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钱虎满意的笑了起来。
他伸手拍了拍龙昊天的肩膀,顺势将藏在手心里的毒针着力刺进了龙昊天的百会穴。
这个穴道是所有习武之人的死穴,一旦这个穴道被封,任凭你武功再高强,内力再浑厚,也使不出来。
龙昊天面不改色,浑若未觉。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钱虎拔出佩剑,对准龙昊天,咬牙切齿道:“你当初把我怎么样,我今天就把你怎么样——”
眼见龙昊天手无寸铁,而钱虎又拔剑朝他砍了过去,沐小冬心里急坏了,她根本来不及细想,就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撞去。
钱虎万万没有料到,这个瑟瑟发抖,柔弱不堪的小女人会突然袭击她。从强绑她到现在,他始终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这不要命的一撞,硬是把他撞的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强大的冲力,让沐小冬和钱虎同时跌倒在了地上。
哐!
钱虎手里的剑被沐小冬撞飞到了木质的栏杆上,巨大的声响,震得沐小冬头晕眼花。她一时之间,两耳轰鸣,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得下月复一阵一阵抽痛。
沐小冬申吟着,双手捧着肚子,踉踉跄跄想跑开,却不料,她一脚正好踩在了钱虎的手背上。
“你他妈的!”
钱虎暴喝一声,正要伸手去抓沐小冬,龙昊天趁机捡起地上的剑,一刀指住了钱虎的喉咙。
顿时,四面八方轰隆隆一阵响,数十名蒙面的黑衣人破窗而入,拔出兵器齐齐指住了龙昊天。
龙昊天的脑海一片轰鸣,他的头风又开始发作,他的眼前一片鲜红。
他曾经告诉沐小冬他并没有疯症,其实,这并不是实话。
他头疼的时候确实会短时间丧失理智,只不过,这个间歇实在太短,往往短到,连他自己都来不及察觉。
杀!杀!杀了眼前这个男人,把他碎尸万段,让他死无全尸!
刺出这一剑,固然可以杀死钱虎,然而那么多人拔剑指着龙昊天,他本人也性命堪忧。
然而已经丧失理智,被心中狂涌的杀意和怒火激红了眼的龙昊天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
他寒眸半眯,正要往前一剑刺穿钱虎的喉咙——
“龙昊天,快住手!你不可以丢下我!”
听到沐小冬的哭喊,龙昊天怔了一怔,他缓缓回头。
他的眼冰冷如血,他的脸抽搐紧绷,他紧握剑柄的右手咯吱作响。
他全身僵硬,又往前跨出了一步。
沐小冬全身冰凉,她不知龙昊天为何要这样看她,他的眼神森冷而又阴鸷,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寒意骇人而又陌生,他看她的样子,简直就好象,她是一个浑不相干,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陌生人。
沐小冬急了,往地上抓起一块锐石,抵在了自己喉咙:“你要死,我陪你一块儿死!”
忽而龙昊天一声暴喝:“住手!”他丢开钱虎,运起内力将四周围着他的黑衣人手中的兵刃一一震破。他拔地而起,身形便如一只在苍穹中翱翔的雄鹰,俯仰直下,直扑到沐小冬面前一掌拍碎了她手里的锐石。
钱虎月兑离了龙昊天的掌控,他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疾声厉喝:“来人,快快将着乱臣贼子拿下……不,速速将他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龙昊天微微一怔,钱虎这一喊彻底暴露了他的身份,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叛党逆贼,而是小皇帝宋清海的心月复。
只有宋清海才知道,什么毒对遏制龙昊天的内力最有效。
只有宋清海才明白,用什么人来威胁龙昊天,龙昊天必定踩进这个圈套。
上千精兵一拥而上直冲山顶,他们手持兵刃将沐小冬与龙昊天团团包围。沐小冬已是吓得瑟瑟发抖,不是怕自己会死,而是怕龙昊天会丧命于此。她用手指捏着龙昊天的衣角,声音颤抖,眼中含泪地望着龙昊天:“龙哥哥,咱们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我怕……”
说来也怪,龙昊天不在沐小冬身边,她便什么都不怕,方才竟敢用剑抵着脖子自刎,可龙昊天一到了沐小冬身边,沐小冬便觉将自己支撑到这里的力气在她身体里一点点流逝殆尽,她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紧紧依偎着龙昊天。
雀鸟归巢,便只能蜷缩在巢中,依赖着坚实而又温暖的巢穴的庇护,再也没有力气飞出巢外与外面的狂风骤雨拼搏。
龙昊天铁青着脸环视了一下四周拿着兵刃团团包围他的侍卫,他蹲了下来,将沐小冬的手扶上他的脖子,把沐小冬背了起来。
沐小冬立时弯下腰把自己整个蜷在了龙昊天背上,他是如此可靠,如此温暖,她心中顿时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害怕。
低低的,她听到龙昊天在她耳边道:“闭上眼,捂住耳,别听也别看。”
沐小冬赶忙用手勾紧了龙昊天的脖子,柔柔熨帖在了他背上。
她并未如龙昊天所说的那般闭目塞耳,而是大睁着双眼牢牢紧盯着四周围住龙昊天的侍卫。龙昊天拔出佩剑,一刀砍断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卫的头颅,跟着将那名侍卫手中的长戟拔下,一戟挑穿了另一名侍卫的肚子。
到处都是血,迷了沐小冬的眼,溅了她一身,让她的心砰砰直跳。可她却并没有觉得害怕,只要龙昊天和她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沐小冬都不会觉得害怕。
她要好好看着他,要守着他,他看不到背后,她就当他的眼睛,她决不能让别人伤了他。
当看到有人持着兵器朝龙昊天冲来,沐小冬时不时都会惊叫一声,出声提醒龙昊天。
可后来她渐渐发现,她每次惊叫,龙昊天的身体都会变得僵硬,他会迅速用持着兵器的双手触碰她的腰背。有好几次,他都几乎躲避不及被人一刀砍在了身上。
沐小冬的眼眶迅速泛湿,她意识到龙昊天担心她被人伤到,她出声提醒他,非但不能帮到他,反而只能拖累他。
为了不让自己出声,沐小冬索性一口咬在了龙昊天的肩膀。她没有办法装作看不到,那些人一个个手持着利刃,凶神恶煞地朝龙昊天扑了过来,死了一个又有一个,沐小冬心中害怕,每当看到有血溅在龙昊天脸上,她都担心那是他的血。
沐小冬抬头望住了龙昊天,他已杀红了眼,狂暴狠戾犹如一只困境中的猛兽,他挥剑只刺别人的咽喉,横戟只破他人的胸膛。他虽然身陷重围,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他背着沐小冬,杀开一条血路,退到了墙边,一掌以内力震破了整面墙壁。
外面停着好几匹汗血宝马,应该是钱虎等人的坐骑,龙昊天跨上了其中的一匹,他勒紧缰绳,骏马仰天长嘶,撒开四蹄载着龙昊天同沐小冬开始狂奔。
在策马奔下山的时候,有一个灰色的人影从城墙上飞扑直下挥掌劈向了龙昊天,那是京城守将聂周。
聂周扬起衣袖,身形便如一只在夜空中窜动疾行的蝙蝠,鬼魅滑翔着俯向了龙昊天。
不料龙昊天却连看都未看他一眼,他只将戟尖往前轻轻一挑,聂周急急往右躲闪,然而龙昊天这看似并未用内力一戟出招奇快,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探至聂周的胸口。聂周终是躲避不及,被龙昊天一戟挑穿了肩膀。
聂周摔在地上,他一时筋骨俱断,目呲尽裂,他一生之中未尝败绩,如今被龙昊天一招击败,口中顿时鲜血狂喷,却不是因为肩上的伤口,而是因为胸中急涌的不甘。
龙昊天刺伤聂周,便将手中碍事的长戟留在了聂周肩上,快马加鞭地冲出了京城。
有数百人追着龙昊天冲下了山,但他们终究赶不上龙昊天胯下千里马的脚力,不多时便纷纷落在了后面,不见了踪迹。
一直到身后再也见不到追兵,沐小冬方才松了一口气,她掏出手绢,细细擦拭龙昊天脸上的血迹,她用双手急急抚模龙昊天全身,她发现龙昊天根本就没受伤,他单枪匹马,背负着她从数千人中突围,居然没受一点伤。
沐小冬一时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感激,她庆幸龙昊天身手敏捷,武艺高强,同时感激上苍,听到她内心的祷告,替她保全了龙昊天。
她将嘴唇贴上龙昊天的面颊,柔柔地亲,又将龙昊天的脸转过来,同他热切地吻。
接着她就发现了龙昊天的不对劲,他面色苍白,额角眉心布满了冷汗,他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
龙昊天体内的剧毒开始发作,他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了一股黑灰的死气。
沐小冬心中一急,立时叫出了声来:“你怎么了!”她抓住龙昊天的衣襟,使劲地摇,却只换来龙昊天一声暴喝:“吵死了!闭嘴!”
沐小冬哪里肯听龙昊天的话,她把自己紧紧蜷在龙昊天背上,哭得身子都开始颤抖,她一边哭,一边哽咽着对龙昊天道:“龙昊天,你听着,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我就带着孩子给你陪葬!”
骏马疾驰,狂风刮过,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沐小冬的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
龙昊天一路纵马扬鞭,并未说话,在穿越树林的时候,他低声对沐小冬道:“把我身上的衣服月兑了,披在你自个儿身上。”
沐小冬哪里肯答应,她蜷在龙昊天背后颤抖得更厉害了:“我不干!那你呢?你也会冷的……”
却又换来龙昊天第二声暴喝:“你不和我对着干,会死!?”
他咳嗽了一声,嘴角居然渗出了一抹鲜红的血迹。那几滴殷红的鲜血就仿佛在沐小冬心口扎进了一把尖刀,她立即闭嘴,往龙昊天身上扒下了那件外衣,一边颤抖,一边把大衣系在了自己身上,她用双手不停地磨蹭龙昊天的身体,想给他越来越冷的身体保温。
龙昊天带着沐小冬穿越了一条狭窄的山涧,沐小冬吃了一惊,山涧的后面竟然有一个错落有致,群山环抱的小村庄,村里的人仿佛都认识龙昊天,一见龙昊天策马经过,那些人便一个个纷纷围了上来。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大娘拿着簸箕,一脸喜气地看着龙昊天:“小昊子回来了?十年不见,你都有女儿了?”
她的这句话让沐小冬拧起眉头怒瞪了过去,她虽然天生一张女圭女圭脸,又身姿娇小,比龙昊天足足矮了两个头,可她怎么看,也有胸有腰,还挺着个大肚子,怎么可能是龙昊天的女儿?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岁出头,怀里抱着一名呱呱啼哭的婴儿的女子围了上来,她一见龙昊天,脸上立时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晕红,她一脸迭声地赶着龙昊天喊:“师兄回来了?我这就去告诉师父,师父这些年一直在念叨师兄,不知师兄过得如何,他老人家若是见了师兄,一定会很高兴。”
龙昊天却不置一词,他载着沐小冬直接踱停在了一户围着两个养着鸡鸭的小栅栏,门口种着两株牡丹的茅屋前。
他下马,将沐小冬抱在了怀里,他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几乎站立不稳,却坚持要抱着沐小冬。
沐小冬不敢抵抗,生怕自己惹恼了龙昊天,他的伤势会更严重。
龙昊天一脚踹开了房门,门里一个坐在桌前的白发老者微微一怔,从厚厚的书简间抬起头来,望住了他。
“徒儿……?”那老者嘴唇微微颤抖着,好半晌,方才吐出了这两个字。他起身往前,似乎要扶住龙昊天。
但龙昊天只将怀中的沐小冬往那名老者臂弯里轻轻一放:“帮我。”他气息微弱,说话的声音几乎已经轻得听不到:“好生安置她。”
他说完,两眼一闭,竟然往后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沐小冬忍到现在,她怕惹龙昊天生气,怕他的伤势加重,一直都未敢哭出声来。如今龙昊天晕死了过去,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在那名白发老者怀里拼命挣扎,她扑到了地上,往地下用力扶起了龙昊天。
“你帮帮我,我求你。”沐小冬哭着,紧紧攥住了那名老者的衣角:“帮我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她虽然在向那名白发老者求救,双臂却紧紧圈着龙昊天,眼神也乱得发尖,仿若一只护着幼崽的母兽,生怕别人来触碰,害了昏迷在她怀里的龙昊天。
那老者望了龙昊天与沐小冬好半晌,他似乎有些发怔,良久,方才试探性指着龙昊天问沐小冬:“你是他的谁?”
沐小冬圈着龙昊天的脖子,她抓着龙昊天手塞进了那名老者掌心,她想让对方为龙昊天把脉,她啜泣着对那老者道:“夫人,我半年前才嫁给他。”
那老者一时哑然,一脸的震惊,他喃喃自语道:“夫人,你竟然抱着他,他竟然让你靠近?”
沐小冬见那老者一时发怔一时自语,根本就不管她怀里的龙昊天,不由发起怒来,指着老者的鼻子骂:“你到底救不救他!你不救他,我,我放火烧了你这破屋子!”
沐小冬胡乱往龙昊天身上模着,真要找打火石点燃老者的屋子。不料龙昊天却睁开了眼,声音虚弱地怒骂沐小冬:“你到底有多想让我死?不要胡闹!快住手!”
见龙昊天并未昏迷,沐小冬心里一时又是高兴,又是委屈,她指着那名白发老者地冲龙昊天抱怨:“他好可恶!他根本就不愿意救你!”
龙昊天站了起来,他依旧有些摇摇晃晃的,似乎有些犯晕,他坐到桌前,那名白发老者站到了他身后,将掌心抵在他的后背,开始运功为他疗伤。
见那白发老者终于有了动作,沐小冬方才放下心来,她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凳子都太高了,她如果坐在凳子上,就没法依偎在龙昊天的怀里。
她想了想,索性拿个了蒲团,往龙昊天脚边一放,弯腰抱住了龙昊天的腿。
龙昊天半眯着眼睛,他依旧虚弱,眼底却浮现出了柔柔的宠溺,他晃了一下腿,把沐小冬往旁边推开了一些,沐小冬的胳膊紧紧圈着龙昊天的腿,龙昊天的腿晃到东,沐小冬便跟着往东,晃到西,沐小冬就也往西歪了过去。
她东倒西歪的,可就是抱着龙昊天的腿不放。她抬起头来,两个眼睛尖尖地瞪着龙昊天:“干什么你,不要乱动!”她的样子,就好像龙昊天的腿是她的,给她抱住了,就不再属于龙昊天,龙昊天要把它拿走,她不乐意,反倒要同他争吵了起来。
龙昊天低头闷笑得脸色都发白:“小东西,不靠着我,你就连坐都坐不稳了?”
沐小冬虽然心中怄气,但她看着龙昊天额头的冷汗,他煞白的脸色,她硬是忍下了这口气,只低低对龙昊天道:“我不跟你制气,你病了,我且让着你。”
龙昊天突然哈哈大笑,他运起内力,猛然间将身后为他运功疗伤的白发老者震开。他刚刚还是面色发白,汗流遍体,转瞬之间却已恢复如常,神清气爽。他往下一把抓起了抱着他腿不放的沐小冬,他将沐小冬圈在怀里,眉目含笑,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我何病之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病?”
他抬手,柔柔地轻抚上了沐小冬红润的面颊,他将自己冰冷的额头牢牢地抵上了沐小冬温暖的额心:“若我倒下了,你还能靠着谁?”
他全也不顾旁边依然站着那个替他疗伤的白发老者,扣住沐小冬的后脑勺便将舌头窜进了沐小冬嘴里。
一吻终了,沐小冬早已是全身无力,站都站不稳,只得软绵绵地依偎在龙昊天怀里。
然而看到龙昊天平安无恙,沐小冬终是放下心来,在唇角扬起了一抹甜甜的笑。
这一幕,看着身后的白发老者眼里,却是触目惊心,分外惊心。
老者刚刚还在为龙昊天疗伤,自然清楚龙昊天的身体状况。
龙昊天体内经脉紊乱,气血乱涌,早已是强弩之末。
然而他为了不让沐小冬担心,居然拼尽全力提上了自己最后一口内力。
他此时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绝不是因为他体内余毒已消,而是他奋力提起,用真气在沐小冬面前制造的假象。
龙昊天拿起桌上的佩剑,一只手便将沐小冬抱在了怀里,那白发老者在他身后幽幽道:“龙昊天,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徒儿,你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
龙昊天淡淡一笑,他抱着沐小冬推开了房门:“我不会,师父,不必太为徒儿忧心。”
龙昊天阖上房门之时,沐小冬听得那老者在房门背后自言自语,低低叹息:“昊天,你不听为师教导,将来宿疾发作,狂性大起,必将招致血光之灾。”
沐小冬虽然听不明白,可那老者的话却依然让她心中一颤,疑心大起。她伸手紧紧攥住了龙昊天的衣襟。
“他说什么?”沐小冬抬起头来,一脸焦虑地望着龙昊天:“什么血光之灾,他教导过你些什么,告诉我,龙昊天!”
一路上有许许多多人围了上来,他们似乎都认识龙昊天,有几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赶着龙昊天叫他师兄,几个四五十岁的老大娘拉住了龙昊天,要他去她们家用膳。
龙昊天答应了一位手里拿着簸箕的大娘,那正是他进村时候第一个喊住他的村妇。
龙昊天沉默了半晌,他揉了揉沐小冬的发心,轻描淡写道:“我会有什么灾?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靠近我。”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用手指挑起了沐小冬的下巴,静静地望住了她:“或者,你是我的灾?”
他声音沙哑,半明半寐的黑眸中划过了一抹淡淡的波纹,他与其说是在问沐小冬,还不如说是在问他自己。
他并未等到沐小冬回答,就用手捂住了沐小冬的嘴:“你别再说话,让我静静。”
沐小冬虽然心中忧虑,但她看龙昊天的脸色,早已不像刚才那般惨白汗湿,确实已经恢复如常,神色淡然。她又想起他带着她,单枪匹马从数千人中突围,他武艺那般高强,在这世上根本难有敌手,只要她不去害他,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因此沐小冬也就放下心来,抓住龙昊天的后背,柔柔依偎进了他怀里。
一番调息逼毒,龙昊天的伤势大为好转。
这一日,村人们留龙昊天用膳,午膳并不丰富,山野小镇,最丰盛的菜式不过是一只野鸡,一碗蘑菇豆腐汤,几样青菜。
席间有许多人上来和龙昊天敬酒,他们一口一个小昊子,说他长大了,愈发英俊,又说村里许多姑娘为了等他,二十出头了都未曾婚配。
从他们的谈话中,沐小冬得知龙昊天幼年曾在这个村庄跟刚才那名白发老者习武,他一身的武艺都是得自那名老者的真传。村里的人都自小看着他长大,男的都可算是他的叔伯,女的则都是他的婶姨。
沐小冬搭不上话,她只得静静依偎在龙昊天怀里,这个山村四面环上,十分闭塞,村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当上了将军。龙昊天更是对自己的身份只字不提。
沐小冬虽然不知道龙昊天为何要隐瞒,但既然他要瞒,她便替他瞒,她怕自己说漏了嘴,便一直蜷在龙昊天怀里,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龙昊天的手一直柔柔抚模在沐小冬身上,他几乎没怎么吃菜,偶尔吃到一两块味道鲜美,尚算入味的鸡肉,他便会扣住沐小冬的下巴将那肉喂进沐小冬嘴里。
他旁若无人,全也不顾四周的人都一脸暧昧地望着他和蜷在他怀中的沐小冬。
只有在低头看沐小冬的时候,他冰冷的黑眸方才会泛起一抹淡淡的温情,便如初春微融的冰面,柔柔漾漾,醉人的宠溺。
回房的时候龙昊天几下便撕破了沐小冬身上的衣裳,他并没有真正占有沐小冬,只是紧紧搂着她,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她。
完事之后,沐小冬红痕满面,小身子紧紧蜷缩起来,变成了一个球。
龙昊天穿上衣服出了门,他在门边轻声丢给了沐小冬一句:“在床上等我,回头我给你带好吃的,别到处乱跑,你跑了出去,也不认识路,如果被我抓到,我不会放过你。”
沐小冬不知龙昊天为何要这样说。她为何要跑?这屋子里都是龙昊天的味道,床铺桌椅都十分整齐,想来是龙昊天少时住过的屋子。她从来不知道龙昊天小时候是什么样,好容易寻了个机会在他少时住过的村庄待着,恰好可以向别人问问他的喜好。
“你去哪儿?”她依依不舍地看着龙昊天,小脸羞红地对他道:“你早些回来。”
龙昊天在停顿了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很快。”他运起轻功,身形便如一支离了弦的箭,瞬间融入了苍茫的夜色中。
龙昊天出了房门便直接去找了那名白发老者,他的师父,宋连。
不安的疑团在他心中越扩越大,他开始仔细回想从前,他处死那一百零八名贪污官员之前,确曾因为暴怒而短暂的失去了记忆。
等到他清醒过来,那一百零八名官员已经横尸在了他眼前。
当时,陪在他身边的没有别人,只有龙府的老管家,李德。
李德告诉他,那些官员是因为畏罪而自杀的,龙昊天并没有怀疑,只名人叫那些官员的尸首掩埋了事。
然而刚才,就在刚才,他面对钱虎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又一次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龙昊天回想起从前,他的师父,宋连,在教授他武功的时候,总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时不时模着他的头发告诫他,不可动怒,不可动情,不可动心,不可狂喜,这是研习本门武功的最大要诀。
龙昊天从没有怀疑过宋连对他说的话。这也是为何,一开始他十分抗拒沐小冬,拼命压抑着自己,不为她心动。
直到刚才。
直到他在钱虎面前又一次短暂失去了意识。
龙昊天急着要去找宋连。
他必须找宋连问清楚,他教导他不可动怒,不可动情,不可动心,不可狂喜,究竟是为了提升他的内力,还是另有原因?
龙昊天这一走便是大半个时辰,沐小冬初时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等着龙昊天,后来她躺得发闷,身上又实在痒痒,到处都是被龙昊天亲出的印子,她便起了身,想在房里寻寻,有没有什么可以化瘀的药。
她没有找到药,却在桌上发现了一袋蜜饯,应该是龙昊天走的时候留下的。沐小冬百无聊赖,索性趴在桌上吃起了蜜饯。
吃着吃着她的头不住地点在桌面上,打起了瞌睡,她拥了拥身子,正想回到床上继续睡,“吱呀”一声,房门却被人从外轻轻推开了。
进来的人却不是龙昊天,而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白发老者,正是宋连。
龙昊天去找宋连,却并未料到宋连正好也来找到,两人于半路错过,宋连反而和沐小冬打了个照面。
沐小冬先前见他,并不知道他是谁,后来在用膳的时候听人说他是龙昊天的师父,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崇敬,她起身朝他福了福,柔柔地也喊了他一声:“师父。”
宋连站在门口盯着沐小冬好半晌,他看着沐小冬晕红的小脸,她脖子上被亲出来的吻痕,她被龙昊天撕破的衣服,他眼里暗了暗,沉默了半晌,轻声对沐小冬道:“我刚刚在外头,听到你喊得厉害,就进来看看,你且坐下,我来给你上药。”
他怀里揣着好几个各色的药瓶,站到了沐小冬的身后,手法娴熟地抹在了沐小冬脖子上。
沐小冬起先还有些不大好意思,除了龙昊天,她还从没有给任何男人触碰过身子,但宋连是龙昊天的师父,就像龙昊天爹一样,龙昊天的爹自然也就是她的爹,沐小冬这么想,也便放宽了心,由着宋连给她上药。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宋连在沐小冬身后静静道:“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嫁给了他。”
沐小冬心中奇怪,怎么宋连好像并不太喜欢龙昊天,他的口气淡淡的,全不像村里其他人那么热情,而且他说话的口吻,就好像她嫁错了人,不应该选择龙昊天。
“我怀了他的孩子。”沐小冬老实道:“他就娶了我,我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沐小冬这话却只引来了李伯一阵错愕:“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便嫁给了他?你知不知道他……”
宋连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沐小冬怔怔地看着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宋连自从进屋以后,看到她身上的吻痕之后,脸色就越来越差。
宋连给沐小冬脖子上完了药,叹了口气,在沐小冬身后低低道:“他有顽疾,一旦发作,便会六亲不认,逢人便杀。若是发作的严重了,便会气血逆流,走火入魔。他不可过喜,也不可过悲,你是不是觉得他这人冷得就像冰山一样?唉,其实我这个徒儿挺命苦,他这个毛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没人能治。我收了他之后,就一直后悔,为什么要教会他这一身的武功。不过我看他对你,倒是一片真心。往后你可得替我多提点提点他,让他好好压住自己的脾气。不然你自己性命一样堪忧。”
宋连这话倒恰好说进了沐小冬心里,她今日见龙昊天与钱虎对峙,确实有点不大对劲,她喊了他好几声,龙昊天才回过神来。
宋连虽然把话说的严重,沐小冬却并没很把这事放在心上。
在她的内心最深处,她一直觉得,龙昊天是绝不会伤她的。沐小冬背对着宋连,轻轻“哦”了一声。
宋连收拾完药瓶便出了门。没人注意到龙昊天其实就站在门外,他一直无声的站着,静静的听着。
早起沐小冬并未在屋里看见龙昊天,她只在鼻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肉香,她吸了吸鼻子,用被褥裹紧身子,趴到了窗边。
龙昊天在屋外升起了炉灶,他的手边放着一块砧板,砧板上面躺着一尾鲈鱼。
他先将鲈鱼剖月复去刺,身上的肉都用刀割松了,然后涂上酱料,放进了锅里。
喷香的鱼味熏得沐小冬直咽口水,她发现龙昊天手边不光摆着鲈鱼,还有一锅刚煮好,冒着热气的莲子八宝粥,几样红红绿绿,喷香但是捏得奇形怪状的小点心。
在龙昊天做鱼的时候,有一只两三个月大的幼猫一只蹲在他脚边,龙昊天将鱼下了锅,香气溢得到处都是,那猫便站起了身,用两前爪抱着龙昊天的腿不停扒拉。
龙昊天弯腰,用手轻轻抚了抚那猫的脑袋:“莫急,等做好了,分你一半。”
他浅浅地笑,深黯的黑眸中浮现出柔柔的暖意,沐小冬发现,最近龙昊天笑得次数越来越多,他早已不复先前与她初遇时的冰冷模样,而是愈发的柔和,周身散发着一股融融的温暖。
他用手指勾了勾那猫的下巴,唤了它一声:“冬儿。”
他将做好的鱼分了一半给那猫,笑着问它:“喜欢吗?”
他用衣袖擦去了沾在那猫胡须上的酱汁:“冬儿今天又睡不醒。”
那一瞬间泪水突然就漫出了沐小冬的眼眶,怎么也止不住,她从窗户爬了出去,龙昊天恰好站在窗外,她用胳膊圈住龙昊天的脖子,整个人都蜷在了龙昊天背上。
“对不起。”沐小冬窝在龙昊天身上,低低道:“我起来太晚了,你放下,这鱼我来做。”
她说着,就用手抓住了砧板上另外一尾鲈鱼,但那鱼太滑了,她一下没抓住,它居然从砧板上滑了下去。
龙昊天弯腰捡起了那尾鱼,他淡淡一笑:“行了,你不是说,你杀鱼的时候会害怕?”
他将那尾鱼放进水桶里洗了洗,就要用刀子将那尾鱼开膛剖月复。
沐小冬从龙昊天背上滑下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不”她一脸倔强地对龙昊天道:“我来做,我会的,我早就不怕了。”
龙昊天沉默了半晌,他并未坚持,松开了手。
沐小冬把鱼重新放回了砧板上,那鱼还是活的,不住在她掌下挣扎,其实沐小冬真的不怎么会杀鱼,她先前统共只杀过一尾鱼,刀子渐渐划开了鱼月复,沐小冬的额头上渗满了冷汗,握着刀的手指都开始发颤。
龙昊天走了过来,握住了沐小冬拿刀的右手:“行了你,一边去。”
沐小冬不语,她怕龙昊天要来抢她手上的刀,咬咬牙一刀戳进了鱼肚子。那鱼顿时在砧板上一通挣扎蹦跳,溅了沐小冬一身血,连脸上也沾到了几滴,吓得她脸色都发白。
然而她却并未收手,她不习惯杀鱼,手一快鱼剁成了三截,鱼肠子和鱼泡都流了出来,沐小冬面色煞白的用手把它们从的鱼的身子里扯了出来。
她收拾完了鱼,手忙脚乱地把它们丢进了锅里,吱的一声炸响,锅里冒起了一股浓烟,沐小冬急急赶着把葱姜盐丢进了锅,她用铲子胡乱翻了几下,等她把鱼起锅的时候,那哪里还像什么鱼,分明就是三块漆黑的木炭。
龙昊天一直站在一旁笑着看沐小冬,他虽然未曾开口责怪沐小冬,但沐小冬却能清楚看到他眼中的嘲笑,她心中难受,哼,笑什么,她不过是一时失手,沐小冬把鱼铲进盘子里,就要将它们倒进桶里。
龙昊天却伸手拦下了沐小冬:“别扔,给我,能吃。”
他说完就夹起一块送进了嘴里,他咀嚼了几下,将鱼肉咽了下去:“样子难看,味道还不错。”
沐小冬不信,她举着筷子也要去夹那几块鱼,龙昊天却将盘子高高举起:“你看看桌上那盘点心,我做的,一样难看,但吃起来还成,样子难看的未必就难吃。”
真的吗?沐小冬不信,她分明看到那几截鱼在她的铲子底下变成了焦炭,沐小冬左右望望,果然桌子上还摆着一盘红红绿绿的小点心。
沐小冬一见那盘点心,面上的郁色便一扫而空,她捂着嘴咯咯直笑:“这是你做的,好难看!你捏的这是什么?兔子吗?我看它好像一个长着驴脑袋,猪身,兔子尾的怪胎!”
桌上的点心正是龙昊天捏的,他手上握惯了兵器,力气大,哪能做这样精致小巧的点心?从沐小冬第一眼见他翻阅那些御厨编著的书册,沐小冬就知道,他定然是做不成的。
果然他捏的花一朵朵都扁得像面饼,捏的鸟就像一张张拉长了的弹弓,捏的兔子更是身子滚得像头肥猪。
“原来你也有做不成的事。”沐小冬看着那盘做得奇形怪状的点心,她笑得前仰后合,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粉色,春花一般的娇媚。她本来觉得自己笨手笨脚才烧焦了鱼,现在方知龙昊天也和她一样,没有什么人第一次做一样东西就能把它做好的。因此她也就不再觉得羞臊或是难堪,捧起那盘点心捏了一个放进了嘴里。
“好吃,好甜。真好!”那盘点心虽然样子难看,味道却和沐小冬平日在宫里吃到的一模一样,沐小冬赞个不停,一口气吃下了半盘。
她抬起头时方觉龙昊天站在一旁,他眼中含笑,已望了她足足半个时辰,她刚才狼吞虎咽的样子全都落进了他眼里。
沐小冬一时又有些羞臊,但她想龙昊天一定不会在乎,她还有什么样子是他没见过的呢?沐小冬动了动,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了桌上,就想上去抱住龙昊天,让他带她在村子里逛逛,把他那些叔伯婶姨也介绍给她认识。
龙昊天却往后倒退了一步,把手里空了的盘子放在了桌上。
“你等等,先别靠过来。”他一脸讪笑着对沐小冬道:“我肚子疼得厉害,好像是中毒了。”
沐小冬起先还没明白龙昊天的话,听说他中毒,她急急扶了上去,就要让龙昊天跟她去找大夫。
跟着她看到了龙昊天脸上促狭的嘲弄,她瞬间明白了过来,把龙昊天推在了一边:“你嫌它有毒,可以不吃!”
龙昊天并未回话,他哈哈大笑着走远了,大约是去了茅房。
没了龙昊天,沐小冬一下又没了劲,她懒洋洋趴在桌上,那猫还把头埋在盘子里啃鱼。沐小冬把它抱起来放在了身上,她用手勾了勾它的脖子。它分明是只雄猫,龙昊天却叫它冬儿,沐小冬想了想,她也用手抚了抚那猫的脑袋,柔柔地唤了它一声:“昊天。”
沐小冬本想把碗筷收拾了放水桶里洗洗,但她身上又酸又疼,都是龙昊天昨晚亲出来的印子,她又懒得动了。她趴在桌上,一边吃点心,一边盯着不远处的几户人家看。那几户都是打小就看着龙昊天长大的邻居,沐小冬见他们都冲这里指指点点,也便撑起身子冲他们挥了挥手,复又柔柔笑了笑。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不对劲,他们一个个都慌慌张张的,望着这里的神色十分警觉,有几个二十几岁,手里抱着孩子的村妇还哭哭啼啼的,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仇恨还是怨毒。
沐小冬不明所以,她往四周看了看,周围除了她,一张桌子,几张凳子,一个炉灶再无其它,他们到底都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儿一个个看着她,就好像她杀了他们的亲人或是爹娘一样。
不多时宋连走了过来,他站在栅栏旁边,一脸严肃地盯着沐小冬:“昨晚他上哪去了,有没有告诉你?”
沐小冬摇了摇头,李伯站在沐小冬旁边瞅了半晌,沐小冬的脸从来骗不了人,她说没有,便真是不知道,宋连站了片刻,叹了口气,走了开去。
接着沐小冬发现村里的人竟然有好几个手里提着锄头镰刀围了过来,她心里害怕,便进了屋,将自己锁进了房间里。
幸好龙昊天没过多久就回了屋,一见到龙昊天沐小冬便赶忙上去牵住了他的手,她把头埋在龙昊天怀里,闷闷地道:“你那些亲戚不知是怎么了,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好像赶着要杀咱们。”
龙昊天怔了怔,他推开窗户往外头望了望,围住这里的村民已经由一开始的三五个变成了好几十个,他们一个个手里都提着火把和兵刃,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摇。
龙昊天沉默了半晌,他弯腰开始收拾衣物,他沉声对沐小冬道:“收拾收拾,把大衣系在身上,今天咱们就离开这儿。”
沐小冬不明所以,她赶着龙昊天问:“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能到你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我不走。”
沐小冬尚不知外面已经腥风血雨,宋清海连夜发兵把京城内外封锁了个严实。到处都贴满了捉拿逆贼龙昊天的布告。
龙昊天淡淡一笑:“你弟弟对我动手了,我大意了,他们应该已经追到这儿来了。”
听龙昊天这么说,沐小冬惊了一下,她赶忙放开龙昊天的手跟他一起收拾起了衣物:“是这样,那咱们还是早早离开这里,免得连累了你那些叔伯婶姨。”
相比沐小冬的慌乱,龙昊天脸上的神情却一直都十分平静,他用手轻轻揉了揉沐小冬的脸颊,冲她温柔地笑。在走出屋的时候,他一把把沐小冬打横抱进了怀里,点住了她的昏睡穴。
宋连迎了上来,他远远地望着龙昊天,他的脸上有几分愧疚:“徒儿,为师对不起你,但他们已经抓走了村里好几个壮丁,若我不把你交出去,他们就要发兵屠村。”
龙昊天依然用手轻轻触模着沐小冬白皙的面颊,他脸上的神情温柔而又专注,他用手模到沐小冬唇边的一处油渍,拿衣袖将它抹了干净:“无妨,我并没有怪你。等我把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生安置了,我自会回来。”
龙昊天往前跨出了一步,几个手举着火把的村民立即围了上来,其中就有昨日才邀龙昊天用过午膳的那个大娘,只见她满脸是泪,抽抽搭搭地望着龙昊天,脸上的神情又是焦急又是愧疚。
“昊天”她哽咽了一声,声音嘶哑地对龙昊天道:“我家大毛二毛也被官兵抓走了,你不能不回来,五婶对不住你。”
龙昊天并未答话,他只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沐小冬,他已走得远了。
龙昊天将沐小冬带进了一个山洞,他收拾了一堆稻草,将沐小冬陷在其中,用衣服紧紧裹上。沐小冬在睡梦中也不安分,一会用手扯一下盖在自己身上的衣物,嘟囔一声:“太热了,好紧。”一会蹬一下腿,咽下一口口水:“鱼。”
龙昊天站在一旁笑着看沐小冬,他黑深的眼眸中盈满了融融的宠溺,他用手轻轻抚了下沐小冬的额头,柔声对她道:“回来我给你做鱼,你先睡会,等醒了,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龙昊天从身上模出一个香囊,把它往山崖底下远远扔了出去。
那是他与李蓉的定亲信物。
龙昊天走后没多久,沐小冬的面颊就红红地烧了起来,也不知是发烧还是上火,她的也开始流血,她的羊水破了,孩子正挣扎着要从她身体里出来。
洞外秋风萧萧,龙昊天只用几块石头简单地堵住了洞口,时不时有冷风灌进了山洞,将这淡淡的血腥一丝丝,一缕缕带出洞外,密林深处时不时响起一阵悠长的狼嚎,甚是骇人。
龙昊天只身回到了村庄,他策马踱步在了一处峰顶,当看到山涧口缓缓涌入了一群打着宋字旗号的官兵,他勒紧了缰绳,战袍随秋风瑟瑟扬起,便如一只盘旋直下的雄鹰,从山顶俯冲了下去。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天地色变,钱虎两千精兵被龙昊天单枪匹马挡在涧口血战三个时辰不得入,两边的山崖上都涌满了桃源村的村民,每当龙昊天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将崖顶的巨石纷纷推下,山涧狭窄,每次只能容两三个人进出,那两三人哪里是身经百战的龙昊天的对手?最后,钱虎回军稍事歇息,却被龙昊天带着数百村民突围出了山涧,连先前被钱虎抓住当人质的几个村民都被龙昊天单骑突入军阵毫发无损地救出。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沐小冬被龙昊天一个人留在山洞里,几只野狼闻到了血腥,徘徊在了洞口,一只一直不停地用爪子刨着龙昊天堵在洞口的岩石,石块松动,竟然被它刨出了一个洞来,它欢叫一声,就要从石缝钻进山洞。
恰在此时,一条长鞭从岩石正后方横扫而出,一鞭子抽上了野狼的额头。
野狼哀鸣一声,迅速后退窜进了草丛。
来人眸若寒星,脸似皓月,一身潜龙戏水鎏金底纹青衣,手上捏着一条粗长的马鞭,他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沐小冬,他的黑眸,就像两汪无尽的幽潭,深不见底,不可窥测。
他仔细端详了沐小冬半晌,拧了拧眉,唤了她一声:“媛儿?”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小就和宋清媛定下婚约的大筠太子李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