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烟雾缭绕。
整个人走廊里,都弥漫着浓重的烟的味道。而他脚下已经集了一堆的香烟,燃了一截的,燃了一半的,还有没有点过的……
贺连城倚着墙壁站着,颈上的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他一手插进口袋里,另一手夹着一支烟,烟在他干净的指间里自顾自地燃了一多半,他却一口都没有吸,置之不理。
安静的走廊里,他的或重或轻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媲。
半低着头,碎发在俊颜上落下浅浅的影,盖在眉心的那个结上。
病房的门声戛然响起,李护士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见到站在门外的贺连城那沧桑落魄的样子,先是一愣,而后轻轻地将病房的门掩好,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贺市长……安安找到了吗?”
“没有。人现在还在找。”他眉心重重一拧,指月复掐灭了烟蒂,近乎烦躁得丢在了脚。这个时候再和他提“安安”两个字,很显然,无异于火上浇油。李护士很识趣地噤了声。
贺连城舒了舒眉,问道:“她,怎么样?”
李护士轻叹了一声:“唉,从早上那会儿昏了过去到现在,她就一直坐在地上一句话不说,问什么也不答。这一整天了,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就连医生护士过来要给她输液,她也都把针管拔掉了……”
“嗯,我知道了。”贺连城抽了抽嘴角,“你也忙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这边,她……我来照顾就好。”
李护士应声离开了。
贺连城默然推开了病房的门,走了进去,见里面的灯没开,便随手开了里面的灯。
霎时,白炽灯照得眼前一片大白。
病房里随处可见的孩子的玩具、学步车、还有墙上贴着的卡通画报,一下子跳进了视野当中。安安和莫妍回国的时间虽然不长,在这家医院里接受治疗更没有多长时间,但莫妍为了让孩子不会排斥医院这个到处是消毒水味道的环境,便将安安住的病房装扮成了极其温馨的儿童房的模样。
而那灯还没亮起来的时间还没超过十秒,就听角落里的一个声音传来——
“——把灯关上好吗?”
细弱的,像是一根细线勒住他的心。
那是倚着病床坐在地板上的莫妍。
贺连城眸光一黯,关掉了病房里的灯。
房间里唯一的光线,是透过窗跳进来的浅浅的月光,在地板上洒下凄然惨淡的一片。贺连城渐渐走近,发现了那道纤弱的身影,缩坐在一片月光里。凌乱的发丝下,一张小脸被月光照得越发憔悴,哭得红肿的眸子仿佛永远不会干涸似的,脸上的泪痕还没全干,就又填上了新的。那只纤细的手臂似是被夜风吹得冷了,将自己抱住,腋间还紧紧夹着一只毛绒玩具熊。
如果贺连城没记错的话,那只小熊,是安安最喜欢的玩具。
大概就是前几天,他坐在病床前逗着儿子,还同正为孩子整理衣服的莫妍说来着,一个男孩子怎么喜欢那些女孩子的玩意儿,本以为两岁的安安听不懂他的意思,谁知那孩子一听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极凶,任他怎么哄都不行……
此时,那爱哭的孩子却丢下了那只熊,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
看到莫妍的这幅样子,贺连城心里的痛难以言说,那丢了的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也是他
一拧眉,他道:“别再这儿坐着,地上凉。”
俯身,长臂插进她腿弯,就要她整个横抱起来,却是她的那只细女敕的手紧紧攥住了他袖口。
他跟着动作一滞。
“连城,连城……安安、我们的安安还是没有找到吗?”
看到她凄楚的眸子里星星点点写的都是期待,他实在是不忍告诉她,只能无声地摇了摇了头。
那一瞬,她悲恸地哭了出来,泪水连绵不绝,如若凄凄沥沥的秋雨。她抬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连城,你说,安安他那么小,一个人会去哪儿啊?”
他将她轻放到她床上,将她的头按到自己怀里,轻轻揉着她发丝,想以这样的动作多少减轻她心里上的疼痛。
牵强地扯开嘴角:“放心地交给我。我一定把他找回来给你的,绝对会让不会让他出任何事的。”
说话的功夫,他衬衫的前襟已经濡湿了大片。
那温度几乎隔着衬衫的衣料烫伤了他的皮肤。
她连连摇头,哽咽着和他讲着今天早上的经过:“你知道吗?今天……今天早上的时候,安安说想去花园里看花开了没,我……我就……抱着他去看,后来他和我说……他口渴了,我就叫他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等我……我、我去拿水给他……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我哪里都找不到他!”
孩子丢了,贺连城谙知她心如刀割,他这个做父亲又何尝不是?
再多安慰的话,他说不出来,只能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一些。
悲痛欲绝地,她粉拳捶上他肩头:“你说,我……我怎么就没想到回来拿水的时候,把他一起抱回来呢?”她悲极反笑,“我真笨。”从他怀里坐起,她抬起一双盈盈泪眼,紧紧握过贺连城的大手贴到自己冰凉的两颊上:“是我该死,是我这个做妈妈的把安安搞丢了。连城,你骂我吧!或者,你打我……”说着,她便握过他的大手就向自己的脸上扇,“你打我,打我,打我啊,这样我可能还好受一点!”
“莫妍!”
却是他一把挣开她,死死扣住她肩膀大吼了一声。
她如梦方醒,满目怔然,任由他使劲儿晃着自己,最后两眼一翻,昏厥在他怀里——
“莫妍!”
“莫妍!你醒醒……”
……
“大夫!”
……
直到匆匆赶来的值班医生确定莫妍只是悲伤过度再加上这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才昏厥过去,贺连城这才把莫妍交给了医生和护士,安心地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当呼吸到走廊里的空气的时候,贺连城终于送了一口气,可走廊里的灯却刺得他太阳穴一阵一阵的跳痛。抬起头,他这才发现了在走廊里已经站了很长时间的安东尼,他轻舒了口气,有意藏匿起自己的疲倦:“你来了啊……”
“嗯。”安东尼点点头,眉宇间缠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事情查得怎么样?”贺连城问。
安东尼低眉沉吟,淡淡地开口:“多少算有点眉目了。医院的监控录像里,找到有一个打扮可疑的人把安安带走了……”
“打扮可疑的人?”
“嗯。那个人戴着口罩和帽子,所以监控录像里并没有拍到那个人的脸。”
“东尼,你觉得会是谁做的?”贺连城蹙眉,攥了攥拳。
“这个时间,发生了这样的事……连城,我想你心里早就已经又了答案了吧!”安东尼异常冷静地反诘贺连城的问题。
答案,他的确早已经有了。
早在知道安安出事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开始怀疑是那个人做的了。这几个月以来,他在暗处处处打击着纪鹤先的势力,而凭他对那个不则手段的老家伙的了解,反击是迟早的事。只是,他一直以为,如果纪鹤先要同他谈判的话,对象一定是怀了孕的纪念,所以他将注意力都放在纪念的身上……却没想到,他一向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安安和莫妍同他的关系,这么快在纪鹤先那边就已经暴露了。
而纪鹤先则是地选了一样最能打击到他的筹码。
快、准、狠。
现在,因为事情的发展月兑离了他们最初的预料,所以变得异常棘手。
“连城,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手上的骨节被他捏得铮铮作响,看着映在地上的影子,良久,他抬起头,露出一双野狼一般森然冷绝的眸子:“东尼,我决定了,不等了,动手吧!这一次,我要纪家,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