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杀人了。
占东擎拥紧她肩膀往外走,她脚步跟不上,趔趔趄趄,迎面而来的阳光晦涩阴暗,仿佛蒙了层阴雨蒙蒙的凉意。
大门外,宋阁的人赶来了。
见到两人出来他第一个迎上前,“擎少,没事吧?”
占东擎若有深意看他眼,宋阁视线往下落,看到了失神落魄的苏凉末,“苏小姐,这次多久你。”
一句话,将她砸的越发伤痕累累,无异于在她创口上撒了把盐。
苏凉末情绪忽然失控,伸手揪紧占东擎衣领,“走吧,回家吧。”
她把那个地方无形中当成家,苏凉末喉咙口堵住块棉花似的,想哭,但胸腔憋得那么疼都没法发泄出来。
宋阁望着占东擎拥着她上车的背影发怔,看来她不是个简单的花瓶,能顺利潜进去,又能在那样的地方开枪,宋阁笑了笑,招呼手下的人离开。
两人坐在后车座,前后空间被隔开,占东擎拿出苏凉末的手机,将那段声音按了播放,“这是个损招,不过损招也有损招的用处。”
苏凉末没说话,睁着眼闭着眼都是男人被抬出去的场景。
占东擎去牵她的手,发现她双手死死握成拳,四个骨节高高的凸出,他把苏凉末的手放到掌心内,然后极有耐性的将她手指一根根扳开,手掌内,是四个弯弯的血红印子,呈现半圆状,刺得很深。
占东擎将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滚热的触感令苏凉末惊愕回神,她想要抽回,被占东擎给握紧了。
苏凉末退缩,喉咙内的声音破碎无力,“脏。”
“不脏。”
“它沾了很多很多的血。”
占东擎薄唇印上去,苏凉末心头犹如被人狠狠拧了把,他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它哪里脏了?要不是你那一枪,浑身沾满血的可能就是我。”
“可我杀人了。”苏凉末伸手勾住占东擎的脖子,将脸埋入男人颈间,滚烫的泪水渗过占东擎肌肤,她哭得伤心,仿佛世界忽然就被泼墨似的,一抬头连一丝一毫的光亮都看不到了。
她能步步往前试探,却没想到会突然开枪杀人,苏凉末最后的底线都破了。
占东擎神情晦涩不明,他早已忘记他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但能确定的是绝没像苏凉末这样失控。
他哄了片刻,苏凉末还是在哭,男人隐约有些不耐烦,让司机赶紧开车。
回到别墅,苏凉末躲在房间,整天没吃东西,占东擎也由着她,想她可能一时害怕,让她沉淀下心情后自然会好。
吃过晚饭,苏泽吵着要见姐姐,占东擎便抱他上楼,说不定见了苏泽心情能好起来。
房间门是关着的,占东擎一拧发现反锁了,他让保姆找来备用钥匙,门才敞开道缝,苏泽就推着门板将身体往里面挤,“姐姐,姐姐给我讲故事。”
苏凉末裹着薄被躺在大床上,这会听到苏泽的声音更加不想露出头,苏泽跑到床边,双手拉扯被子,“姐姐,小红帽的故事才讲到一半,大灰狼吃没吃掉她啊?”
苏凉末鼻音浓重,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苏泽别闹,姐姐今天不舒服,你快去睡觉。”
“不,我要跟姐姐睡。”
占东擎站在床尾处,冷眼盯着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形。
她是打算就这么做缩头乌龟永远不出来了。
男人眉眼纠缠成愠怒,他不觉得杀个人代表了什么,非这样要死要活的,况且对方又不是好人,苏凉末在这没事瞎折腾,占东擎见她连苏泽都不想理,心下便越发不快。
“苏泽,过来,明天再来找你姐姐。”
“叔叔,姐姐病了吗?为什么哭,是不是被打针了?”
占东擎朝门外喊了声,保姆很快进来。
“把苏泽抱下去。”
保姆过来牵了苏泽要走,占东擎朝床上再次看眼,“让人送些饭菜上来。”
“是。”
他在原地站了会,直到有人敲门进来,占东擎示意保姆将饭菜放到床头柜上,苏凉末卷着被子,他弯腰坐向床沿,伸手拉住被角,“起来吃饭。”
“我不想吃。”
“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占东擎手探进被子内擒住苏凉末手腕将她往外拖拽,她挣扎着不肯,但男人力气大,很快将她的被子掀开,苏凉末眼圈微肿,猛地被光线刺激到,不适地抬起手臂想要挡。
占东擎把她的手按回去,“真这么想不开?难道你就想让我死。”
他想逼苏凉末开口,她闭着眼睛坐在那动也不动,散在身后的头发凌乱似鸟窝。
占东擎伸手扳她的眼睛,“给我睁开。”
“别管我,你别管我!”苏凉末想把他的手甩开,占东擎忍着口气,“你做这样子给谁看?不就杀个人吗?”
“别说了!”苏凉末慌得厉害,伸手要去捂住占东擎的嘴巴,他身子往后退,“他也没受多少苦,一枪打在胸口就死了,你就当练靶子不行吗?”
苏凉末盯着男人冷漠的脸,很难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那是个人,不是靶子,他有血有肉。”
占东擎冷冷撇开笑,“一把火,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凉末将牙关紧紧咬住,她怪不了占东擎,人是她杀的。
“起来吃饭。”
“让我安静会好吗?”苏凉末躲着男人的碰触,占东擎不给她机会,伸手扣住她后脑勺将她往床头柜方向按,几碟子小菜外加一碗米饭是占东擎才让人送上来的,苏凉末抿紧嘴巴,“我不吃!”
他舀了勺白饭往她嘴里送,苏凉末只管咬住嘴唇,趁他不备拍掉他手里的勺子,“占东擎,你难道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
“我残忍?”他已经对她藏着掖着,这么一点点事就被她说成残忍?
占东擎伸手将她往床下拖,苏凉末拉住床头柜不肯动,男人索性将她扛上肩,大步走出了房间。
来到三楼的影院,占东擎把苏凉末按坐在第一排的位子内,他不知从哪找来的影碟,放映后回到苏凉末身侧,是部喜剧,从头能捧着肚子笑到尾。
男人手掌撑起下颔盯着屏幕,他没有任何夸张的表情,只是偶尔露出笑意,眉梢微微往上挑。
里头尖锐的笑声一阵阵刺激着苏凉末的神经,占东擎心情愉悦,偏过头看她眼,见她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犹如雕刻的石像般,他就是要击垮她心里最后的防线,让她没心没肺。占东擎攫住苏凉末下巴往上抬,“挺有意思的,你倒是看看。”
电影内,男主装扮成小丑的模样玩空中飞人,不知怎地被扯掉裤子,露出里面老式的花色短裤,旁边观看的一众人哈哈大笑,快速交替的画面感令人眼花缭乱,是啊,多么好笑的场景,她看到女主笑得蹲在地上,都笑出了眼泪。
不过是一群演员,在做一场戏而已。
苏凉末心里升起抹难言的悲伤,为了取悦他人,这张面皮摆出的笑容多么讽刺。
占东擎见她怔怔盯着荧幕,他身子往苏凉末的方向倾斜,“不喜欢吗,给你换一部。”
她突然哭出声来,而且是毫无预警般扯开嗓门,占东擎一怔,苏凉末双手捂住脸,她身体往下压,膝盖抵到自己胸前。
同样的一幕,也出现在电影里的女主角身上,只不过她是笑的直不起腰。
苏凉末一边哭,一边嘶吼,占东擎坐在原位,烦躁正在逐渐爬上他心头,再看屏幕里的女人,忽然觉得很假,恨不能撕开那张皮子来。
他双眸睇向苏凉末绷紧的后背,占东擎拿起遥控器将音量调高,直到盖住苏凉末的哭声。
他起身往外走,出去后又随手将门掩起。
其实,他还是觉得苏凉末没必要这样,但占东擎也没有逼她,耳朵里听不到苏凉末的哭声,就好多了。
她是下半夜才回到房间的,掀开被子睡进去,全身冰凉,躺在占东擎身边,寒意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穿透而来,占东擎背对她躺着,苏凉末睡下后就没再动,睡相难得老实。
眼睛合起,没过多久,身边的人猛地蹦起身,苏凉末尖叫声,占东擎咻然睁眼,潭底藏不住的不耐,他伸手点亮壁灯,“怎么了?”
苏凉末一下跳到地上,“我不想杀人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别缠着我。”
占东擎冷眼环顾四周,“见鬼了?”
她双手抱住脑袋,身子缩成一团,占东擎见她窜来窜去的,更加烦躁起来,“苏凉末,你闹够了没有!”
“别逼我!”
“谁逼你了?”占东擎明知这会不能跟她较真,心里还是窜起火,他三两步走到苏凉末跟前将她拽到床上,“给我躺着。”
她伏在被面上,两个肩膀上下耸动。
占东擎掀开被子自顾上床。第二天是被窗外吹进来的风给惊醒的,他伸手探向身侧,并未模到她。转过身才看见苏凉末趴在床沿睡着了,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脸。
他起身,模了手机走向阳台。
回来时苏凉末还维持着这个姿势在睡,他走过去按住苏凉末肩膀。
她脑袋动了动,眼睛却没睁开,占东擎将她抱到床上,苏凉末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他双手撑在她两侧,“好好睡一觉。”
“我好怕。”她抱住他不肯松手。
占东擎伏在她身上,苏凉末脸埋入他颈间,他在她腰际轻拍两下,“待会起来洗个澡吃点东西,我带你出去。”
“我不要。”苏凉末只想窝在房间里面。
“我带你见个朋友。”
苏凉末直到到了占东擎带她去的地方,才知道他说的朋友原来是心理医生。
苏凉末站在门口,甚至想折身离开,“我又没病,为什么要来看医生?”
宋医生从里面出来,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女人,保养得当,她让占东擎在外间等着,苏凉末被她带进办公室,布置的相当温馨,一下就能令人放松心情。
苏凉末并不配合,宋医生看出她眼里的排斥,“基本情况他都跟我说过了。”
“所以你认为杀人很理所当然?”
宋医生没想到她说话会带刺,她笑着放掉手里的笔,“你别这么紧张,就当跟我聊聊天,做什么事都没有理所当然的,可当你看见那人掏出枪的时候,他不正想理所当然要东擎的命吗?”
苏凉末有片刻晃神,似在斟酌女人话里的意思。
“有时候,做的事情都会违背我们的意愿,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用句俗套点的话来讲,这就是生活,允许我直接喊你一声名字吧,凉末,难道你打算用你的命去抵吗?就算你肯,东擎也不愿意。”
苏凉末面上带有恍惚,她抬头怔怔望着对面的女人,“杀人不该偿命吗?”
“谁规定的?”宋医生摊开两手,似乎觉得这是个荒谬的问题,“我昨天看到一则新闻报道,看完了心里很难受。”
“你也会难受吗?”
宋医生失笑,“当然,我也是人啊。”
有秘书进来,给苏凉末一杯清水,宋医生顺着方才的话题往下说,“一个女人长期忍受丈夫的家庭暴力,有时候被打断骨头,有时候被刺得浑身是伤,新伤覆盖了旧伤,最后没法子,她连捅了那男人好几刀。她不想自己死在丈夫手里,你觉得她应该偿命吗?”
苏凉末沉默,半晌后抬头看着宋医生,“你跟占东擎是什么关系。”
宋医生笑得靠向身后椅背,“你放心吧,我有老公,孩子都两周岁了。”
“你听到我杀人,为什么这样平静?”
“你心绷得太紧了,”宋医生起身,“看看我新买的按摩床,睡上去很舒服,试下吧?”
苏凉末走到那张床前,它靠着窗口,躺在那正好能沐浴到和煦的阳光。
占东擎听到脚步声出来并未睁眼,他闭目养神,一双手落向他肩膀,尔后微用力按摩,他出挑的五官向上仰,薄唇抿出个疏离的圈,“好了?”
“嗯。”
他眼睛张开,看到女人近在跟前的脸,占东擎将她的手拨开,“她人呢?”
“喝了杯水,我让她在里面睡一觉。”
占东擎眉头还是紧皱着,“你都有老公孩子的人了,别对旁的男人动手动脚。”
宋医生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你是别的男人吗?好歹曾经你也是我病人。”
占东擎闻言,脸色往下沉,宋昕见状收起笑来,“好了,谈谈你女人的事吧。”
“需要治疗吗?”
“她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我刚才陪她聊了个把小时,应该没大碍。”
占东擎轻哼声。
宋昕见他不以为然,“你别这样,这种事情要是在心里留下阴影可就麻烦了,你不能用你自己的想法去看待这件事,谁杀了人都会惊慌失措,天生又不是冷血动物,况且她才多大,23,前脚还在大学里面接受法制教育呢,后脚就被你荼毒地开枪杀人了……”
占东擎盯着墙上的欧式挂钟没说话。
“这还是心里坚强的,杀人啊,你以为是切个西瓜那么容易。”
“说完了没?”占东擎起身。
“让她睡会吧,黑眼圈那么重,心里放松下来才行,慢慢也就能走出来了。”宋昕端起茶杯上的水,说这话时眼皮子抬也不抬。
苏凉末只觉睡得很好,似乎很久没这样舒舒服服眯起眼睛了,她揉下眼角,睁开眼帘望出去,一道细碎的阳光被分割成流光溢彩,清风徐徐送入窗口,她觉得视角不对,这并不像在宋昕的办公室内。
往窗外望去,看到景物在眼里倒退成影,苏凉末才意识到这是在车里。
占东擎就在旁边,手肘慵懒地支着,他把苏凉末的座位放低让她躺着,她倾起身,把位子扳正。
“醒了?”
“怎么没叫醒我?”
“宋昕都下班了你还睡在她办公室不肯起来。”
苏凉末打开车窗,脸探出去,“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晚上想吃什么?”
她沉寂片刻,占东擎以为她又会说不想吃。
“随便吧。”
“你不是喜欢吃辣吗,带你去吃川菜。”
苏凉末其实没胃口,但总不能这样下去,跟绝食没什么区别。
车子很快来到目的地,占东擎挑中的这家川菜馆位于闹市区内,口味据说在御洲是最正宗的,苏凉末站在门口就能闻到店里面传出来的香味。
两人走进店里,由人引着进了包厢。
苏凉末这会安安静静地捧着茶杯,一双眼睛定在某处,占东擎随手招呼服务员过来。
上菜的席间,有两名穿着制服的年轻女孩子进来,站定到苏凉末身边后就张嘴讲笑话,两人是被经理临时逮过来的,搜肠刮肚恨不得当场百度。
苏凉末眼见她们脸憋得通红,从小学到现在的笑话怕是都说了个遍,她眼角不由泻出笑意,“占东擎,你幼不幼稚啊?”
占东擎这才开口让她们出去。
“哪里幼稚,既然你笑不出来,我就让人引你笑。”
包厢的门由于上菜是敞开着的,有人从门口经过,目光瞥见了里面坐着的苏凉末和占东擎。
卫则看着坐在对面心不在焉的女人,“娇,难得出来多吃点。”
“师兄,你觉得我这样活着还有意思吗?”
卫则板起脸,“别乱说话。”
女人埋下头,卫则不住给她夹菜,“一定要多吃,你最近都瘦成这样了。”
她咬着筷子,泣不成声。
“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她只顾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苏凉末勉强填饱肚子,占东擎抽着烟看她吃,两人没在酒店多待,几乎苏凉末放下筷子,占东擎就起了身。
卫则见对面的人食欲不振,“算了,回去吧,你到大厅等我,我去结账。”
赵娇往楼下走,她从刚才就看到了占东擎,她回头见卫则正在付账,她知道卫则和苏凉末之前的关系,赵娇大步追过去,在两人即将步出门口的时候,忽然失控般冲上前,“占东擎,我要杀了你!”
他搂着苏凉末一个侧身,赵娇扑个空,差点撞在巨大的鱼缸上。
苏凉末一眼认出来,是那个先前差点丢了命的女警。
她再度扑过来,占东擎伸手轻松地擒住她手腕,赵娇半边身子扭转,疼得尖叫出声,“我要杀了你!”
卫则听到动静,零钱都没拿就急急忙忙跑过来,“赵娇!”
苏凉末听到阵熟悉的声音,目光滑过占东擎身侧看到了卫则。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占东擎今天没带别人,他一把将赵娇推出去,卫则接了个满怀。
占东擎搂住苏凉末肩膀将她往外面带,赵娇挣开卫则追出去。
两人在停车场被赵娇给拦住,恰好流简和苏宛也在过来,似乎今天约好了来吃饭似的。
“卫警官,看来伤好差不多了?”
卫则一双眼睛恨不得冒出火来,“占东擎,你别得意,我知道跟你月兑不了关系。”
流简站定了看热闹,苏凉末睇向罪魁祸首,也没说话,占东擎这黑锅背了也就这样,她不想再去得罪流简。
占东擎也不否定,“不会我们连出来吃个饭都要你同意吧?”
卫则见赵娇痛苦地蹲,他伸手抱紧她的肩膀,手指直指占东擎,“她怀孕了,你这个禽兽!”
流简在旁听着好笑,苏宛拉他也没搭理。
苏凉末见卫则太阳穴两侧的青筋条条绷起,占东擎狭长的眸子浅眯,更显一双眼睛飞长,他哼了声,继而笑出来,“她怀孕关我什么事?”
“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赵娇两手抓紧卫则的衣摆,“师兄,别说了。”
占东擎将苏凉末揽得更近了,“让他说。”
“禽兽不如!”
占东擎眼睛自两人间逡巡,忽而像是恍然大悟般,“你说她怀了我的孩子?”
卫则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你把她丢在警察局前的那个晚上,究竟对她做过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卫警官,”占东擎忽然扬声笑开,“恭喜啊,这孩子应该是你的吧?”
卫则仿佛被迎头一击,甚至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何止是懵,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迅速掉过头看向赵娇。
这一眼之间,赵娇几乎要把脸埋在胸前。
苏凉末心头腾地升起种朦胧的明朗,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就好像有事,可又没法说清楚。
卫则的脸色变得很快,先前还是义愤填膺,这会却像是霜打的茄子,连嘴唇都是灰白的。
占东擎护在她身侧,苏凉末看着卫则和赵娇,很多事忽然明白过来。
流简也不忘记来插一脚,“卫警官,恭喜恭喜啊。”
苏宛看了眼卫则,然后又扫向苏凉末,卫则也认识她,他难以置信地盯着两人,“苏宛,凉末,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是呵,多么讽刺,连苏凉末都觉得这就是一台大戏,少了谁都唱不了。
占东擎没工夫在这瞎耗,朝苏凉末道,“走吧。”
赵娇眼睛愤愤盯着他,她伸手拦住占东擎去路,“在你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给我?”
占东擎并不否定,“看我心情吧。”
卫则很快从方才的怔忡中回神,他拉住赵娇冲动上前的身子,“占东擎,你别血口喷人,算算日子,她怀孕正好是被你……”
占东擎盯着赵娇看,眼神化作一把锐利削薄的刀片,一片片从上至下剜过她包裹在衣服内的肌肤,那种鄙夷和不屑更是令她无地自容,“她这样的,我还看不上,要不把孩子生下来,你再来找我说这席话。”
赵娇拉住卫则的手臂,“师兄,别说了。”
这热闹眼看要收场,流简眸子扫过诸人,硬是从苏凉末的脸上别开,他带着苏宛走过停车场。
走进正厅时,回头见苏宛还在张望,流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你不说想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苏宛抬头看他。
“你把那女人杀了。”
苏宛神色吃惊,“什么?”
“我看不惯她,你手上沾了血,我就让你留在我身边。”流简说得容易,一转身就进去了。
苏宛不由摊开双手,她手指纤长,握了二十几年的笔,怎么可能去杀人?
她狠狠握紧手掌,垂着头跟在流简身后。
苏凉末坐进车内,透过敞开的车窗看到卫则定定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车子往后倒,那抹熟悉而陌生的影子在苏凉末眼里逐渐变得朦胧,赵娇远远投来的目光内满含深意。
苏凉末没有说破,占东擎不可能对赵娇怎样,因为那晚他都没有离开过她的房间。
她觉得疲惫,眼睛睁着望向天空,卫则,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当发现所有的坚持都是虚假的,你能做到泰然处之吗?
他们年少时的梦,早被现实碾压成零落,风卷过犹无痕。
卫则眼看占东擎的车子在眼里消失,他转过身冲赵娇道,“我送你回去。”
一直把赵娇送到小区门口,卫则还是没说话。
“师兄,谢谢你带我出来,放心,我没事的。”赵娇说完打开车门要出去。
“娇。”他喊住她。
赵娇垂着头,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你告诉我实话,占东擎说得是真的吗?”
尽管占东擎话里多少有揶揄,但却一语将他给点醒,赵娇被送回来后精神一直很差,卫则心情也不好,再加上去搜查的时候苏凉末那番话深深刺到了他。
他只记得那晚喝了很多酒,想到同事们说赵娇要自杀,他就去看她。
后来……
他醒来的时候睡在赵娇的床上。
卫则记得那晚赵娇抱着他哭,说占东擎把她强要了,卫则就想到他的凉末,是不是也面临过这样的折磨?
赵娇知道他痛苦,她就把每个细节都说出来。
卫则脸埋入抱紧方向盘的双臂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月兑离出去,“真的吗?”
赵娇脸靠向车窗,放声大哭,“师兄对不起,我骗了你,占东擎没把我怎样,他只是让人拍了我的照片和视频,师兄,孩子是你的!”
一阵无比尖锐的钝痛漫过卫则胸口,撕扯着他每寸肌肤,他趴在方向盘上几乎起不来。
赵娇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跑出去,卫则没有伸手拦,他不知道拉住她后还能说什么,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一切的理所当然到这会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占东擎驱车回到青湖路,完全没把刚才那幕放在心上。
两人上了楼,苏凉末洗过澡坐在梳妆镜前吹头发,镜面内衬出一张姣好的面容,她是标准的双眼皮,脸又小,肤色白皙,不少人都夸她有古典美人的气质,苏凉末以前跟苏康出去,都说苏康有福气,女儿长得标致,活月兑月兑跟画里走出得人物似的。
其实是苏凉末能装,她打小性子叛逆,总想尝试些新鲜事物,家里让她规规矩矩学弹琴学画画,她偏偏不喜欢,转身就进了跆拳道馆。
占东擎出来时见她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他围着条浴巾上前,弯腰凑到她身侧,“发什么呆?”
“我想剪头发。”苏凉末冷不丁冒出句。
占东擎看了眼她的长发,他伸手拂过,不止一次觉得触觉好,“为什么?”
“我怕洗头,短头发容易打理。”
占东擎手掌顿在她背后,顺滑的发丝在她掌心内团成一圈,他略微拉紧,眼里带着洞察一切的清明,他透过镜面紧盯苏凉末,“是因为卫则吗?还是因为他的孩子?”
“你胡说什么?”
男人扯起一侧嘴角,“我当时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还要为他把头发剪了?”
“不可理喻。”苏凉末说完要站起身。
占东擎按住她肩膀的手使力,她只能顿坐在原地,“我要为他早剪了,还用等到现在吗,就想着换个发型,”苏凉末抬头睨向占东擎,“你怎么不认为是我想要新的开始呢?”
苏凉末绝不在这时候捋老虎毛,果然,占东擎神色缓和了些,他双手拥紧苏凉末,“什么时候你才会开始在意我?”
她躲避男人灼热的视线,语焉不详道,“占东擎,在意是什么?我都和你在一起了。”
占东擎扳过她的脸,凉薄的唇印上苏凉末,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回吻,苏凉末睁开眼帘,透过镜面看到一双纠缠的人影。
占东擎手伸进她睡衣内,两根手指解开她文胸扣子,苏凉末被他抱到床上,她仍旧缠着男人的脖颈,“占东擎。”
“换个称呼。”
“擎少?东擎?”她皱眉,“我不喜欢,沈心黎一直就这样喊你。”
占东擎脸埋在她胸前,煽风点火的本事令她自叹不如,男人在她高耸处轻咬,尔后脸贴紧苏凉末。
她凑近他耳边,“我喊你禽兽吧,多么相配啊,一直觉得这个词用在你身上特别妥当。”
体内忽然被涨满,她屈起双腿,占东擎扣紧她的腰,“你见识过什么是禽兽该做的事吗?”
苏凉末吃力地呼出口气,“你正在做的不就是吗?”
翌日,占东擎带苏凉末又去了趟宋昕那,她也不排斥了,确实经过宋昕的疏导,心里慢慢觉得好受了些。
苏凉末接到卫则的电话是在半个月后。
她尽管犹豫,但还是去了。
地方还是大学城旁边的咖啡馆内,苏凉末隔着层玻璃就看到卫则坐在老位子,一直低着头。
“卫则。”
苏凉末拉开椅子坐到卫则对面,卫则还是没有抬起头,双手交握后放在桌上,服务员过来,苏凉末点了杯鲜女乃咖啡,直到东西被送上桌,卫则才轻声开口,“凉末,我要订婚了。”
苏凉末半晌沉默,她咽了口,这才应声,“噢,恭喜。”
卫则忽然头埋在手臂间,苏凉末听到他哭了,她从没见卫则这样过,他沉闷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凉末,我也要违背我们的誓言了。”
她心里蓦然一酸,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份曾经。
“卫则,你会幸福的。”
“赵娇的孩子是我的,我没想到过。”卫则擦着脸,然后抬起头,苏凉末不觉得男人哭有什么丢脸的,情绪压抑到某种边缘,真的不用流眼泪都分男女。
她捧住手里的咖啡杯,长时间的静默,祝福的话说过了,可苏凉末也不能替卫则开心,她想安慰,更不知道应该怎样说。
“凉末,”最后,还是卫则先开得口,“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只有我还在傻傻地坚持?”
“卫则,现在这样挺好的,你觉得累,就不用再坚持了。”
卫则真的难受,“凉末,我想坚持,哪怕只有一个人守在原地,我也想坚持。”
他说得那样无力,苏凉末手里的咖啡已然凉却。
“凉末,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的,卫则。”
“是的,”卫则却非要坚持,“凉末,以前我想得很简单,我以为只要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就能理所当然的在一起,原来不是的。”
这一点,苏凉末早就意识到了。
一下午,最难受的莫过于卫则,无爱婚姻,他又没办法让赵娇打掉孩子然后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赵娇家境不错,又是警察,再加上肚子里怀着卫则的孩子,卫家人自然欣然同意。
苏凉末走得时候,卫则还坐在那个位子上。
她回到青湖路,看着满池盈盈的波光在流动,苏凉末出神地盯着一处,她知道这段感情卫则还没放下,却要被动地融入进一段新的生活。
她替卫则担心。
占东擎回来后在房子里找了圈没发现她,透过窗户这才看到苏凉末坐在泳池前。
他走到她身边,苏凉末听到脚步声抬头,说的第一句话是,“占东擎,你猜得真没错,赵娇怀了卫则的孩子。”
“是吗?”占东擎了然而笑。
“他们就要订婚了。”
男人盯着她的脸色,他坐进旁边的藤椅内,“你难受吗?”
苏凉末点点头,“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幸福,但我希望卫则能幸福。”
占东擎眼里满是洞察一切的清冽,他身子往后躺,双手枕在脑后,“你前男友是栽在了那个女警身上,她并不简单,听他话里的意思,她怀孕的时间恰好是她出事的时候,她倒是会利用自己的劣势来牟取先机,你觉得这样硬凑在一起,能好过吗?”
苏凉末当然也能猜出赵娇的心机,凭她对卫则的了解,心甘情愿绝不可能。
“但现在走到这一步,已经回不去了。”
占东擎拉了下她,示意苏凉末坐到他腿上,她坐在原地没动
“其实要想阻止他们的事,也有办法。”
苏凉末摇摇头,“我不想阻止。”
占东擎拨了通电话,然后拉起苏凉末的手走向二楼。
她洗过澡就早早睡了,占东擎站在阳台,看着苏凉末熟睡的侧脸,她不想阻止,他却不能让卫则订婚。
翌日醒来,苏凉末洗漱好后准备去上班,占东擎把一个U盘递给她。
“这是什么?”
“如果不想他们订婚,这里面的东西能帮到你。”
苏凉末接过手,只觉沉甸甸的,她转身要去书房,占东擎拉住她手臂,“去公司再看吧,我也要出去。”
苏凉末没多想,把U盘放进包里后下了楼。
两人开了车相继离开别墅,苏凉末看眼副驾驶座上的包,她隐约能猜到U盘里面藏着的东西,当初占东擎说赵娇不敢带人来找他的麻烦,恐怕就是因为这个U盘。
前面就是红灯,苏凉末停在路口。
忽然旁边车的车门被打开,苏凉末完全措手不及,她只看到一只手从敞开的车窗伸进来,拿起她的包后快速返回到车里加速离开。
苏凉末惊得一下成了哑巴,等意识到要追时,对方已经闯过红。
她急得哪里还顾得上交通规则,一路追过去却在另一个四岔路口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苏凉末想要打电话,可手机都在包里,她意识到那个U盘的重要性,这时候没办法只得把车开回别墅,然后打了电话给占东擎。
男人倒是很快到家,一走进客厅就见苏凉末急得团团转,“怎么了?”
她声音发颤,上前握住占东擎的手,“我包被抢走了。”
“抢就抢了吧。”
“你给我的U盘我放在里面了,”苏凉末手指收拢,眼里仅存半分希冀,“存在里头的东西跟赵娇有关?”
占东擎眉峰紧缩,“怎么这样不小心?”
一听这话,苏凉末脸色越发慌乱,她紧咬唇角,占东擎见她这样子也不忍,伸手扳开她嘴角,“算了,没事的。”
“你那还有吗,我想看看。”
“没了,”占东擎说道,“我给你是想让你做决定,所有的备份都删了。”
苏凉末神情急切,“那要怎么办,肯定会有人看到,万一泄露出去,那赵娇……”
占东擎打断她的话,“你不是不希望卫则和她订婚吗?说不定这是个机会。”
“不,这是他和赵娇的事,我们插不上手,东擎,你快想办法帮我把东西找回来,我不想因此闹出事。”
她难得不连名带姓喊他的名字,占东擎将她颊侧的头发别至脑后,她真是急得厉害,脸上都是汗,“看清车牌号了吗?”
“没有,事情太突然。”苏凉末也觉得希望渺茫,况且这会U盘就在别人手里。
“我想想办法。”
苏凉末黏紧他,占东擎走到哪她跟到哪,她心里料定会出事,如果只是丢失钱物的话那也就罢了,但里面的东西一旦被公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苏宛拎着电脑和书从学校出来,她还在读研究生,平时上课就跟别人一样坐车,她打算去前面拦的士,自从跟了流简,她的圈子越缩越小,生怕被人发现,她一般从学校出来后都自己一个人走。
一辆车在她身侧缓慢行驶,透过车窗丢了样东西到她脚边。
苏宛定睛细看,竟然是个U盘。
“喂——”
再抬头时,车子早就驶得没影了。
苏宛觉得奇怪,她蹲将U盘捡在手里,禁不住好奇心,苏宛在校园外的长椅上坐定,打开电脑后把U盘插上。
跳出来的限制级图片令苏宛大惊失色,她只觉眼熟,细想片刻才想到是那天在川菜馆外遇到的赵娇。
苏宛定定看着屏幕,这些照片显然是被迫拍下的,路边有人陆续经过,苏宛关掉电脑,将U盘紧攥在手心内。
回到住处,苏宛走进客厅发现流简在,他双腿交叠躺在沙发上,窗口一角阳光包裹着男人健硕颀长的身形,他似乎嫌刺眼,右手臂就这么慵懒地搭在眼皮上。
苏宛将电脑放向茶几,她弯腰凑近流简,他睡得很沉,最近相孝堂事情多,周正忙着照顾怀孕的老婆,流简自然就要多应付。
他鼻梁很挺,胸膛因呼吸而起伏,敞开的领口露出两侧性感锁骨,苏宛握紧流简的手,他手指细长,不像一般男人的手,苏宛蹲在沙发跟前,听到男人懒洋洋开口,“放学了?”
“嗯。”
流简挪开手臂,苏宛就势坐到沙发上,让男人枕着她的腿。
“最近是不是很累。”
“嗯。”
苏宛给他按摩,“有什么事和我说说吧。”
“你不懂。”男人眉宇间藏匿不耐,只想清净会。
苏宛缄默,她已经把这个男人的喜好模得一清二楚,包括他每个神色代表的含义,以及话里究竟是真是假的怒意和愉悦,苏宛都知道。爱上一个人,原来真的能无可救药,二十几年所学的黑白分明全部被抛之脑后,苏宛脸贴向流简,男人漫不经心吻着她,她回应得热烈,他却意兴阑珊。
“简,上次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流简疲惫地眯起眼角,“什么话?”
“在川菜馆外,你说你不喜欢那个女人,你说我要是杀了她你就让我一辈子跟着你。”
流简撑坐起身,他搭起长腿,选了个舒适的姿势后这才看向苏宛,“你真要杀人?”
“你说话算话吗?”
“苏宛,别闹了,”流简双指掐向眉宇间,“就你这样还杀人,我们将来好聚好散,多好。”
苏宛一听到这四字,心被狠狠地揪了下,“你说的很对,要想留在你身边就要融进你的世界,简,有些话我不是随口说说的。”
流简并未放在心上,苏宛在他眼里也就是个未出校门的大学生,掀不起什么风浪。
苏凉末盘膝坐在阳台的藤椅内,占东擎说在想办法,她每一秒都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焚烧,身后传来脚步声,苏凉末起的急,一下差点绊倒。
占东擎伸手接住她,语带责备,“当心点!”
“怎么样了?”
“那辆车拐过天廊弄就消失在监控里了。”
“找不到吗?”
占东擎摇头,苏凉末却不信,“怎么可能,你多派些人去找,一天了,里面的照片会不会泄露出去?”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况且她那样的人应该给她点教训。”
“可东西是在我手里丢的,”苏凉末心急如焚,“还有别的办法吗?”
“说不定对方只是图财,不会动那个U盘。”占东擎伸手将她揽到怀里,苏凉末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想告诉卫则,但万一真如占东擎所说,她又怕给卫则招来更大的烦扰,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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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知道杀人的真相,他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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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外面的人都说,我是用你比划的那根手指,给你破的处?”
他健硕的胸膛压向她,凉薄的唇微勾。
她眼底一刺,冷艳的小脸不带半点笑意:“你是有多短啊,需要用手指?!”
…
他们两人的婚姻,完全是因为他好胜,她争强,才让彼此钻了空子。
暗夜里,他压着身下的人,修长的手指轻拢慢捻。
她气息微乱,“你要做什么?”
男人薄唇含笑,在她耳边暧昧轻吐:“这么喜欢捉奸,那我们两人的奸,谁来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