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云低头思索着,这无疑是天上掉陷饼,不过,天上掉下来的陷饼伸手就接着吃,会不会风险大了一些?
虽然她很想有一技傍身,可这宁青?
老实说,她对他还是有些忌惮的,她可不希望拜他学师后,就得承担某种意义上的义务。
“宁大哥就没有别的要求?例如说若是拜你为师,小弟将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和义务?”
宁青不意外蓝云这样显得似乎有些不识抬举的反应,轻笑:“没有。”
“那缥缈虚无门下,亦无门规什么的?”蓝云挑眉再问。
宁青眉眼飞斜,并不见恼怒,反而有些丝丝笑意:“没有。”
本来门规是有的,缥缈虚无门下弟子不得下山入世,可这一门规,他娘已经违背了!而不得随意将心法外传,在他看来,也将不会造成任何负担。
玲珑百心曲并非人人都能练就的,心法固然重要,但并非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看悟出来的造诣。
如果他不是已经悟到了精髓,纵使他将心法传授于他,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水中月罢了。
当年天乐散人之所以将此曲谱广为留传,其实又何尝不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领悟出其中奥妙,不至于让此曲失传于世。
既没有义务又没有门规,不拜师的就是傻子,更何况她需要学习这心法。
“徒弟拜见师父。”蓝云倒了一杯茶朝宁青郑重的行以拜师大礼。
宁青站在那里,端过他恭恭敬呈上的茶,轻饮了一小口,再真切的受了他三拜,师徒名份就此成立。
“起来吧。”
“是,宁……师父!”蓝云及时改口。
闻他唤一声师父,宁青眼里掠过一丝异样,不管如何,这趟出来也不算是白走了一趟了,终是有些收获的,虽无心寻找娘想要的儿媳,至少他收了个让他极为欣喜也极为欣赏的徒弟。
“不必改口。”让他郑重拜师,也不过是对娘对缥缈虚无门有个交代。
“是,宁大哥。”
蓝云起身后,立在一旁垂眉敛目,一时之间心里也产生一些拘谨,师父二字可不是老师二字能相提并论的,在这个时代,天地君亲师,师位仅次于双亲之位。
宁青将茶盏搁下:“你不必有拘谨之心。”
蓝云无声轻叹一声,她也不想拘谨,不是她想入乡随俗,而是她很清楚这个时代这些规矩比律法还具有意义,也许天下人不懂各国的律法,却人人都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样的认知。
她只是想习他的武学,而非是弄一个枷锁套自己身上,不过,这也只是顾虑,要不是清楚他的为人,就算她再想学一伎傍身,也绝不会拿自由去套现。
他既然开口了,她要再拘谨拘礼就是虚伪了,不过,毕竟是不同的,总不能全然不变。
“宁……要不,私底下,徒弟还是唤你为师父?”
宁青眼光淡淡膘过他,淡笑:“随你。”他很清楚,这个徒弟其实是他捡了便宜,他能教他的也不过是玲珑曲的心法,其余的……他这徒弟并不需要他来教导。
“师父,我可以试试这玲珑吗?”
“当然,它已经是属于你的了,你拜我为师,为师总得有些表示才是。”宁青失笑。
蓝云轻轻挑眉:“这么说来,我赚翻了。”
宁青愉悦的笑眯了起来,点点头:“正是如此。”
蓝云抿嘴一笑,转身朝玲珑走去,刚才一眼,已然让她惊叹于心,现在仔细端详,真可谓惊艳了。
严格说来她其实对古琴并不是太懂,现代人学古典乐器的人不多,就算习乐,也普遍会选择钢琴、小提琴之类,她并不懂这古琴,之所以会弹出百心曲,主大功劳还是源于元无忧本尊留下来的记忆再结合她对音谱的认知,融会贯通之后才领悟到的。
蓝云突然回头,笑看着端着茶饮用的宁青,惭愧道:“师父,徒弟有一事恐怕要向你坦诚,我其实对古琴技艺并不精通。”
宁青一口茶差点失态的喷出来,有些狼狈的拭去嘴角的水渍,抬头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蓝云好笑的垂眸:“换句话说,其实我不太会弹琴。”
宁青脸上难得的露出错愕,天赋异禀恐怕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吧?不懂弹琴的人却弹出了玲珑百心曲?
想了想后,他试探问道:“你答应过与为师对奕。”
“其实是徒弟从真正下过棋。”但她用心用脑用人下过一局,对手是她的仇人和……律法。
“会书、会写、会画?”
“书、写、画常识基本上的没问题,但事实求是,都上不了台面。”
宁青很镇定的看着他半响,尔后得出结论:“意思就是说,你除了会弹这一曲,其实什么都不精通?”
蓝云笑眯了眼,直点头:“师父答对了。”
宁青突然掩面低低的笑了起来。
“师父失望了?”蓝云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恶趣味了。
宁青放下掩面的手,轻咳一声,淡定道:“没有,琴棋书画精不精通并不碍事,你会弹一曲就已经足以。”
……
夜色惭深,两人交谈的声音惭弱,直到无声……
翌日一早天色蒙亮。
一夜都在揣测推敲着宁青传于她的心法的蓝云停下思考,抬眼扫了一眼桌上燃着的残烛,再看看窗外透进来的光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走到玲珑前,抬眸瞧了一眼盘膝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宁青,她眼色微闪,试着起音。
玲珑一动,天籁之音,婉转而悠扬,直达人心,让人不由自主的沉迷。
金丝线在她修长完美的十指间妖娆绽放,可琴音并不快,一声过后,许久才再出一声。
宁青睁开了眼睛看他一眼,又缓缓的闭上。
而厢房外,盘膝入定的法空身子也微微一颤。
……直到蓝云停下指间的拨动,琴音仿佛还在厢房里缠绕。
宁青再度睁开眼,微微一笑:“感觉如何?”
蓝云紧蹙眉心看着自己的手指:“手指有些疼痛。”她初以为是这琴弦不习惯?但后来感觉又不像,倒像是血液全都往指尖汇流了一样麻胀,仿佛那股血液要喷涌而出似的。
“练就内力绝非朝夕就能练就的。”以他本身参悟出来的奥妙加上对心法的领悟,假以时日定会突飞猛进。
蓝云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上,既然全部心法她都牢牢的记在了脑子里,她自会慢慢参悟修练,不过,现在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做。
“传闻缥缈山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之奇药?”
宁青神色有些莫名,片刻后,他淡道:“这只不过是传闻罢了。”
“那师父精通药理吗?”其实这话蓝云问的很是忐忑,如果宁青真精通药理,那么他就一定看得出来她身上的易容,可是他却没有怀疑,这说明他其实并不精通药理。
宁青摇了摇头,淡声道:“为师对医药之术并不精通。”也许一切都自有天意,娘最初的时候教他医理之术,他却已经被父皇所引导着去学了权谋兵法之策,且如饥如渴很上心,并无心再去学医术。
“那师父曾经用的那迷幻药物是何人所炼?”一开始信阳茶楼闹鬼,他不正是用了某种使人产生幻觉的药物?
宁青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剔透似乎看透人心,蓝云微笑以对,心里却难免有些忐忑。
宁青收回了目光,淡声道:“我师父精通医理。”
蓝云了然,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她师父的师父其实还健在人世?
“你对药理感兴趣?”宁青淡声道。
蓝云轻笑:“我倒不是很感兴趣,药理医术博大精深,想要钻研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徒弟懒的很,并不想学,不过是想着要未雨绸缪一下,要是师父精通药理,就给徒弟一些药丸防身,当然了,赐徒弟一些奇珍异药就最好不过了。”
宁青淡淡一笑:“原来如此,确实是未雨绸缪了。”
见他似乎对这话题无意下去,蓝云有些惋惜,以她这师父的精明,她要再追问下去一定会引起他生疑。
“对了,师父说要立地入世,是打算要离开了吗?”这些日子他就窝守在这信阳茶楼里,从不见他与人结交也见他有动作,他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归?
宁青没有出声,只是起身。
蓝云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目光,见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乌黑的盒子走了过来。
“未雨绸缪有时候也是应该的。”宁青打开盒子,取出一支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他:“吞。”
“这是?”蓝云诧异的看着他。
“对你修练百心曲心法提升有用。”
蓝云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暗咬了咬牙,吞了下去。
见他吞下,宁青取出那只药瓶递给蓝云:“半个月吃一颗,它可助你凝神聚气。”
蓝云伸手接过:“谢师父。”她想求的是延年益寿的药,不是这些药啊,师父。
正当蓝云郁闷时,宁青又取出一支药瓶:“这里面有一颗药丸,危急时刻可用来护心保命,你留着在身边,别浪费辜负为师的一番心意。”
蓝云心头一喜,护心保命?
“只有一颗?”那也就是说怀王病发时只能用一次?
宁青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贪心的小徒弟:“你可知这一颗药有多珍贵?”万金难求一颗,就是他娘身上现在也只剩下两颗而以。
“不是,师父,这药这么好,徒弟只是想着如果你还有的话,可否多给我几颗?”蓝云讪讪道。
宁青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指戳着他的额头:“亏我还想着错过你这个徒弟有些可惜呢?”
蓝云嘻嘻一笑,连忙把药瓶塞入怀里放好:“师父可听过一句话?”
宁青挑眉以眼神询问。
蓝云轻咳一声,淡定道:“徒弟已收,概不退换。”也许有个师父还是好的,说不定等到哪一天她就上传闻中的缥缈山上过些隐居的生活。
“师父说要尘缘未了,要立地入世,难不成不是回缥缈山?”蓝云试探问道。
宁青一怔,笑了笑,淡声道:“日后有一天你就明白了。”
蓝云眼色略深,意思就是他并不想和她谈讨这个话题。
天下掉下的陷饼她全都接了,对于他究竟什么身份她不是不好奇,而是她的计划已经进入尾声,就等着周国反应了,她无心在他身上投放太多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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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晚上十一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