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真欢假爱 117 天和地,云和泥,青鸟与鱼13(5000+)此章必看!

作者 : 阑西

下午三点二十分整。

黑云压城,狂风席卷。

没了从不离身的拐杖,身体很难维持平衡,纪鹤先站在天台的最边缘,伛偻瘦削的身子被像是枯叶般风吹得一阵摇晃。连站着都踉踉跄跄,更何况现在他怀里还牵制了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媲。

站在B市最高的地方,如若神祗,一幢幢高楼大厦都在他的脚下,天仿佛触手可及丫。

他方才觉得,自己追逐了一辈子的权力失而复得。

俯瞰楼下,聚集成群的群众和媒体如天边渐渐聚拢而来的乌云。

他蓦地转身,任由席卷而来的狂风吹乱他斑白的发丝,碎发下,露出的一双褐色的眸子,依稀透露出凌厉而阴鸷的光来,看着围在自己附近,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警察,嗤笑他们的胆小如鼠。眸光一扫,人群中却没有那个人的身影,长眉一拧,他道:“贺连城还没来?你们到底有没有打电话给他听到没有?十分钟,我就再等他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再没看到他,我就把这个孩子从这里扔下去!”

说着,他双手钳住安安孱弱的腋窝,作势将他悬宕在半空中。

哭声不止的孩子,一向下看,便开始哭得更凶,只喊要找妈妈。

在旁的所有人,都跟着呼吸一紧。

蓦然,从人群中冲出一道颀长的身影来——

“纪鹤先!你把安安放下!”

那姗姗来迟的人,不同于以往一表堂堂,此时此刻,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甚至让人难以相信这站在这里的人会是贺连城。

纪鹤先深褐色的瞳仁,忽地一亮。

“贺连城,你终于来了!”

抿唇一笑,他将安安重新抱回怀里,和先前的姿势不同的是,他让瘦小的安安坐在了他臂弯上,而自己则是抬起手来,用粗砺的指月复轻揉着安安的小脑袋。那画面就像是,年老的爷爷正温柔地安抚哭闹的孙子似的。便就是这样的举动,让安安整个哭得更凶了。

贺连城努力克制住自己。

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要他透露出一点紧张不安来,都会成为纪鹤先一举击败自己的利器。

眉心一蹙,他对那道站在天台边的伛偻的身影扬声道:“纪鹤先,你想要什么?”

纪鹤先站直站稳,眸光掠过一丝锋芒:“果然是我教出来的好学生。办事说话,绝不拖泥带水!”话落,他抱着安安沿着那一米多高的天台漫步,每一步都步伐不稳,每一步都似乎离踩空差了那么一点点,每一步都让贺连城呼吸一窒,都是踩在了他的心跳上。

那目光飘向远处的乌云,深邃得好似陷入思绪当中。

“我赢了一辈子,竟输在了你的身上。呵,我当年怎么会答应你和纪念结婚呢?不过是这一生太自负,也抱着那一丝侥幸,想着你再像贺再省也不会是贺再省的儿子……想不到啊,想不到……”

贺连城神情冷然如故,鼻腔里传来一声轻哼:“如果你想和我说这个。那我告诉你,纪鹤先,你、还有你所谓的家族,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就在这时,安东尼也从底楼冲跑过来,附到贺连城身侧,神色忧忧,低语道:“连城,国贸大厦的楼层实在是太高了,特警队那边狙击手找不到可以狙击的地点。所以我们就只能指望刚赶来的救援队了。准备需要一段时间……你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千万不要一时意气惹怒了他,有什么条件都先答应,之后的事,之后再说。能从他手里抢回安安是最好,要是不能,我们也能把伤害减到最低……”

贺连城拧紧眉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轻舒了口气,淡淡地开口道:“只要现在你把安安还给我,你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连在一旁的安东尼都听得一愣,开什么条件都答应?他要开始重新衡量这个孩子在贺连城心中的位置了。

纪鹤先忽地大笑了起来:“什么条件都答应?看来,我还真是押对宝了呢!”

“安安!安安!安安……安安在哪里?”

一道焦急的女声突然闯进耳际,所有人一齐将目光投了过去。

那慌慌张张赶来的正是找孩子找得发疯的莫妍。

目光四下搜寻,一看到被纪鹤先钳制在怀的安安,莫妍双脚一软,险些晕在这里,却是贺连城的一只大手一捞,稳稳地托住她。

一见莫妍,贺连城俊眉一拧,看向安东尼,而安东尼也用眼神证明,告诉莫妍这件事是自己的主意。没办法,贺连城冲上顶楼的时候,手机落在了他那里,莫妍打来电话的时候,实在是瞒不住了,所以他就……

“纪鹤先,你把安安还给我!还给我!”莫妍嘶吼着,就要冲过去抢纪鹤先怀里的孩子,却被贺连城紧紧抱住,动弹不得,耳边响起他冷静异常的低吼,“莫妍,你别冲动!”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听到莫妍的声音,哭得两眼红肿的安安,勉强着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月兑离开纪鹤先的束缚。

安安哭得莫妍的整颗心都要碎了,再看到孩子那两只小手臂伸向自己的方向直要自己抱的模样,不禁瘫软在贺连城怀里痛哭失声。

“很好。该来的人都来齐了!”看到突然出现的莫妍,纪鹤先非常满意。如果能同时报复到面前的这两个人,那么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又未尝不可。

因情绪极度激动,莫妍一脸煞白,仍不忘和纪鹤先声嘶力竭地吼着:“纪鹤先,放开我的孩子,放开……”

纪鹤先听得真真切切,长眉一挑,唇角勾起,厉声道:“放开?!笑话!这是你背着我儿子和他生下的野种,阿逍能原谅你!我不能!”眸光忽地转向贺连城,森森然传来阵阵寒意,“贺连城,你不是问我,要怎么样才会把你的儿子还给你吗?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可、能!”

一字一顿,齿间砥砺都是蚀骨的恨意。

脚下一点一点地蹭着天台,几乎小半只男士皮鞋都要站到了天台之外。

空旷的天台上,涤荡起纪鹤先骇人的狂笑。

这个世界上,他最在乎的东西都没有了,他最在乎的人也不在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

就算他要死,那置他于死地的人,他又怎么能放过?

忽而狂笑声止,在场所有人的呼吸,所有人的心跳也都跟着停止。

“贺连城,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害惨了纪家,就该赔给我一个孩子。我要……你们为这个孩子的死,痛苦一辈子……”

偏过头,这城市正阴着天。

和这个孩子一起死,是他早已决定的事,现在贺连城和莫妍这害他纪家走到这般境地的狗男女都到场了。

也是时候了。

他忽地收紧手臂,抱紧怀里早已哭得快要断了气息的孩子,转身,纵身一跃——

“不要!!!!”

女人的尖叫声划破天际。

挣开禁锢追了过去,却连那人的衣角也没触及到。

数十秒之后,国贸大厦楼下惊叫声四起。

而那站在天台几米外的男子仿若石化在原地,耳边就只有那一句话。

“我要……你们为这个孩子的死,痛苦一辈子……”

“我要……你们为这个孩子的死,痛苦一辈子……”

“我要……你们为这个孩子的死,痛苦一辈子……”、

反反复复,回响不休。

*

*

*

血。

好多的血。

染红了一整条街。

而那站在街角抱着个孩子的老人,一身是血,步步走近。、

他和那孩子的脸的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哪里是眼睛哪里鼻子哪里又是嘴。只是轮廓,她看得清楚,似乎有些熟悉。

她一路跑。

老人一路追。

终被逼到死角里,逃生无门。

只听那鬼魅一般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纪念,你逃不掉了……”

……

“啊——”

纪念惊坐而起,眼前有的就只有一屋子的黑暗,颤抖地探到床边的台灯。

房间里多了一角微弱的光,一颗狂跳不停的心也跟着缓了下来。

仿佛还身临梦境,她余惊难平。坐在床头,烦躁地揉了揉了自己的头发。

“怎么了?怎么了?”李嫂闻声赶来,连外套也来不及披,便穿着睡衣走了进来,随手她打开了卧室里的吊灯,一时房间里突现的光明刺痛了纪念的眼。

纪念轻叹了口气,努力扯开笑来示意李嫂自己没事:“做了个噩梦。”

李嫂走近,探了探纪念的额头,沾了一手的濡湿:“瞧这冷汗出的……太太,你等一下哈,我到楼下给你温一杯牛女乃来。”

“好。”

看着李嫂匆匆下了楼,纪念深陷沉思。

回忆起那个梦,梦里的场景让她毛骨悚然。尤其是那老人的那张脸……那个轮廓……她竟然觉得,和纪鹤先有几分像。

什么时候,肩上多了一只温暖的手,轻搭上她肩膀的那一瞬,她不禁一颤。

接着,李嫂将温过的温度正合适的牛女乃递到了纪念的手上。

纪念接过,努力甩掉自己关于那个梦的奇怪的想法,仰头一口饮尽。喝过牛女乃,整颗心也安定下来了许多。

“今天下午我做好晚饭上来叫您吃饭,进来的时候却您在床上睡着了。想着还是不要打扰你了,就没叫您,被子给您盖好之后我就出去了。竟然忘了先生嘱咐我的,您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开着床边的那盏灯……”

纪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想来,她今晚会做噩梦,是因为床头的那盏灯没开吧!

等等!

李嫂说什么?

贺连城嘱咐他的?

纪念就要开口证实心中的疑问,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突然震响了起来。

在这凌晨三点钟的时间,这手机铃声着实让人心慌。

李嫂和纪念都是一颤,定下心来之后,李嫂给纪念拿来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闪过的名字是艾丽?!

纪念心下一沉,难道是贺妈妈……

忙接起了电话,一瞬不待地电话那头的女声变传了过来:“纪小姐吗?我是艾丽。贺先生母亲的护士。”

“嗯。艾姐,我知道。这么晚打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竟不知是刚那梦还没让她醒透,还是怎么地,她端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轻颤着。

“我给贺先生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了,他的手机都一直是关机状态,我联系不到他,就只能打你的电话了。是夫人,她今天下午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

*

*

凌晨五点多,病房里的灯没开。

发出微弱光线的都是那些放在病床旁的医疗仪器。

纪念坐在病床旁,轻握过贺母正插着针管的手,看着她躺在病床上睡得安稳的模样。那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张脸也苍白得紧,却是她唇角衔着的笑刺痛了纪念的眼。

连梦里都在笑?甚至痛也不觉……

得知纪鹤先跳楼自杀的消息,她该是很高兴的吧。

纪念这样想。

一挂断电话,李嫂便陪着纪念赶到了贺母住的那家医院。

彼时,贺母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艾丽告诉他们的是,今天下午她扶着贺母准备出去散步,却在经过走廊里的壁挂电视的时候,电视上正在轮播纪鹤先跳楼自杀的消息。贺母一时兴奋,在整个走廊里又是大笑又是大哭,到最后甚至还兴奋得跳起舞来,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没有及时抓到贺母的手,让她失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三楼摔倒了二楼,她的头撞在了大理石石阶上。

失血过多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撞到了脑后很重要的部位。

医生说,或许明天就能醒来,或许一辈子也就只能躺在这张床上了。

也是那时候,从不看新闻的纪念才知道,那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爷爷已经在昨天下午跳楼自杀了。

心里的感觉,难以名状。

作为流着他的血的孙女,纪念她不知道,她是该为这个老人近乎卑微的死法感到悲恸好,还是该为他终于不用活着祸害这世界上的人了而畅快好……

或许该说,纪家的人一个又一个出事,她早就已经麻木了。

贺连城的目的达到了。

他的仇也报了。

可是,在这场血腥的报复里,到底是谁欠谁多一些,纪念却已经算不清楚了……

扯了扯嘴角,她拨了电话给安东尼。

“喂,你好。”电话那头传来慵懒的声音,显然是还没睡醒的样子。

“安东尼,我想贺连城现在在哪里,你一定比我清楚。所以请你把他找来,告诉他,贺妈妈出事了……”

挂了电话,纪念看着面前那张睡颜,浅浅地勾了勾嘴角。

她明白的,就算她再怎么不想见到贺连城,这件事也该让贺连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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