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末的车被人推进了旁边的树丛内。
她被人绑着双手,醒来的时候手腕疼痛难忍,挣扎下动不了,苏凉末眯起眼睛望向四周,宋阁说得没错,绑架后通常选的都是些废弃的地点,一来是不好找,二来能够掩藏痕迹。
既然已经这样了,她首先不能慌,苏凉末对这种情况是有准备的,当初宋阁训练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将来别人动不了占东擎,要想对付他,所有的危险可能都会转嫁到她身上。
前面有几个男人,应该是负责看守的,苏凉末轻咳声,他们听到动静回过头,“呦,醒了。”
并不是追杀她的那些。
苏凉末缩在墙角,心里的害怕被无限放大后显露在脸上,“你们是谁,这是哪?”
“放心吧,待会会有人来救你出去的。”
一盏大灯打在头顶,苏凉末双手放向膝盖,手腕用黑胶布缠裹住,她安静地坐了会,意识到必须靠自己出去,“我想上厕所。”
有人别过头来,“就在这儿上吧。”
“哈哈哈——”
苏凉末脸涨得通红,看到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她将双手举高,“我都这样了还不放心吗,况且我身上没有任何能伤你们的东西,难道我还能逃跑不成?”
“女人真麻烦。”
“三子,”旁人男人笑道,“你就带她去吧,野地里解决,这可是个好差事。”
被唤作三子的男人啐口,“呸,事情真多。”
他走过去,一把拽起苏凉末的手臂,“走。”
她活动下双腿,跟着男人出去。
到了外面,苏凉末才发现这儿是处民房,七八间矮屋扎成堆,每个屋檐下都有盏灯,灯光并不亮,也就是60瓦这样。
男人推搡着,“看什么看,抓紧的。”
他将苏凉末带到屋后,指着到腿肚处的杂草丛,“去吧。”
“没有洗手间吗?”
“靠,你还挑三拣四,不上就回去!”说完又要来拽她。
苏凉末忙不迭应声,“好吧好吧。”
三子点根烟,见苏凉末还杵着,“你想干嘛?”
“请问有纸吗?”
次奥。三子差点爆粗口,苏凉末离他近,他眼睛望向她的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暗叹声,这双眼睛长得真他妈好看。
还没感叹完呢,人就软绵绵往下倒去。
苏凉末用肩膀接住他,让男人靠向墙壁。
她挣了挣,手上的胶带去不掉,苏凉末只得拔腿往外跑,好歹脚没被捆住。
外面有人看守,眼尖的一下扫向苏凉末的方向,“站住!”
她越发跑得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被绑着的双手还是拖慢了速度,肩膀被重力猛地给砸到,苏凉末整个人往前冲,紧接着又被人给提起,枪托砸向她脑袋,苏凉末疼得一阵发晕,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脸颊正往下淌。
魁梧的男人勒住她的脖子往民房内拖。苏凉末呼吸不上来,两条腿使劲蹬动,原本在里头的人都出来,看到苏凉末这幅样子没敢吭声。
男人手一甩,将她重重丢向冰冷坚硬的地面。
苏凉末闷哼声,手一模,手背全是血。
“三子呢!”
“带她去上厕所,不会出事吧?”
男人低头,一脚踹向苏凉末,“还不去找!”
跟在近侧的男人跑出去,没多久就扶着三子进来,三子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他揉着脑袋,“怎么了?”
“你怎么让她给跑了?”
“啊?”三子看向趴着的苏凉末,“我不知道,我就头晕的厉害。”
“你们看好了,再让她跑出这个大门我剁掉你们双腿。”
“是是!”
苏凉末手捂着脑袋,疼痛难忍,三子嘴里骂骂咧咧,“操,见鬼了。”
她被拖到墙角,苏凉末盯着不断晃动的灯光,她不确定占东擎会不会来救她。
苏凉末屈起膝盖,觉得孤独无依,占东擎除了说过在乎,就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别的,她恍然有种心慌,他会不会像对待沈心黎那样将她弃于旁边不顾?
她头疼地厉害。
三子走到跟前,“我好心带你出去,你居然想逃跑?”
她闭起眼睛懒得搭话。
耳边忽然传来阵汽车喇叭声,苏凉末警觉地睁开眼睛,三子朝外面望一眼,“救你的人来了。”
苏凉末赶忙要起身,被山子一脚踩住肩膀,她不得不坐回去。
外面有脚步声经过,似乎是很多人,苏凉末被山子拉起后拽向屋子中间,还未站定,就看到大伙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占东擎目光在屋内扫了圈,并没有在苏凉末身上逗留。
又有几人进来,走在前头的男人似乎是老大,“擎少,我记得跟你明讲过,只能你一个人过来。”
宋阁和韩增都在,占东擎走向屋子内唯一的一张沙发,他神色自若地坐定,眼睛这才落向苏凉末,“你不就是要钱吗?”
韩增将拎着的皮箱打开,然后甩向地面。
成摞的百元大钞滚落出来。
三子看得眼睛都直了,男人走到苏凉末身边,他手里的枪抵住苏凉末脑门,“你带这么多人来,待会我们恐怕是有命拿钱没命出去。”
“一个女人而已,再说你要的是钱,”占东擎仍旧面不改色,“我保证让你们离开,你把她放了。”
“开什么玩笑?”男人眼睛扫向占东擎身后的人,“你让他们走,我要的只是钱,人我会毫发无伤地还给你。”
占东擎搭起长腿,身子陷入破旧的沙发内,偏偏这样的氛围丝毫掩盖不住男人独有高贵的气质,“这不可能,”他断然拒绝,“我不可能为了她让自己有生命危险。”
“她不是你女人吗?”
占东擎指指地上的钱,“所以,她在我这值这些钱,不然的话我不会来。”
也就是说,苏凉末值钱,却不值得他冒险。
男人一把揪住苏凉末的头发,“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苏凉末忍痛,占东擎的话听在耳中她不觉得难受,这时候如果表现得越急迫,只会越加不利。
占东擎一个眼色扫过去,“你连钱都不要了?”
“如果命都没了,还要钱做什么?”男人知道占东擎带了不少人过来,他抡起坚硬的枪托使劲往苏凉末后背敲,她疼得弓起腰,男人又将枪对准她的腰侧,每次都照着她软肋下手,苏凉末眼眶内渗出湿意,她咬紧唇肉,嘴里甚至都能尝到腥味。
男人注意着占东擎的表情,他越是淡定自若,男人就越是下狠手,苏凉末人一下瘫软,满脸满身的汗。
男人伸手撩开她的衣摆,腰际处触目惊心,全是淤青。
“让他们都出去!”
占东擎豁然站起身来,“你要的不是钱,说,为什么绑架她?”
男人将枪对准占东擎,“她现在在我手上,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你似乎不懂规矩,你想要的钱就在这,你却不肯放人。”
男人一拳砸向苏凉末背后,她疼得感觉脊背都要断了,占东擎眼里一刺,潭底蕴出嗜血的阴暗。
韩增和宋阁杵在原地不动。
男人手底下的人均拔出枪,双方剑拔弩张。
占东擎盯着跪在地上的苏凉末,她额角冒出涔涔冷汗,男人伸手揪住她头发,“你再不让他们出去,我就在她身上打个洞。”
占东擎举起手,韩增上前道,“擎少,我们不能走。”
“你这不是让我找死吗?”占东擎勾勒出抹冷笑。
男人将枪移到苏凉末肩膀处,“我数到三,这一枪下去,你女人的这条胳膊可就废了,先左边还是先右边,反正早晚的事。”
苏凉末不由一阵哆嗦,由于背部受伤,她身体不得不维持着往后弓的姿势,“一,二……”
占东擎脸颊处的肌肉绷紧,这样的情况他从未遇见过,因为从没有一个他的女人能成为别人要挟他的筹码。
“等等,”在最后那个三字的音即将蹦出对方口腔时,占东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跳出来阻止,他也有些吃惊,这毕竟不是一般的冒险,“我答应你。”
“擎少!”韩增和宋阁异口同声。
“我只让我的人退到外面的广场上,我跟她留在这,到时候你们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男人扬了扬手里的枪,“我要的是他们滚回去,全部走。”
“我保证,我会放你们走。”
“你用什么保证?”男人冷哼,“谁不知道你占东擎心狠手辣,等你缓过神来我们别想活命。”
占东擎掉头望向韩增和宋阁,“出去,到外面等着。”
韩增不肯,被宋阁扣着手臂往外拖。
苏凉末看着占东擎一人站的地方,她眼睛发涩,然后看到占东擎掏出把随身的军刀。
“你想做什么?”旁边有人举高枪。
占东擎睨他眼,“我的刀还能快过你的枪吗?”
“别耍心眼。”男人手里的枪使劲戳了戳苏凉末。
前面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占东擎将手按向桌面,然后把刀按向自己的手指。
苏凉末大惊失色,她惊恐地摇头,“占东擎,你做什么?”
刀刃抵着皮肤,尖锐的冰凉瞬间袭入骨髓,十指连心,占东擎知道这一刀下去的痛,但这是唯一能将危险降到最低的办法,苏凉末扯开嗓门,“不要,占东擎,你疯了!”
他想他是疯了,为了个苏凉末值得吗?
占东擎想到这,心里是有犹豫的,她抬头看眼苏凉末,她表现出来的慌张和惊恐却莫名的令他心安,他想,还是值得的。
刀子往下压,一股子钻心疼令他眉尖微蹙,占东擎没再细想,右手使出狠劲一压。
麻木的神经很快恢复,苏凉末闭紧眼,泪水往外淌收都收不住,她咬住唇,却怎么都没法忍着哽咽。
流出来的血将原木色茶几给染红,旁边的人全部怔住。
占东擎拾起那截小指,“这就是我的保证,够不够?”
说完,他将东西丢出去。
男人伸手想接,他从苏凉末身侧出来时,却砰地被什么人给一枪。
苏凉末惊醒,就势蹲到地上,占东擎掏出手枪将最近的几人解决,躲在暗处的狙击枪手如影子般替他将危险一一扫除,外面的人听到枪声,纷纷要往屋里涌。
占东擎弯腰躲到沙发后面,进来的人被狙击枪手一一做掉,很快韩增和宋阁就冲了进来。
苏凉末双手抱着头,眼里残留的是占东擎往下砍的那一幕。
占东擎握着左手,韩增飞快上前,神色急切,“擎少,您怎么了?”
他一语不发,径自走到苏凉末身侧,占东擎蹲,沾血的右手搂住苏凉末肩膀,“没事了,别怕。”
她一下扑到他怀里,力道大得几乎将他撞倒在地,苏凉末颤抖地抬起占东擎的左手,小指处缺了一节,从指关节往上。苏凉末满脸泪水,“为什么,为什么?”
占东擎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什么为什么?”
“不值得的。”苏凉末只顾摇头,占东擎下巴靠向苏凉末头顶,“值得,我说值得。”
她眼泪怎么都忍不住,苏凉末紧揪着占东擎的胸口,“起来,我们去医院。”
宋阁上前将占东擎搀扶起来,苏凉末蹲在地上,她哭着将那截小指捡起来。
韩增眼圈都红了,旁边有人问道,“剩下来的人怎么办?”
“还用问吗?”韩增暴吼一声,“是不是要我把你毙了。”
苏凉末小跑着跟上前,她从宋阁手里将占东擎接过去,她肩膀扛着他,让他靠向自己,尽管很重,却实实在在偎得她很近,苏凉末手臂搂住他的腰,占东擎垂下头看到她还在哭,“怎么眼泪流不完了?”
“东擎,你痛吗?”她声音哽咽。
“我说不痛你信吗?”
“我不信。”苏凉末眼泪流的更凶。
宋阁匆忙出去安排车,占东擎的手臂垂在苏凉末身侧,流下来的血染红了她的衣领。
她跟着他坐进后车座,苏凉末掌心裹住占东擎的伤口,车子一路飞驰驶向医院。
苏凉末站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候,门口除去韩增和宋阁外还站着两名保镖,苏凉末手上的血没有洗掉,她双手捂住脸,鼻腔内都是那股子腥味。
韩增尽管心里难受,可没法说苏凉末,这种事摊上了只有解决,也不是说小心点就能避开的。
苏凉末心痛难忍,像被人用刀子剖开了胸膛一刀刀凌迟。
时针如沙漏般快速消逝,苏凉末等得发慌,耳朵里听到个声音,她惊蛰般起身,看到医生从里面出来。
一站起来才知道维持相同的姿势太久,双腿发麻,韩增先凑上前,“怎么样了?”
“接上了,幸亏送到医院及时。”
苏凉末月兑口而出,“没事了是吗?”
“怎么可能没事,”医生摘掉口罩,“接上也只是不影响美观,到底是切断的骨头,行动力方面……”
韩增上前一把揪住医生领子,“给我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施,擎少要恢复不过来我杀了你!”
“韩增!”宋阁伸手将他拉开,“你给我闭嘴。”
苏凉末伸手将眼泪抹干净,“他还在里面吗?”
“马上就会转去病房,你们去那等吧。”医生整了整被韩增弄歪斜的领子。
苏凉末坚持守在手术室门口,占东擎的病床被推出来时,苏凉末却避开远远的,她忽然失去了上前的勇气,她看着医护人员越走越远,苏凉末定定倚着墙壁,约模半小时后,才走向占东擎所在的病房。
韩增和宋阁亲自在外面的休息室守着,苏凉末推门进去,里面只点了盏床头的灯。
占东擎听到脚步声,“怎么才来?”
苏凉末快步过去,到了占东擎的床跟前,她俯身压在占东擎腿上。
隐约还能听见抽泣。
占东擎麻药过后人显得很困乏,苏凉末没看他,抱住他的腿不撒手。
占东擎也就由着她,他终究抵不过倦意沉沉睡去。
苏凉末听到男人沉稳的呼吸声传来,她起身,占东擎的手放在被子外面,能看到纱布裹住的手指,苏凉末凑近男人的俊颜,他毫无防备地睡着,耳侧有一道倾斜的暗影,苏凉末将吻轻印在男人唇角处。
她趴在占东擎胸口,他切断手指的那一刻眼神决绝,她连一点挽回劝阻的余地都没有。
苏凉末想,占东擎所说的在乎和对别人不一样都是真的。
如果换成是她,兴许还做不到。
苏凉末圈紧他的腰,她将眼泪落在男人胸前,有人肯为她这样,她还在乎世界黑白做什么?
占东擎以前跟她说过,如果有天她的心想靠近了,不要因为他们的不同而强加阻止,如今这股力势如破竹,苏凉末想挡也挡不住。
翌日,苏凉末醒的很早,她出去时占东擎还睡着。
苏凉末跑到医院的楼下去买早餐,清晨的阳光带着夏日所没有的凉冽,照拂在身上很是舒服,她打包两份皮蛋瘦肉粥,再提着蒸饺和小笼包等走出去。
在医院不期然见到流简。
男人转动手里的车钥匙,“你怎么在这?”
苏凉末拎着打包盒,“那你怎么在这?”
“我嫂子在这保胎,我过来看看。”
苏凉末跨上石阶往里走,流简跟在她身后,“你也保胎吗?”
苏凉末摇头,打算不搭理就走。
“你也有人在这保胎?”
“你怎么什么都是保胎?”
流简觉得奇怪,指了指医院正门,“这是母子保健院,最著名的不就是生孩子和保胎吗?”
苏凉末回了句,“难道就不许这医院有别的诊室?”
“那倒不是,可我问你半天你没说。”
东西提在手里沉甸甸的,苏凉末原本想转身,可心里闪过个念头,她顿住脚步看向流简,语带试探道,“我昨天被人绑架了。”
“什么?”流简大惊失色,一把拽住苏凉末胳膊往上提,“伤哪了没?谁干的?”
苏凉末收回视线,摇下头,“没事,我不是好好站在这吗?”
流简神色稍松,又看向四周,“那是谁住院?”
“我坐电梯上去,再见。”
流简不由跟着,同苏凉末一起挤进电梯内,“有没有可能是霍老爷子那边?”
苏凉末抬头看他。
“沈心黎的事,他可能以为是占东擎做下的。”
“我不知道,”苏凉末到达所在的楼层,“我现在不关心这些。”
看着苏凉末走出去的背影,流简伸手挡住电梯门,“那你关心什么?”
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能让她这么上心的除了占东擎还能有谁?
流简收回手,电梯门缓缓掩上之际,苏凉末快步离开的身影也在他眼里逐渐缩小,直至消失在门缝间。
苏凉末回到病房,占东擎还没起来,她把东西放到茶几上,然后蹑手蹑脚走到床前。
她凑过去盯着他的脸看,男人冷不丁睁开眼,苏凉末立马起身,脸上藏匿不住的红晕,“手好些了吗?”
“好多了。”占东擎把手举起来,“没什么影响的。”
她知道是在安慰她,苏凉末搀扶着他,“吃早饭吧?”
占东擎见她乖顺温柔,像变了个人似的,“身上的伤怎样?让医生检查过了吗?”
“都是皮外伤。”
占东擎将她拉到身边,将苏凉末的衣摆往上掀,经过了一晚那些伤痕不但没好,看着反而更加触目惊心,占东擎右手手掌贴上去,苏凉末疼得一个激灵。
“待会让医生看看。”
“嗯,”苏凉末轻应声,“去洗漱吧。”
她跟着占东擎走进浴室,帮他挤好牙膏放好水,占东擎笑着接过牙刷,“接下来一段日子你都这么伺候我?”
“可以啊。”苏凉末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毛巾。
占东擎弯腰刷牙,苏凉末透过镜子看着男人的动作,一个手完成肯定是不习惯,苏凉末眼眶再次酸涩,她从后面环住占东擎的腰,脸紧贴他背部。
男人看了眼,没有说话,专注手里的动作。
他刷好牙起身,苏凉末放开手后将毛巾浸湿,拧干后小心翼翼给他擦脸,浓密的剑眉,深邃的眼睛,坚挺的鼻梁以及有形的下巴无一放过。
占东擎闭着眼睛,也享受这刻好不容易盼来的宁谧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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