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东擎也确实是累了,再说苏凉末对这种事向来也信得过他,占东擎还没意识到这几道抓痕会让苏凉末的心里添堵。
他搂了搂她,“大半夜了,赶紧睡吧。”
“嗯。”
占东擎伸手想要关灯,苏凉末按了下他的手臂,“就开盏台灯吧,我不想黑漆漆的睡觉。”
“好。”
占东擎换了盏灯,回身将苏凉末搂在胸前,困意袭来,眼帘沉重地抬不起来,但他记得还有什么话是说到一半的,占东擎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意识却还是开始混沌,“唐可……”
“唐可怎么了?”
他侧脸贴向苏凉末颈间,“她说再留在莫清那里迟早是个死,她让我替她安排出国。”
苏凉末想象着这话里面的可信度,半晌后,她才开了口,“那你答应了吗?”
“嗯?嗯……”
占东擎迷迷糊糊地发出几个音节,苏凉末也不能断定他这里面究竟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的意思。
他搂着她的手臂一松,呼吸很快变得均匀沉稳,可苏凉末却怎么都没法入睡,心里再度开始烦躁和焦虑起来,唐可和莫清联手要拿掉她肚里孩子的事,占东擎不是不知道,可听他那番不分明的态度,他不正是想要帮她吗?
虽然苏凉末先前间接救了小小兽,可她之前开枪要杀苏凉末,以及后来的很多事情都摆在这,占东擎怎么能无动于衷到说帮就帮呢?
苏凉末侧过身,男人因她的这番动作而将半张脸埋入绵软的枕头中,苏凉末一眼看到他肩膀后的抓痕,这会她的心就像被无数只爪牙尖利的猫给抓伤般,又疼又难受。
苏凉末几乎是整晚都没睡,一早,占东擎起身时尽管小心翼翼,但窸窣声还是让苏凉末第一时间睁开眼。
男人本想起来,这会见她醒了,便又躺回去,“再睡会吧,是不是我动静太大?”
苏凉末的脸在枕头上摩挲下,“不是,我睡不着了。”
占东擎手伸过去模了模苏凉末的脸,“在家很无聊吧。”
“是,”苏凉末朝他偎近些,“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再这样闷在家里我会胡思乱想坏的。”
占东擎棱角有致的唇瓣牵动下,才要开口,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
他撑起身接通后放到耳边,“喂?”眼睛朝苏凉末看眼,手指了指阳台,示意自己出去接个电话。
苏凉末连强颜欢笑的力气都没有,她失望地起身想要去洗漱。
占东擎倒是很快折了回来,苏凉末嘴角勉强轻挽,“要出去的话,好歹去楼下吃了早饭再走。”
“今天我把事情都推了,在家陪你,想去哪玩,我带你去。”
苏凉末沉重阴霾的心情立马被拂开,“真的?”
占东擎打开更衣室的门,“待会我开车,就不带司机了,省得让你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啊。”
人多的地方占东擎也不敢带她去,万一出点事,暗中跟着保护的保镖没法集中注意力。
占东擎陪苏凉末逛了会街,挺着个大肚子特别容易累,两人坐在遮阳伞下休息,占东擎今儿穿了身休闲装,一副茶色墨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脚上是浅口的休闲皮鞋,整个人卸掉了平日里的阴沉,融于这万千人之中,却还是一眼能被看清的。
苏凉末咬着吸管,阳光沐浴在肩头,之前压抑的不快似乎也在此刻消失殆尽。
果然还是天天闷在家里的缘故。
占东擎侧过头,捕捉到她嘴角的笑意,“一个人在那傻笑什么?”
苏凉末食指指尖戳了戳自己的嘴角处,“因为我在笑你傻啊。”
占东擎放下手里的饮料,起身去拉苏凉末的手。
“现在还去哪?”
“前面有个游乐城,我们带宝宝胎教去。”
苏凉末跟在他身侧走得很慢,占东擎也总是会迁就她的步子,两人去前台换了五百块钱的游戏币,拎在手里足有一小袋了。
占东擎来到赛车区,苏凉末坐在边上看他玩,男人玩了几圈见苏凉末正在四处张望,心想着她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他也确实处处为她考虑。占东擎又将她拉到别的地方去,来到一排半人高的台前,堆起六个易拉罐前有游戏说明,要用手边的沙袋将罐子全部打散了,才有奖品。
占东擎指着前面那排毛绒玩具,“你喜欢哪个?”
苏凉末指了指那个中号的维尼熊。
占东擎将沙袋在手里掂了掂,对于这种长期练靶子打枪的人来说,这些小伎俩还不是跟玩似的,占东擎手里一个巧劲丢过去,六个易拉罐啪地瞬间向四周散开。摊主一看,从手机游戏中抬起头来,“恭喜恭喜。”
她走过去将苏凉末看中的那个维尼熊给她。
占东擎见苏凉末双手抱着爱不释手,“要不将她这些全打了带回去,以后宝宝指不定也爱玩。”
苏凉末手往他臂弯间一勾,“差不多可以了,”她拉着占东擎来到另一边,“你非把人家小姑娘整哭了才行。”
苏凉末看到旁边有人在玩游戏,“这个好像挺好玩的,我也想玩。”
占东擎将她小心翼翼抱到机器上头,又投了几个游戏币进去,尔后他坐到苏凉末的身后,双手圈住她控制住方向盘,屏幕上出现了几艘在海面上行驶的快艇,占东擎负责掌握方向,苏凉末手伸向另一个红色的按钮,在几艘海盗船接近的时候负责发射还击。
“嘟嘟嘟!”
“嘀嘀嘀!”
“哄!”
苏凉末脸色紧张起来,她左右手齐齐开工,眼瞅着一艘海盗船要撞过来之际,被她一炮给端掉了,屏幕上出现了NEXT的字样。
苏凉末刺激得欢呼了声,占东擎见她玩得尽兴,他脸凑过去在她耳后轻吻下,现在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见到她开心常乐,才是他最大的幸福。
连闯几关,苏凉末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占东擎手探向她的额头模了模,“汗都出来了,别玩了。”
“再玩一会,好歹看看我能闯到第几关。”
占东擎不由失笑,“你怎么跟个小男人似的。”
苏凉末干脆伸手自己将方向盘给控制,恰到好处地躲开一处岩礁,占东擎朝不远处的休息厅望眼,“你在这玩,我去买两瓶水,马上回来。”
“好,去吧。”
占东擎走到休息厅要了两瓶水,苏凉末玩得正是尽兴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有说话声,“您好。”
她头也没回,以为是在跟别人讲话。
“您好,这是别人让我给你的。”
说完,一个信封被放到苏凉末跟前的控制台上。
她手里的动作不由顿住,等到想要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她已经走出去了老远,只能瞅见个背影。
苏凉末将信封拿在手里后拆开,里面是一叠照片。
应该是昨晚被拍到的,都是唐可挽着占东擎胳膊,或者缠着他的画面,不少照片上的姿势很是暧昧,男人和女人的脸都拍得很清楚,两人还坐进了同一辆车里面。
苏凉末手指微颤抖,不远处,占东擎买了水正在走过来。
苏凉末将照片塞回信封内,可她连个包都没带,就近的地方也不好丢,只能背着手藏在身后。
占东擎见她愣愣地坐在机器上面,“不玩了?”
“嗯,不想玩了。”
他将水放在一边,伸手去抱她,“是不是累了。”
“我们回去吧。”
他将她抱下来,拿起一瓶水递给苏凉末,她的右手还背在后面,“我不想喝。”
男人要去拉她的手,苏凉末将她的左手递过去。
占东擎站定在她跟前,“手里藏了什么东西?”
“没藏。”
占东擎扣住苏凉末的手臂,一把将那个信封拿过去,“这是什么?”
“刚才有个人给我的。”
占东擎打开一看,“你看过了?”
“嗯。”
“这就是唐可昨晚找我的时候被人拍的,说不定还是她自导自演的,真是好笑,我看她就是这会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占东擎说完,将信封啪地丢向地面。
里头的照片一张张散了出来。
苏凉末被他牵着手往外走,她在门口将维尼熊给抱着,两人来到广场,占东擎也没为昨晚的事多做解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他瞅着苏凉末抱着个半人高的熊,有些忍俊不禁,“老婆,还是我来拿吧,都快把你的人给藏没了。”
苏凉末将熊塞到占东擎手里,她想,心情还是需要自己调整的,就像占东擎他从来没有变过,变的是她的心态,看开了便是海阔天空。
唐可战战兢兢得在青湖路等着占东擎的消息,她一直觉得占东擎不会那样绝情,至少肯帮她。
可接连几天过去了,那边却一点消息没有。
佣人进偏院喊她,说是莫清要见她。
唐可忐忑地跟着佣人走进客厅,莫清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她入座。
“夫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莫清将一叠照片递给她看。
唐可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瞬间似被人给兜头浇了盆冷水,“这,我……”
“你连下家都找好了。”
“不是的,夫人您误会了,我找占东擎是有别的事,要想对付他只有先接近他,所以我才……”
莫清打断她的话,“你是要投靠他也好,请他帮忙也罢,总之,这些照片我也让人给了苏凉末一份,你说占东擎看到了之后,会不会立马联想到是你从中使了手段?”
唐可气得牙痒痒,可是没法子,她不敢发作。
“夫人,您真的误会我了。”
“唐可,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情我这几天想了想,觉得你说的也对,你要走就走吧,留在这也不过是陪我这个老婆子。”
唐可面上一喜,“夫人,您真的同意让我走?”
“是,过两天我让人亲自送你去机场。”
“好,谢谢夫人。”
唐可嘴上尽管说得轻松,心里却跟吊着块石头似的,莫清把她唯一的出路都给堵死了,还会这么好心地放她走?
接下来的两天,莫清都让人严密看守唐可,甚至不让她随意外出。
唐可知道了她太多的事,莫清自然不会让她活着离开。
占东擎在陪完了苏凉末那天之后,翌日便忙了起来,他似乎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宋阁和韩增是分别被占东擎喊进屋的,出来之后,两人神色凝重,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到了外头,还是韩增忍不住,“山子那件事闹得挺大,损失也不小,这次不能再失手了。”
“是啊,”宋阁若有所思,他隐约感觉到这次占东擎是赌了一把大的,韩增平日里什么话都藏不住,这次却将嘴巴闭得死紧,“韩增,你负责的跟我不是同一条线,要注意安全。”
“你也是。”韩增并没有透露一点的意思。
宋阁猜得出来,占东擎刚才就吩咐了他,交易时间和地点连韩增都不能告诉,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想必,同样的话也跟韩增讲过了。
一旦泄露出去出了事的话,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韩增坐上车,却还是一下没忍住,“这内奸都死了,擎少还整得这么神秘,要我们分别负责一个交货地点,我真是搞不懂。”
“你要是早搞懂,今天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就是你了。”
宋阁漫不经心回答句。
宋阁是犹豫的,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他必须尽快请示上级。
而那边给的消息,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次交易的进行,上头已经得到消息,这一次交易数额巨大,绝对不能让他促成这笔买卖。
可他倘若稍微动一下的话,占东擎立马就会发现他是卧底,这摆明是他用大好的条件来引诱警方。
出任务的前一天,宋阁约上韩增在外面的酒吧喝酒。
韩增只点了两瓶啤酒,“今晚凌晨就要出发了,你还让我出来。”
宋阁装作没听见前半句话,韩增一不小心倒是把时间给泄露了
“我这不是怕有去无回吗?我们兄弟这么多年……”
韩增朝他肩膀重重一拍,“你向来都是冷静的。”
“冷静也会怕死。”
韩增喝了两口酒,“每次出任务都像是在鬼门关走一回,兄弟,希望我们明天还能见面。”
“我是无所谓了,要是死了,我就早点下去见李丹。”
“呸!”
韩增啐了口,“少说这些触霉头的话。”
宋阁掏出烟盒,递给韩增,两人挨近坐着抽起烟来,宋阁朝边上的男人看眼,“尽管擎少让我们出任务的时候别联系,但是,”宋阁将一只手机递给韩增,“你把它带着,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立马给我打电话。”
韩增将手机拿起,看到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我们就用这个联系。”
“行,你要是有危险,你也给我个电话。”
“成。”
两人碰了碰杯,宋阁心情复杂的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给韩增的电话里面装了最新的跟踪仪,他只要随身带着,警方立马就能找到交易的地点。
宋阁将香烟用力掐熄,心情越发的复杂起来。
两边都是凌晨出发的,跟手底下的人对完时间,宋阁便坐进车内。
他不像韩增那样不动脑子,占东擎这一举动摆明是已经怀疑到他们两个,只是具体是谁,他可能还需要确定。
宋阁这次是没法撇清了,但他至少还能拉着韩增一起,这样的话,他就没有暴露,类似的试探可能还可以继续。
车队很快来到交易的地方,宋阁跟着人群走进去,这边进行的很顺利。
韩增电话打来时,宋阁这边都快结束了。
“宋阁,快来救我,我被人埋伏了,妈的,”电话里头传来激战的声音,“你快带人过来!”
韩增将详细地址告诉他。
宋阁挂断电话后,目光融入进黑暗的夜色中,如果韩增死了,这件事倒是圆满结束了,到时候占东擎肯定会认为他是内奸。
宋阁攥紧手机,想到一同共事的这几年,韩增也救过他的命,更是真心实意把他当做亲兄弟般保护着,宋阁犹豫后,还是上了车,招呼手底下的人过去救援。
赶到韩增所在的目的地,宋阁让手下的人包抄过去,他并未立即行动,警方这次围剿的力度很大,为了救韩增,宋阁只能想到那个办法。
他掏出一部手机,这是他和上线联系的唯一渠道。
宋阁趁着别人不注意,悄然走进旁边的林子内。
没多久,方才还拿着大喇叭喊话的那名警察来到他身后。
宋阁转过身,“高队,您好,我是代号774。”
话说到这,对方自然明白了。
“我刚接到上面的电话,这次任务之后你就归队吧,占东擎那边早已经在怀疑你。”
“我还想再试试,况且,他要怀疑的对象不止我一个,所以我有个请求,希望您能松松手放掉里面的韩增,我们两个回去后,他才能掩护我,占东擎那边有用的情报可不止今晚这个。”
高队似乎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好吧。”
宋阁闻言,总算松口气,“谢谢。”
“接下来你要更加注意安全。”
“是。”
宋阁转身朝着仓库的方向而去,她必须要想法子混入其中。长期做卧底练就了他的灵敏度,当身后传来那阵微乎其微的打开保险栓的声音,宋阁下意识侧身避开,但子弹还是钻入他左侧的肩胛内,宋阁后背撞到一颗大树,回过头难以置信盯着后面手臂仍然端高,维持着开枪动作的高队。
“你!”
“苏先生说,我们这边的人应该交由我们自己解决。”
宋阁瞪大双眼,“你们居然是一伙的?”
高队无所谓地耸耸肩,“今晚之前,连我都不知道他身边的卧底究竟是谁,这下好了,原本我也以为是里面那个人,774,你说你都避开了,还掺合进来自寻死路做什么?”
说完,再度要开枪。
宋阁侧身躲到树后面,他捂着伤口不住穿梭向前,后面好几阵枪声追来,仿佛随时都要打到他身上,他弓着腰,尽量将对自己的伤害降低到最低,高队追出去两步,但那边的大局还需要他控制,他不得不藏起枪往回走。
宋阁死里逃生绕到仓库的后方,这边四周都被警方给包围了,前面堆满了油桶,宋阁小心翼翼绕过去,韩增等人被围堵在院墙内,正在做殊死一搏,宋阁找了个突破口,身子一跃,翻到里面去。
他很快就找到韩增,韩增见到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宋阁,你受伤了?哪个王八羔子将你打成这样的?”
宋阁按着伤口的手掌挪开,鲜血正汩汩淌出来,韩增面上全是黑灰,宋阁靠着墙壁,韩增一看他神色不对劲,“兄弟,你怎么了?”
宋阁却是失声大笑起来,韩增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控,“喂,脑子被打伤了是不是?”
宋阁双眼通红,他伸手抹了下眼睛,韩增一边指挥着,“他娘的,到底来了多少警察?”
这边暂时还能抵挡些时候,韩增上前架起宋阁的胳膊,“你他妈的,受伤了还进来做什么?想送死是不是?”
“别他娘的他妈的,”宋阁将韩增推开,“韩增,下辈子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投胎到一个娘胎里去吧。”
“我还不想死,你到底怎么了?”
宋阁用力按着伤口,身边的人死得死伤得伤,他艰难地吞咽下口水,眼睛呈现出朦胧之意,“韩增,你说一个人要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会是什么感觉?”
“你个神经病!”韩增招呼两名手下过来,“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宋阁出去,我这就带人去引开警方的注意力!”
宋阁见他要走,一把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不用再打了,我知道怎么出去。”
“你知道?”
宋阁嘴角勾勒起苦涩的笑意。
他想过一百种死法,但能想到的,都是有朝一日被占东擎发现后怎么将他折磨至死的,他万万没料想过他会死在警察手里,他忍辱偷生这么多年,一次次险险躲过危机,真可谓是死了不下十次了,如今就这样死掉,他真是不甘心。
可有些路,越走越偏,也不是自己就能控制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