不过芸娘。她总是那么有理有据。
跟着芸娘去了最近的钱庄,一拿出古清辰的印章,掌柜的亲自出来接待,恭敬至极。
芸娘财大气粗,只差没唾沫横飞:“查查里面有多少钱!”
唐初九满头黑线:“……”!!!
掌柜的却是不敢怠慢,去拿了帐本过来。
看到数据后,芸娘凤眼圆瞪,把唐初九大腿上的肉,拧了几个圈。
痛得唐初九差点尖叫声直冲九天云霄。
芸娘由衷之言的感慨到:“果真是女子做得再好,不如嫁得好。老娘辛辛苦苦数十年,攒的这点钱,唉……”与此一比,真是上不得台面啊。
唐初九以前觉得哪天若是能赚到三两以上的银子了,就是最大的快乐,就非常满足了。
可是,今儿个看了古清辰的存钱后,觉得那三两银子,太不足为道,感觉成了那尘土中的一粒,还是最微小的一粒沙。
想想就觉得老天不公,同样在世为人,同样辛苦努力,可是,为什么这个人财产却差这么远?
也不知道这么多钱,古清辰是怎么赚来的!难不成打仗真的这么赚钱?
芸娘对这个问题也非常的感兴趣:“晚上枕边风时问问你男人,有什么好的生财之道!老娘也想要。”
唐初九幽幽的看了芸娘一眼,我还想做那天下首富呢。
芸娘用力的一巴掌拍在了唐初九的肩上:“嫁了这个男人,你就相当于是坐拥金山银山了!唐初九,你这命,真好!”
唐初九差点被芸娘的魔爪拍出内伤来:“现在还没嫁呢。”成不成,还不知呢,一切皆没成定数。
芸娘一想,言之有理,眼前一亮到:“那不如趁机把你男人的钱都取出来,据为已有!唔,不如我们拿着远走高飞吧。”
有了钱,以后还愁没有男人么?!想要什么样的,高矮胖瘦,都有了。左拥右抱,都行了。
唐初九被芸娘的大胆而又无良的提议,惊得目瞪口呆,亏芸娘想得出来!也不怕遭雷劈!
芸娘无奈的叹息一声,算了,估计也只有唐初九那脑子,古清辰才放得下心来把所有身家交出来!
果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
这个萝卜,这个坑,天下仅有。
瞧要是一般人,哪会把所有身家交出来!
要是一般人,早就卷款而逃了!
只有唐初九,一丝一毫的邪念都没有!
掌柜的满脸堆笑:“姑娘,请问想取多少?”
唐初九一时茫然了,还真不知道取多少。
芸娘个败家的,也不怕天打雷劈,一开口就是:“白银五万两!”
唐初九倒抽一口冷气,取这么多干什么?
芸娘理所当然:“做嫁妆!”估计还不够呢。
唐初九:“……”拿着古清辰的钱,做嫁妆,总觉得理不直,气不壮。
还是觉得自己赚的那百余两银子比较花得心安理得些,腰杆子也直些。
芸娘笑得毫不留情:“你那百两银子,拿来做赏钱都不够!”
唐初九嘀咕了一句,不过,芸娘非常选择性的听而不闻了。
从掌柜的手中拿着银票,直奔‘云裳店’而去。
却惹出了一出风波。
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日子,各路冤家皆相见。
店里本来是宋东离和苏莫语各占据半壁江山,呈互不相让之势。
可因着唐初九出现,变成了三国鼎立。
芸娘一进店,就为恐天下不乱的宣势天下:“掌柜的,我们想要最好的布料,做嫁衣。”
这话,如平地一声惊雷。
炸起滔天骇浪无数。
话音刚落,苏莫语和宋东离,以及古清言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唐初九身上。
因着古清言,苏莫语已经知道了昨夜将军府的对峙。
心酸无数。
失落无比。
古清辰为的女人,要是自己,该有多好。
这唐初九到底哪里好?到底哪里不如她?
他却弃了自己,要了她!
古清言也非常仔细的打量唐初九。
昨夜因着她,府里无一人能好眠。
特别是娘亲,掉了半宿的眼泪,一直到天明,才抵不过劳累,最终睡了过去。
这让古清言对唐初九打心里就不喜。
都说家和万事兴,她还没嫁进来呢,就闹得家犬不宁,天翻地覆了。
娘亲说,大哥要是娶了她,只怕是以后会抬不起头,没的成为京城大街小巷的笑谈。
因着这一层,古清言看上唐初九的目光,更是带了审视和不喜。
宋东离看着唐初九的目光,就跟刀子般的,恨不得把她一刀一刀,千刀万剐。做成人棍,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想起古清辰护着唐初九的那幕,宋东离就疯狂的妒忌!
三道目光,无一不是敌意。
唐初九打了个寒颤。
芸娘却是娇笑如花,万般妖娆:“初九,快看,快看,这匹如何?做成嫁衣,肯定好看。”
看着面前那匹大红布料,唐初九也是爱不释手,非常喜欢。
只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宋东离却已经跟掌柜的说到:“那匹云锦,我要了。”
宋东离这是故意的!
臣相府的小姐,掌柜的哪敢得罪,点头哈腰,赔着笑脸。
芸娘的滔天·怒火如万丈祝融拔地起,轻飘飘的看了宋东离一眼,摇头晃脑:“初九,秀才遇到兵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唐初九看了眼宋东离的脸色,果然已经惨白如纸,却又双目喷火,五官有些扭曲变形,看起来有些的吓人。
李秀才对于宋东离来说,是一生摆月兑不了的恶梦。
有多少个夜晚从恶梦中醒来,都是大汗淋漓,窒息般的。
梦里,好像又回到了那像狗一样用链子拴着的日子,整整三年,受尽了折磨。
所以,秀才二字,是宋东离的死穴。
可芸娘却戳得如此用力。
也不等唐初九回答,芸娘猛然一拍手,像是突然想起了般的:“是不是‘有礼说不清’?对,就是的。初九,对于这句话,我一直有个疑问,那个秀才姓什么啊?”
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加重:“是姓李么?我以前见过一个李秀才,迂腐得紧。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咬文嚼字,不大讨喜。亏他还是个夫子,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宋东离一脸铁青,怒瞪着唐初九,这个贱人!恨不得拔了她的舌头,肯定是她多嘴多舌。
同时,非常的后悔,那日不该把这些不堪说出来的,应该把它烂在肚子里。
唐初九轻轻拉了拉芸娘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