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雅致的闺楼内,传出阵阵琴声,琴声虽悠扬悦耳,可仔细听,却不难听出弹琴者心神恍惚。
外面林夫人脚步停下来站在外面静听了片刻。
“夫人,外面天寒,别着凉了。”林夫人最亲近的侍女轻声道。
林夫人回过神来,接过身后婢女手里提着的食盒走了进去。
“夫人。”见林夫人进来,林盈盈身边的侍女们恭敬上前行礼,在林夫人的示意下,又都相继退了下去,房间内只剩下母女二人。
“娘。”林盈盈起身相迎。
林夫人亲自盛出参汤,柔和的出声:“娘让陈妈炖了参汤,趁热喝点。”
“谢谢娘。”林盈盈接过参汤喝了一口,笑道:“陈妈炖的汤就是好喝。”
“你喜欢,让陈妈天天给你炖。”
林盈盈起身福身:“谢谢娘。”
“傻丫头。”林夫人上前扶起她在一旁坐下,轻拍着她的手:“你是我女儿。”
“女儿知道娘疼爱女儿,只是……”林盈盈眼神黯然下来:“女儿无能。”
林夫人看着她,轻叹一声:“别想太多,你已经尽力了。”自小的生长环境束缚住了女儿,现在经过史凝湘一事也让她明白过来,也是好事。
不过,她今天来不是为了史凝湘、陶霏雨的事情而来,而是——
“盈盈,明天,是怀王纳妾的日子。”
林盈盈眼色微动,微笑道:“娘,我知道。”
林夫人暗叹,盈盈要真知道,她刚才弹琴也不会走神了,好在,盈盈还算冷静,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
子时刚过,早已经是夜深人静,可此时某宅子大厅里却酒香四溢,桌上吊炉里煨着酒,几碟下酒菜,均不曾动过,唯有四周摆放了不少的空酒坛子显示着正在秉烛夜酌的二人好酒量。
项清尘执起酒坛子朝元络示意:“干。”
“差不多了,我不行了,再喝下去,明天没精力。”
清尘的酒量号称千杯不醉,元络的目光扫过她喝掉的酒,嘴角一抽,再次甘拜下方,这哪里是千杯不醉,这分明是百坛不醉,反正她就一次也没见过清尘喝醉过。
项清尘将酒坛里的酒喝掉,爽快的抹去嘴角的酒渍,有些鄙视的睨向她:“扫兴,是谁说要不醉不休的?”
元络挑眉:“明天是你出嫁的日子,你忘了?”
项清尘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将手里酒坛里最后一滴酒都喝掉了,才淡声道:“没忘。”
元络敛眼,她和清尘禀性相投,绝对算得上知己,以她的性子她选这条路,她虽意外,却并没有任何意见,就如同她当初嫁人一样……脑中闪过一张脸,但很快就被她压制下去,瞬间消散无踪。
“来,这最后一坛酒我们分饮。”顿了顿,她淡笑道:“祝你如愿以偿,心想事成。”说完,她将酒分倒在桌上被两人遗弃的海碗上。
项清尘听闻,笑了笑,没出声,只是伸长手端起了那碗酒。
两只碗轻碰在一起。
“一口干了?”
“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爽快利落的解决了最后一坛子酒。
优雅的拭着嘴角,元络还是忍不住有些惋惜:“虽然我很尊重你的决定和选择,但是,我也还是不得不多嘴一句,我大哥对你的心无人可及,可惜啊……可惜,你对他无心。”
项清尘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海碗,笑了笑:“但是我并不觉得可惜。”
元络静静的看着她半响,呵呵一笑:“也对,我们之所以无话不谈,是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你这样的决定和选择,我也有过。”
“阿络。”
“嗯?”
“你……后悔吗?”人人都以为阿络是为了那一座金山才会这样牺牲,但是只有她知道不是,也只有她知道阿络与那杨峰之间的渊源。
元络被问的一怔,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离,但也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就恢复正常,她神色自若的摇头:“我做的事从来不悔。”
“离开他也不后悔吗?”项清尘眯眼,她知道阿络是真心动过心,动过心,纵使有一天不再爱了,那心里也依旧会有痕迹吧?只是,阿络真的不再爱了吗?
元络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不悔。”
“怎么,你迟疑了?所以向我索取经验?”元络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人。
项清尘摇头:“不,我只是觉得感觉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
元络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但下一秒又重新绽放在脸上,轻声道:“是啊,感觉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没有值与不值,没有对与不对,更没有该与不该,当它产生了,就不容抹掉,也不容逃避。
项清尘站起身,走到敞开的窗边,看着外面浓郁寒冷的夜色,身上单薄的衣裙被寒风吹动。
她回头看向元络,有些自嘲:“会觉得我不再是我吗?”
元络目光平和的看着她摇头:“不,这才是你。”世俗规范于清尘,于她自己都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她们都不是那些方方正正的大家闺秀,她们眼睛看到的也不是那些闺中女子所能体会得到的。
项清尘沉默片刻后,缓缓一笑:“你说的对,这才是我。”
元络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一起看着窗外的夜色:“自私也好,偏狂也罢,这世间只有我们不要的,没有要不到的,手段不重要,结果亦不重要,过程才最重要,只有得到过,才不会耿耿于怀忘不了,这些话是你当初告诉我的,我从不曾忘记过,所以,我不会让自己后悔,你也是如此。”
项清尘回头看着她,笑言:“你还记得。”
元络挑眉:“难道你自己忘记了?”
项清尘亦挑眉:“明天都要为妾了,你觉得我忘记了?”
元络嘴角勾起:“也是,你没能喜欢上我的大哥,却喜欢上了与我还是有着关联的怀王,我真是迫不及待盼着天亮了,我倒要好好看看,我那不曾谋过面的怀王叔究竟是何种姿态竟然能将你这颗心撩拨动,他魅惑不小。”
项清尘笑了笑:“恐怕短时间内,你见不着他,因为我估计我就算是入了怀王府,也很难见到他。”
元络眯眼,怀王府有顶尖高手?
项清尘很明白她在想什么,倒也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你对最近京城里的事如何看待?”
元络微微皱眉:“元浩天拿平国公府来让元无忧立威扶植顾家入京,等到纷争起的时候,不管其他氏族参不参合,动不动手,顾家这枚棋子都有用,他的算盘倒是打的很精,元无忧借台搭势,时势正好时,不过……”
项清尘了然:“你担心是计中计,庆帝在请敌入阵?所以你让阿暮带着人撤离,美其名是来送我出嫁,实际上却要扮成我的婢女随我入怀王府探个究竟?”
元络冷冷一笑:“我倒要闯一闯这京城的龙潭虎穴。”
项清尘轻蹙眉:“阿络……”
见她神色,元络轻笑:“放心吧,我从不曾暴露过。”
“元无忧十分清楚你的底细。”项清尘提醒她,就算阿络易容也瞒不过她,而且她一直很好奇,元无忧究竟是如何发现破绽的?不是她自负,她的易容术至今也就只有元无忧看出了破绽。
“我就是奔她而来。”不管元无忧究竟是为元浩天卖力还是为怀王筹谋,她于她们这一方,都是最重要的棋子,可进可退,只要用的好,于父王大业可不只是添砖加瓦了。
“对了?你如何看待她?”元络神色一正,严肃的问道。
项清尘想也不想,月兑口而出:“矛盾。”
元络惊讶的看着她。
项清尘眯眼,缓缓道:“非正非邪却又亦正亦邪,深不可测。”
“你对她很忌惮?”元络很意外。
项清尘在她面前,也并不掩饰什么:“怀王府,受她掌控,我若要拿下怀王,首先得过她那一关。”所以接下来她要弄清楚怀王与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存在?
元络面色慎重起来:“你说,元无忧已经完全掌控了怀王府?”
项清尘点头:“至少我看到的是如此。”其实看元无忧与怀王之间的举止,倒真的不像是怀王受制于人,反倒真像是父女情深?
“难道……”怀王已经对元浩天投诚?毕竟元浩天控制住了他的母亲?如果是这样,元无忧和怀王就真的是元浩天推出来用来引她上勾的晃子,而她被元无忧骗了?以元浩天的手段,他精心布下大局倒也不奇怪?只是……她不相信!
她看见的元无忧并不是在骗她,这点眼光她还是有的。既然如此,怀王府里的秘密,她唯有随清尘入了府一探究竟才能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阿络。”
元络看向项清尘,见她正注视着自己:“怎么啦?”
项清尘目光有些复杂,却郑重的道:“我不管怀王究竟是受庆帝所控,还是他在报仇怨,她的不治之症是真实的,这一点,你们不要忽视掉,所以,他,你们任何人不许动。”
元络与之对视片刻,淡淡一笑,作出承诺:“我们会正视这个问题。”
项清尘点点头:“很晚了,我先回房了。”
元络点头,看着项清尘的身影离开,她回过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双手环抱,食指在臂上轻敲,她对入怀王府是真的越来越迫不及待了,心里的好奇和疑惑实在是太深了,而且,她很是怀疑,只是探究真能得到答案?或者?她得要找机会和怀王、元无忧正式面对面的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