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我哑巴阿娘那凄厉的哭嚎声就传遍了整个山谷,绵绵长长。
阿女乃已悄然来到了我们的身旁,她脸上僵板着,可眼睛却是红红的,湿湿的,显然也刚刚落过泪。正是看到阿女乃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我才敢伸手去擦拭哑巴阿娘的泪脸。谁知,我那么一擦拭,哑巴阿娘仿佛受到了无比的抚慰,居然就渐渐舒缓下来。阿娘啊阿娘,其实,你的宝崽同样也很想念你,只是怕阿女乃责怪而不敢想。
阿女乃没有料到,我哑巴阿娘想自己娃崽竟会想成这样子,连人都想走形了。阿女乃原准备责怪哑巴儿媳一番,可一时又责怪不出口。阿女乃也当过阿娘,能够理解阿娘思娃崽的心情。
这天,除了阿女乃没有应许哑巴阿娘同意让我去上学读书有些遗憾外,居然是一次充满喜悦的相聚。阿女乃先把踢膀煮了,过后又觉得,鸡可以养,可坡上养鸭子就麻烦,干脆又把鸭子杀了。哑巴阿娘想单独跟阿女乃说些事,就打发我跟两个阿姐到坡脚的溪沟里去洗菜破鸭。
清清亮亮的溪水边,姐弟三个蹲在石板上,洗的洗菜,破的破鸭,的确好难得。两个阿姐很欢欣,她俩瞅瞅我,又对望一眼,就抿嘴轻笑。她俩都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安静又内向的细伢崽竟会是以前那个又淘又野的阿弟,也并不像寨上人传说的那样,是一个两眼放着凶光的野人。而我却觉得,阿岱姐还是老样子,阿钰姐就来了一个大变样,人更高了,胸脯更鼓了,脸瓜子也越来越妖了。
现在,好不容易遇上自己的亲人,我可以试试自己“爱”的目光了。起先,我去碰三姐阿岱的眼光。可阿岱姐懵懵懂懂不晓事,还以为是自己花了脸,这里模模,那里擦擦,一脸的不知所措。三姐阿岱都已经十四岁了,可模样还是十岁的样子,依旧矮小,依旧瘦弱,依旧病恹恹的,竟跟我一般高。
过后,我又用“爱”的目光去盯阿钰姐。之前,我还酝酿了一下情绪,一定要使自己的眼睛含着蜜,也一定要把她给甜蜜住。也真是的,我那么把眼光扫向她,阿钰姐立刻就感觉到了,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半张着嘴,想躲我的目光又躲不开我的目光,脸蛋竟慢慢地红起来。阿钰姐忽地扬起手,敲我脑壳一下,嗔道:“你要死呃,怎么用那样的眼光来盯我?你看清了,我就是再妖,也还是你阿姐呀,你要勾就去勾别个屋里的伢妹崽。”
这时,我垂下头就迷惑起来。嗯?怎么阿钰姐把我的目光理会错了?我的出发点是想让阿钰姐感受到我当阿弟的对她的喜爱,也想就此去讨好她,谁知却让她搞混淆了。其实,那时候的我哪里会明白,这“爱”的目光是有分类的,不像“恶”和“冷”的目光,那么纯粹。
姐弟三个好不容易凑到一起,难免就要说说屋内话。不过,大都是她们提问,我来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