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正和颜悦色,就连眼角鱼纹都充斥着慈蔼的宠溺,靳雅笑得也很有礼貌,“当然不介意,我最喜欢的就是中国美食,何况,这些都是我爱吃的菜呢。丫”
“呵呵,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
一老一少欢快的交谈着,乔沐彦根本没胃口陪着他们吃这顿饭,叶妃也是,不过,她不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没胃口,而是——
观察着靳雅的一言一行,餐桌上,她有许多的小动作,比如,吃饭的时候爱咬着筷子,比如,说到高兴了就喜欢伸舌头,比如,对自己喜欢吃的菜,会连着夹好几次,再比如,她刚才说,她最爱吃的菜是糖醋排骨……
而这些小动作,她叶妃也有……
似乎有什么谜底在心里昭然若揭,叶妃的脸白的吓人,她苦心经营的三年感情,竟然,也只是某个人的影子吗?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骄傲如她,怎么可能甘愿接受这个事实!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再也坐不住,第一次在乔天正面前失礼,叶妃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直接起身冲了出去!
留下的三人神色各异的看着夺门而出的叶妃,靳雅摇了摇筷子,不解的看向乔沐彦,“她怎么了?”
就算不欢迎她,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媲?
“你想知道就去问她啊,问我干什么。”乔沐彦语气很是不耐,乔天正瞪了他一眼,转而又捧着个笑脸对着靳雅,“可能有什么急事吧,别管她,我们吃我们的。”
“……”乔沐彦拿筷子一个劲儿的戳着饭,之前老头子可不是这样的,只要叶妃一点不痛快了,他就能让所有人都跟着她不痛快!要是换做以前,叶妃就这样冒然冲出去,老头子还不得屁颠屁颠的追着出去哄他这个宝贝干女儿啊!
“男人啊,喜新厌旧啊——”不知不觉就感慨了句,乔天正拿筷子狠狠的敲着他的头,“说什么呢!”
被疼痛惊醒,乔沐彦绷着脸瞪着暗自得意的靳雅,狠狠揉着头,却又是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样儿!
从没见乔沐彦这样吃瘪,靳雅更加坚定了勾|引乔老爷子的心,等她做了他的后妈,看她怎么欺负他!
吃过饭,乔老去书房里和意大利那边通话,趁着这个空档,乔沐彦拉着靳雅来到了后院,脸黑黑的,活像她欠了他八百十万似的。
“靳雅,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你再傻也该看出我爸对你是什么意思了吧?!你怎么还能这么胆大的来我这里吃饭?!”劈头就是一顿质问,靳雅双手环胸冷冷睨了他一眼,继而牵唇笑得风淡云轻,“我没想干什么啊,我只是想当你的后妈,然后,虐待你。”
“……”额头竖起三条黑线,乔沐彦抽了抽嘴角,“为了对付我你就这样搭上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你脑袋里都是面粉和水搅一搅就是浆糊的吧!”
“啪!”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道极响极清亮的巴掌声应时响起,乔沐彦被打的偏过头,靳雅拍拍小手依旧一派怡然自得,“哎呀,不好意思,手又滑了一次,你没事吧?”
手扬起,乔沐彦狠狠的瞪着靳雅,双目充血,要不是顾忌着老头,他真想一口生吞活剥了她!
“呐呐呐,脸在这,快打快打,我等着呢。”靳雅很好心的将他的手拽到自己脸上,闭上眼睛一副乖乖受打的模样,乔沐彦眯了眯眼,强忍住怒气不去上她的当,稳下焦躁的情绪,才用力抽回手扶着她的双肩,“靳雅,听我一句劝,你不能和我爸在一起,这是真的为你好。”
“为我好?哈哈——”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靳雅笑得几乎流出泪来,“伟大的乔少爷,知不知道从你口中听到‘为我好’,就跟在这个时代见到诸葛亮一样让人匪夷所思?”
“靳雅,我是说真的!”
“你说真的难道我说的都是假的?”靳雅嗤笑出声,温和的水眸瞬时立起无数冰柱冻伤着他的身体,“乔少爷,你似乎忘记曾经对我做过什么了吧?那好,我现在就一件一件的提醒你一下。”
“安琪拿鞭子抽我要置我于死地,是你指使的吧?”
“我最好的朋友林梦柯遭人强|暴跟你也月兑不了干系吧?”
“你和Leo联手绑架了我,因为叶柔,靳司旻命悬一线,这个,也跟你有着紧密的关联吧?”
踮脚,眸底嗜血的光芒愈发浓烈,靳雅点点靠近愣怔的乔沐彦,唇角,绽开着如罂粟般蚀骨的邪笑,“伟大的乔少爷,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你,但是,你唯独不该伤了靳司旻,他是那样一个骄傲敏感的人,你怎么可以将他伤的必须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知道吗,那样的他,很痛苦,很自卑,即使他不说,像个没事人儿似的站在我面前对我笑,可是我知道,他的心在哭泣,他的心在流血,这些,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狭隘的心胸,因为你自私可笑的报复——”
“所以,你也该承受他承受过的,经历他经历过的。”
沉闷的枪响砰然响彻在静谧的时空,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里蔓延成灾,靳雅冷笑着看着他倒下,眸光落在他汩汩向外涌着鲜血的腿上,唇边的笑容,愈发妖艳,“啧啧,真是可怜呢,你爸明知道我带了枪,可是却不阻止,他明知道我会伤你,可是,即使知道,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有这样的父亲,你该感到很心寒吧?”
“有那样的父亲,我确实感到心寒,可是有你这样的妹妹,我更感到心寒!”
咬牙捂着腿上的血窟窿,声音从齿缝里溢出,乔沐彦半撑着身体坐起,靳雅闻言顿了顿,“你刚说什么?什么妹妹?”
凌乱的脚步声渐近,听到枪声,这里的护卫纷纷以这里为中心点围了过来,靳雅被制住,乔沐彦被人抬了下去,而此时,乔天正不急不缓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挥手让制住靳雅的人退下,侧身,垂眸凝着躺在担架上的乔沐彦,“早就知道靳雅是我女儿却瞒着我,这个,就是给你的惩罚。”
眸底的怒火赅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寒地冻,乔沐彦抬眸盯着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这才是他乔沐彦的父亲乔天正啊!不会心慈手软,总是将整个局面掌控在自己手里,即便,棋子是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爸,靳雅说的对,有你这样的父亲,我真的应该感到寒心。”
“……”
……
荒芜凄凉的墓地,墓碑上,工整的镌刻着“顾雪馨”三个字,靳雅坐在坟前,低垂的眼眸,幻想着这位从未见过面的母亲,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别人都说,她和她母亲长得很像,至于有多像,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献上一束白色的兰花,望着墓碑,乔天正的神色是怀念感伤的,“你妈妈,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这兰花,我第一次见到你妈妈就是在法国,她就像这兰花一样,美好,高洁,后来,我强迫她去了意大利,你妈妈并不喜欢我,是我强要了她——”
“……”靳雅静静的听着,无悲无喜,似乎就像当初听邵帆讲着丢弃她的故事一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听这些往事,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回应。
“她整天以泪洗面,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离我,后来,我放手放她回国,却不知道,那时,她已经怀上了你。”
“她不爱你,是因为她心里有了别人,而那个人,就是邵云离的爸爸邵然辉是吗?”靳雅淡淡勾唇,很多时候,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邵家,她的妈妈,乔天正,仅从一个听故事的人出发,她也能隐约猜出他们的关系,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或许吧,她在梦中都叫着‘然辉’这个名字,自从放开了她,我就没再打听过她的下落,直到在法国遇见你,我才让人着重打听了你的消息,直到那时,我才知道雪馨已经去世了,而邵然辉,在北京当了官,却把你妈妈埋在了她和他的故乡。”
“他和她的故乡,两小无猜的爱情,听上去多么美好,可是,既然是两小无猜,为什么邵然辉最初娶的不是我妈妈?”
“迫于家庭压力吧,总之,他们后来在一起了,也算是完成了她一个心愿。”此时的乔天正,就像是缅怀曾经的爱人,洗去一身的血腥,披着柔和的月光,站在逝者的坟前,悼念着曾经的点点滴滴,即使是不愉快的过去,也有值得追忆的美好记忆。
“小雅——”他在她身旁坐下,如个慈父般将她瘦小的身体护进怀里,“跟我回意大利吧,和靳司旻在一起的时候,你会觉得对不起南宫夜,和南宫夜在一起的时候,你又会想起靳司旻,倒不如跟我回去,看他们谁能够追着你来意大利。”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不必了。”靳雅礼貌的道谢,语气中多少含着淡漠和疏离,乔天正怔了怔,本以为她听了这段故事或多或少会有所反应,只是,她太过平静,平静的连他都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站起,靳雅悠然的望着无尽的夜色。闭上眼,享受着这里诡异的宁静,樱桃的粉唇,轻轻开合着,“这一趟来中国,是因为Ken师父的时装发布会上有两套我亲手设计的衣服,以后,我会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会为自己的生活买单,所以,我不想再依赖任何一个人,包括靳司旻,包括南宫夜,自然,也包括你,正叔叔。”
正叔叔……
在她心里,他的身份,也只是“正叔叔”三个字。
“一个月后,结束我在这里十多年的感情,然后,我会回法国,重新我顾雅的生活。”靳雅笑得温和恬静,她不想依附于别人,因为,现在的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有她的顾小样,有她自己的生活圈子,她想,以后的她,会过的很好,即使没有男人,她,依旧会很好。
爱,给了靳司旻,遗忘在过去,以后的她,没想过会和怎样的人一起过完下辈子,或许,只单身一人,抚养儿子长大成人,也是一种生**验。
……
『清歌』,酒气熏天的包厢里,靳司旻拄着拐杖冷冷的看着摔箱倒柜的叶妃,森冷的眸子,除了冷冽没有半分的感情。
上万的名酒摔了一地,叶妃气红了双眼,东西砸够了,转而拿着包泄愤似的捶打在靳司旻站得笔直的身上,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类,以着俯瞰的姿态冷睨着她可笑的言行举止。
“靳司旻,我跟你在一起的三年到底算什么?!!!”头发凌乱的披散着,叶妃第一次这样失态,什么淑女,什么礼仪,她一点都顾不上,她只知道揪着他的衣领质问着她曾经无懈可击的爱情,“告诉我,就算你现在不爱了,但曾经爱的也是我叶妃,而不是她靳雅的影子!告诉我,你告诉我啊靳司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冷淡回应着他,靳司旻连眉都懒得皱一下,他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他不知道到底又哪里惹到了她。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清纯的面容突的狰狞起来,叶妃甩了包,直接扯过他的衬衫,“靳司旻,本来我还有点愧疚,可是现在,该愧疚的是你!三年的感情,对不起的不是你,而是我!知道吗?!”
“三年的感情,我早就放下了,既然都过去了,你又何必一次次提起。”
“放下了?过去了?”叶妃冷不丁的嗤笑出声,“靳司旻,你扪心自问下,我们是在学校聚餐的时候认识的,你见到我,不就是因为我吃饭的习惯跟靳雅那贱丫头太像吗!枉我自诩聪明,却在今晚才发现这个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实!”
“那时你还是那贱丫头的养父吧,靳司旻,你的恶趣味怎么这么变态呐,喜欢自己的女儿,这种***的恋爱很好受是不是?!!!”衬衣被揪的皱巴,靳司旻恍惚怔然,不可否认,他当初追叶妃,确实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气质,但是这与众不同,仅仅是因为和他心上模糊的影子很像很像——
那时,他只把靳雅当女儿,从没将心里的理想女人和靳雅挂上钩,现在听叶妃这么一说,他似乎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原来,靳雅,是早就在他心里了吗?
“怎么,没话说了?”叶妃忽然觉得自己蠢极了,拿话扇自己的嘴巴子,是何等的愚蠢至极!
“叶妃,谢谢你。”靳司旻难得的对她展颜笑开,他的笑,太过炫目,叶妃愣怔了几秒,“谢我?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顿了顿,靳司旻掏出手机凝眸盯着屏幕上的照片,“让我知道了我心中至始至终只爱过一个女人。”
世界停止了喧嚣,叶妃脑中“轰”的一声炸开,像个木偶似的杵在原地,靳司旻浅笑着迈开步子,步伐坚定而有力,伴随着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不再是沉闷的,而是织造出了一曲世上最为美妙的乐章,那个乐章的名字,叫做幸福。
……
今天,是Ken回法国的日子,靳雅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没有回酒店,也没有回南宫夜那里,反而,是搬进了她最初的家——『海蓝别墅』。
陈德白见着她,眼眶都红了,靳雅好笑又感动的抹着他那老脸上纵横的眼泪,两人在外面叙着旧,靳司旻就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凝着她,一切,都那样的美好,而这美好,又那么的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真切。
晚上的菜很丰富,是靳司旻亲自下厨做的,久违的亲切幸福感,弥漫在靳雅周围密实的空气中,每一道,都是她喜欢的菜肴,靳司旻最了解她的口味,该放多少盐,该放多少糖,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重逢之后的晚餐,本以为能在安然怀念中度过,却在半途,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