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的身影渐渐近了,我微笑着,迎了上去。
红色的身影矫健的跳下马,扑到我的怀中,紧紧的拥着我,久久不愿放开。
“姐!你回来都不告诉我,现在,又要离开……”她的声音,已经哽咽,泪,打湿了她微微泛红的面颊。
红英。她随陈汤,来送我。
“红英,姐走后要学会照顾好自己……”替她擦拭着泪,我轻声说道。心,隐隐的痛着。在醉倾城的那些日子,多亏了这个可心的小丫头照顾。今日一别,怕以后再没有相见的机会……
陈汤翻身下马,站在那里,温暖的看着我。红英松开了我,去自己的马上取来了一个大大的包袱,交给了他。
“这是一位故人送你的。”接过红英怀中的包袱,送到我的面前,他淡淡开口。
故人。
接过他手中的包袱,小心翼翼的打开,似乎,感觉到了他曾经存在的温暖。
那,竟是一架玉石琵琶,通体翠绿,没有一丝瑕疵。
他,知道,我最喜欢的,是琵琶。从郅支城外的那一曲《年轻的战场》,从昭和殿的那一曲古筝弹奏的《十面埋伏》……
“代我谢谢他,还有,要他保重。”泪,隐在眼底,不愿滑出。视线看向了远处城楼上依旧挺立的身影,久久,凝结。心,渐渐,苍凉。
保重。
今生,无缘,来生,再会。那时,绝不会,轻易放手。即便是死,也会随你,生死相许。
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我们,该启程了。”不知何时,易寒走到了我的身边,低声说道。
离开,便真的,两两相忘了。
“好好照顾她,她值得你用心去呵护……”看着易寒,陈汤心痛的开口,述说着男人间的协定。
谢谢你,陈汤。这个世界,给了我最多温暖的,是你。
除了谢谢,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可是,现在,甚至这个简单的“谢谢”,我已说不出口。
转身,走向马车,走进自己选择的历史。
身后,远远地,有熟悉的声音响彻天际。脚步,瞬间,僵住。泪,满面。
“默儿,我不会就这样放弃你的!”
默儿。
无数柄寒剑,瞬间袭向了声音的来源。刀剑相撞,鲜血飘飞,杀气四溢。
棱角分明的脸,如狼般狭长明亮的眼,薄薄的苍白的唇。
君晨。
四天前那一晚,终究,没有忍心杀了他。弑君,穿透了他的胸膛,只是,将他重伤……
却,将他重伤。
四天的时间,他的身体,能够站立已是奇迹,决不可再有任何剧烈的冲撞。和如此之多的高手过招,无异于疯狂的自杀。
明知是死路一条,为何,还要出现……
只一会儿功夫,他已明显的体力不足,胸前,有鲜红的血,涓涓的流出。脸色,苍白如纸,细密的汗,从眉间滑落。熟悉的霸气,竟被杂乱的杀气掩盖。
一个分神,出尘一掌击在了他的胸口。重重的坠地,他单膝跪地,艰难的用手中的剑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几把长刀架在他的脖颈上,他的胸口,鲜红的血涓涓的流着,而他却毫不在乎,一双狭长的眼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白色的身影,妖艳的笑容,杀气四溢的利剑。出尘的手,高高的扬起,急剧的下落。
“住手。”用尽全力,大吼着。
听到我的声音,他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我,眼中的杀气被欣喜取代。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执着,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走到他的身前,轻轻蹲下,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眼。他的泪,灼痛了我冰冷的手指。
“默儿,不要走。”他的声音,近乎哀求。牵魂锁,由他的手,再一次,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牵魂锁,锁得住体内的魂魄,却,锁不住灵魂的爱恋。
“十五年后,如果你还记得我,我再也不会逃避,再也不会和你分开,生死相许。而这十五年,是我欠他的,也是我们为曾经的错过,所要付出的代价。”伏在他的耳边,我低声说道,任泪水打湿他的衣衫。
历史上的王昭君,出塞十余年后,香消玉殒,埋骨于大漠。以我现在的身体,撑不撑的到大漠,都是一个未知之数。
十五年,足够他彻底忘记我的存在。已经将嫱儿完好的交还给了他,如果没有我,他,或许,会得到他的幸福。
“放了他。”
不再看他,我转身走回车上,不带一丝留恋。
轻拨琴弦,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如珍珠落在玉盘般的声音从我的手下滑出,我微微一笑,就在这里,彻底结束吧。
剑煮酒无味
饮一杯为谁
你为我送别
胭脂香味
能爱不能给
天有多长
地有多远
你是英雄就注定无泪无悔
这笑有多危险是穿肠毒药
这泪有多么美只有你知道
这心里有你活着可笑
这一世英名你不要
只求换来红颜一笑
这一去如果还能轮回
我愿意来生做牛马
也要与你天涯相随
曲终,一滴泪滑落到琴弦上,绽放出心碎的声音。扬手,狠狠地将琵琶掷向地面,墨绿的颜色瞬间破碎。从此,今生不再相见。
响亮的嘶鸣,马队向前缓缓离开,扬起片片沙尘。落日的余晖中,只余一个白色的身影和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僵硬在原地……
竟宁元年(前33)正月,王昭君在队队车毡细马的簇拥下,肩负着汉匈和亲之重任,别长安、出潼关、渡黄河、过雁门,历时一年多,于第二年初夏到达漠北,受到匈奴人民的盛大欢迎,并被封为“宁胡阏氏”,意为匈奴有了汉女作“阏氏”(王妻),安宁始得保障。
昭君出塞不久,汉元帝就病入膏肓。竟宁元年(前33)五月,元帝去世,在位16年,葬于渭陵。六月,皇太子刘骜即皇帝位,是为成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