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凌陌翊来到内室,看着夏飞飞低着头铺床整被,他觉得有一股暖流漾入心底。
他的居室从来不让外人打扫,丫鬟们最多也只是趁他出去扫扫地擦擦桌子而已。下人们都知道他的脾性,也都乖乖听命,惹他就等于自己往黄泉路上冲,谁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为人严谨,每天床铺都整齐干净,可他多希望收拾整理的不是他自己,是一个他信任可以一心一意对他的人,就像十五年前的嬷嬷一样关心他爱护他,把他当亲人一样对待。
多少年了,他疏离所有人,性情变得淡漠狠绝,连笑意几乎都从他脸上消失。
他怀念幼时的欢笑和温暖。
凌陌翊走近,脚步声轻的几乎听不到,从后面抱住了这个让他喜让他怒的女人,她的一言一行似乎总能轻而易举的牵动他的感情。
“王爷?”嗅到了清淡的木叶香,感到腰间一紧,夏飞飞扭头。
“别动,让本王抱一会儿。”凌陌翊闭上眼,把头埋进她的肩窝,汲取着片刻的温暖与安静,“就一会儿。”
声音低沉,像呢喃像梦呓,没有平时的果断狠厉,更像一个小孩子,期待着母亲的呵护。
夏飞飞的心,短暂的疼痛了一下。
**帐暖,凌陌翊紧扣住怀里的女人,任她的呼吸洒在温厚的胸膛上。
一夜好眠。
翌日,夏飞飞睁开眼,身旁已没有半个人影,若不是床上多了个枕头,她甚至要怀疑昨夜是不是一场梦。
外面有些吵闹,夏飞飞下床去看,几个家丁搬着两个木箱候在门外。
“你们这是……”夏飞飞仔细打量着楠木红箱,错愕不已,难道是昨夜她侍寝有功,打赏她的?
“王妃娘娘早安,这箱子里是王爷的衣服,王爷差小的给送过来。”说着不能回话,就一起嘿咻嘿咻的把箱子抬了进去。
夏飞飞的唇角一抽,衣服……这丫的不会是想在寒烁阁长期住下吧。本以为昨天是他一时醉酒,心血来潮才留在这里,看来那货早有预谋。
妹的!一大早就让人把衣服送来,这主子还没吱声呢,一大群人就直接进去了,拿姑娘我当看大门的啊!若不是凌陌翊暗中示意,哪个奴才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一早就弄个不愉快,夏飞飞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罢罢罢,竖子不能相与谋。他想怎样随他去,有难受的空档还不如出去散散心,去城东买点桂花糕解解馋才是正理。
王府后院。院西有一处矮墙,上面铺了不少的茅草。这里比较萧条,院子里除了树木仅有三件破旧的小屋,堆放着柴禾、旧桌椅等一些杂物。白天没人看守,夜里偶尔才会遇见几个巡逻的家丁。
这里却是夏飞飞和春晓每次偷溜出王府的毕竟之路。
矮墙上,撅着扒着墙、拼尽全力往外翻的淡蓝色身影不是夏飞飞又是谁?额前的碎发被随意的抹在一旁,大腿紧压住墙壁,手死死的拽着茅草,伸长脖子红着脸极力往前用劲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啧啧,不愧是夏笨蛋。”阿宝站在墙头一脸戏谑,“真气呢?内功呢?练那么多天的东西不会用,就知道拼了死劲儿往外翻。笨成这样也是一种能力啊。”
春晓也是一身男装,站在墙外想去接又够不着,只能干着急,“王妃,你是不是又长胖了?”
每次嚷着往外跑的是她,翻墙翻不过去的还是她,看着她气喘吁吁累的翻白眼的样子,真恨不得自己替她翻十次。
“多嘴!”夏飞飞愤怒的吼出声,重心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终于翻过来了。
这地真结实,夏飞飞模模脑袋,圆满了。
城东的李记桂花糕在京城里非常有名,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也是夏飞飞最好的一口。一大早,店外就已挤满了人,争着抢着购买刚出炉的桂花糕。
夏飞飞走进店内后厨,见到一位师傅正在和面便上前甜甜的叫了一声六叔。中年男人转过头擦擦汗,笑着说,“夏公子快坐,您可几天都没来光顾小店了。”
“家里有些事,一时走不开。这两天有时间了,就来六叔店里解解馋。”夏飞飞应着,毫不避讳从一旁盘子里拿起桂花糕往嘴里塞。
“公子什么时候想吃,可以差人来买,或者捎个信,六叔啊亲自给你送过去。”
“那怎么能行?店里这么忙,会影响生意的。对了,我怎么没看到灵犀啊?”
灵犀是李六的女儿,帮忙照看店里生意。夏飞飞经常来李记买桂花糕,一来二去便也熟悉了。
小姑娘比夏飞飞小两岁,生的水灵,心眼也好,她总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有时候看到什么好玩的也会买下来捎给她。
“刚才还在这里,可能是去后院摘桂花了吧。”李六说着,将新做好的一笼桂花糕端出来,“夏公子,尝尝这个。”
“老板,不好啦!”一个小伙计急匆匆的跑进来,“外面来了一个女人,带了十来个家丁,自称是丞相家的大小姐,抓住灵犀小姐就扇了几巴掌,伙计们拦都拦不住啊!”
李六变了脸色,手上的面粉都来不及擦就向外奔去。
大姐?夏飞飞眸色一紧,她来做什么?
“李灵犀你这个dang妇,狐狸精,想男人就去男-妓馆,别扭腰摆、臀的乱勾-引人,姑女乃女乃的男人你也敢抢,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个个不堪入耳的词汇从夏凝芙口中吐出,引来一大群路人驻足围观。
灵犀被夏凝芙扇了几个耳光,推到在地,鼻尖红红的,眼泪无声的落下。
“这是怎么了?灵犀,告诉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六拨开人群挤进去,扶起倒在地上的灵犀,关切的问道。
“怎么回事?你问问你这个不要脸的女儿,也不撒泡尿照照,又穷又贱,还想攀上高枝当凤凰?做梦!”
周围人议论纷纷,有同情的有吃惊的,更多的是鄙夷和谩骂。
一句句恶言如同钢针一样扎在了夏飞飞的心上,她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也是这样被大姐他们欺负的吧,周围的人也是现在这般的看笑话,言语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厌恶吧。
没有经历,就无法感受到当时的痛苦。可为什么她的心痛的快要窒息?
夏飞飞想要冲过去,听灵犀讲清楚事情的原委,然后大声斥责夏凝芙,她才是狐狸精,她才真正的不要脸!
灵犀乖巧善良,她知道。
春晓死死拉住她,就算换上男装,夏凝芙也一定能认出王妃,本来王妃在丞相府的地位就不高,两位夫人明里暗里想要害她,她不能让王妃去冒个险。
“灵犀,你倒是说啊!”李六晃着丢了魂魄的女儿,眼底尽是吃惊和期待。
“爹……”话刚出口,灵犀已经泣不成声了,“我没有……真没有,爹,爹你相信我,相信我……”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夏凝芙已经冲过去一把拽住李灵犀的头发,“你这个贱、人,还敢狡辩!来人啊,把她家的摊子给我砸了!”
“我看谁敢!”夏飞飞扯出巾帕,当作面纱遮住脸颊,将绯夜鞭从腰间抽出,右手一挥,厉声喝到,“大早上的就听见狗叫,本公子心里可真不爽。”
突然的一声大喝让夏凝芙心口一颤,甩开李灵犀双手叉腰,“你算那根葱?姑女乃女乃教训个贱民何时需要你来叨扰,趁我还没发火就滚远一点!”
泼妇形象一览无遗。夏飞飞奇怪的是,明明是亲兄妹,为何夏凝芙和大哥就差那么多呢?爹上辈子遭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女儿。
“贱民?你充其量也就是仗着你爹的权势,再加上后面有几个家丁保护,凭你,有什么本事教训别人?夏家大小姐,我劝你啊,赶紧回去把你的脸皮戴好再上街。”
“你你,你敢说我不要脸?”夏凝芙气的浑身颤抖,她长这么大,一直娇生惯养,到哪里都是被宠被呵护的主儿,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啧啧,我可没说你不要脸,我是说不要脸的都是你这样的。”
“你……”夏凝芙气的说不出话,嘴唇快被咬出血来,转身拔出身边家丁腰中的短剑,“你信不信我把这个狐狸精的脸划花!”
虽说接触不多,但对这个姐姐夏飞飞还是有些了解的。她断定夏凝芙不敢。
不管谁对谁错,伤人就是犯罪。别说周围这么多人都是证人,就是爹知道了,也一定会把她送到官府严惩。
夏飞飞低头冷笑,葱白的手指摩挲着绯夜鞭的鞭梢,“呵。大小姐,那么多兵器你不学,学剑。上剑不学学下剑,下剑招式那么多你要学醉剑,铁剑你不学学银剑,恭喜你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变成了——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