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贺连城能感受到的就只有自四肢百骸传来的就只有酸软疲惫而已。
揉了揉锐痛难休的太阳穴,他睁开眼,将目光投在素白的天花板上。
隐约有细弱的啜泣声传入耳廓,这声音似曾相识,让他整个人倏地清醒了许多。他触电一般起身,将身在的这个房间的摆设一一看清,这里是——
这、这里是……纪念的病房媲?
寻声看去,那裹着被子缩坐在房间角落里的小人儿不是她,又是谁?
她眼里盈盈有泪,一双黯然失神的眸子定在前方不远处的地板反射过来的暗影上。双手不住地搓揉着纤弱的肩臂。就好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躲在角落里一个人舌忝舐着发炎溃脓的伤口。
隔着不远的距离,他看得清楚,那自被子下露出的双肩上、锁骨上依稀留着可怖的青紫的印记。她的这幅样子,让自己不禁联想到,那一天她独自一人疯跑去见纪元,结果她险些被……最后被自己在废旧楼区的角落里找到的时的模样。
她是怎么了,贺连城简直不敢往下去想。
这赤着身子的自己,还有身下床单上那一片濡湿的白,浑浊当中混着的嫣红的血丝,都毫无例外地宣告着昨晚这房间里,曾发生了过什么样的惨剧。
简单地穿好扔落在房间各处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放慢了步调,他向她走去。
在听到他脚步响起的那一瞬,她露在被单外的一只被地板冷得发青的脚,蓦地一缩,藏躲进被单中。如同握在掌心中受了惊的白鸽,她纤弱的双肩颤抖得厉害。在明显感受到她的畏怯时,贺连城再不敢再凑得更前,只是驻足原地,刻意放低放柔了声色唤她的名字:“念念……念念……”
她全都置若罔闻,将头深埋进双膝中,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乌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不愿面对外面的世界。
每当她受了极大的委屈时,就是这般。
心被狠狠一刺。
贺连城挪着步子,一点一点向纪念凑近,大手探向她,长指意图扯一扯她裹在身上的被单。
指尖刚一触到被单绵软的布料时,就听见她尖叫一声,接着是她细碎凌乱的低语:“求求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念念,你看清楚,我是连城……连城啊……”
贺连城急于证明自己的身份,想从她那里得到认可。
而回答自己的,就只有她那一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贺连城突然意识到,这一次,她甚至要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要来得更严重,绝不允许别人一下的触碰,就算是靠近一点点也不行。
她不知道的,此时此刻她在痛,他又何尝好过?
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贺连城早就记不真切了。他就只记得,昨晚和莫妍吃过饭之后,他来了纪念的住的病房,再之后——每当试图回忆起,就会头痛欲裂到让他不能想下去。
走投无路的时候,一早赶来看纪念的林岚出现了。
推门看到这场景的时候,也不禁让她吓了一跳。这是接受治疗以来,纪念又一次将自己封闭进了自己的世界。至于缘由,不难猜到。眼前的这一片狼藉,让昨晚这房间里曾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一见林岚的出现,正半蹲在地上的贺连城仿佛看到了曙光,半是沙哑半是低沉的嗓音里难掩欣喜:“林岚,你来,你快来,念念她最不排斥你的!你和她说话,她一定会理的……”
林岚一怔,微一沉吟,点头应了应。
自然而然地向纪念走近,刚唤了纪念的名字,手还没碰到纪念的肩,就听纪念用尖锐的嘶吼再度拉开了自己和别人指尖的距离:“别过来!我求求你,别过来啊!”
林岚一惊,和贺连城交换过眼神。
她也实在是无法……
如果勉强接近她,就只会让她受到更大的刺激。
但当感受到方圆一米的距离内都没有除自己之外的陌生气息之后,纪念方才安定了下来,将削尖的下巴垫在膝盖上,双眸空洞无神,啃咬着手臂上的细肉。
……
两个小时过去了。
这房间里的三个人还是在两个小时前各自的位置上。
“贺先生,我看纪念的样子……还是听齐医生的意见吧,给她打一针镇定剂吧!”林岚看了看手上托盘中已经备好的镇定剂,神色忧忧地提议道。
“不行!”几乎是月兑口而出的否定,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生硬了些之后,就连坐在一旁的纪念听到了之后,也是不禁被震得一抖。贺连城清了清嗓子又,轻叹了口气,“我不同意……”
“可……”林岚语结,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话到嘴边,她没再说下去。连纪念的主治医生也对贺连城的强硬没了法子,更何况自己这个小护士!眼前这个男人,她见过的次数并不多,但他性格里的有一点,她却是了解的,但凡是他下了决定的事,任何人没那个能力改变。
贺连城长眉一拧,眉梢缱绻的都是愁绪。
他要怎么去说,现在的自己,就是看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所以,他宁愿用一种最笨也最耗时的方法,不过是为了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门猛地被人推开,两个人错落的脚步声随之传来。
纪念蒙着头向角落的更里缩了缩,而贺连城的则是蹙起了眉。
尖细的高跟鞋鞋跟在地面敲响,是林晓蛮在向房间的这一角走近。
美眸随着距离的缩小而睁大,眼底流过惊诧之色。
她简直难以相信。
纪念,眼前的这个人是纪念。
时隔半年了。那半年的时间里,她都再没见过纪念变成这幅样子了。连前些天的专家会诊,也都在说,纪念恢复得很快,要恢复到原来精神正常的事,也不远了。所以,这一段日子以来,她每一天都在期待着,期待自己有那么一天再来看纪念的时候,她不再躲在林岚的身后,不再大呼小叫着要她离开,而是会像从前那样,柔柔地唤她一句“晓蛮姐”……
而自己,也还欠纪念一句“抱歉”要说。
可是,现如今,她所有的希冀都成了泡影,这半年来所有人在纪念身上花的心思做的努力也全都作废。
目光瞥见那蹲在纪念身前的宽厚背影时,瞳子猛地一缩。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是罪魁祸首!
是他一手害纪念成了现在的样子,是他明明娶了别的女人,还不愿意对纪念放手,是他不愿意将纪念交给自己,把纪念一直捆在身边,才又酿成了今天的惨剧……
是他,都是他!
悲愤难当,让她攥紧了拳头,那削尖的指尖深陷进掌心的女敕肉中去:“昨天我来看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啊……贺连城,你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纪念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尽管林晓蛮有极力压制了心头的怒火,开口时却还是情绪激动到难以自控的地步。她一句比一句扬高,空荡荡的房间犹若旷野,她的声音久荡不散。
而在这两个小时里,好不容易平静了许多的纪念因房间里又突然出现了两个人,而急剧恐慌着。
“刚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不是说不要带她来了吗?”贺连城俊眉紧拧,眸光深深,对站在门口的安东尼低声责备道。
安东尼远远站着,双手插在裤袋之中,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缄默不语。
他有什么办法?刚贺连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林晓蛮刚好在自己旁边,他倒是想瞒,可是好像也瞒不住吧?
当自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贺连城的时候,林晓蛮真想狠狠给这个人一巴掌,两巴掌……便就是打烂他的脸,她也不会觉得愧疚。
比起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纪念所造成的伤害,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贺连城不解释,林晓蛮自然长了眼睛可以自己去看。锐利的目光一脸瞥到纪念脖颈上手臂上那些甚至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的痕迹,林晓蛮直觉一瞬间逆上头顶的血液简直要冲破她。她一眼了然,那是只有欢|爱过后才会留下的印记……
“贺连城,你还是不是人啊?念念她现在都被你害成这幅样子了,你居然还对她--”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堪入耳,林晓蛮再说不下去了,"我才不管今天你再找什么理由,那个姓安的大傻瓜又会不会帮你打掩护,今天,我就一句话,我要带纪念!带定了!"
说着,林晓蛮就要冲到纪念面前,却是一面肉墙拦在自己身前,将纪念整个挡得严严实实.
"这件事,我今天不想谈。"他面色冷若冰霜,入目还有三分寒意骇进骨骸当中,“东尼,带她走。纪念这边需要安静……”
林晓蛮就要推开贺连城,却是一双大手,钳住了自己的双肩,温醇的声音在耳侧低喃:“晓蛮,我们先走吧!今天这个场合的确是不适合谈这件事……”
林晓蛮还没顾上反应,就已经被安东尼连抱带背地弄出了那间病房。
双脚才一落地,就等不及地踢在那人的小腿上。
力道重到连她自己也蹙了眉,可安东尼却不为所动,连眉都不蹙一下。
想再打他再踢他,又明知他是绝对不会还手的,更不会喊疼,他会一直忍到她解了气为止。接下来的那一脚林晓蛮想再踢出去,却又狠狠跺在了地上。
“安东尼,你又出卖我!”
忿忿咬牙,巴掌大的小脸上沁着浓浓的怒气。
安东尼勾了勾唇,这个小女人怎么可以连生气都让人觉得这么可爱?
大手扳过她执拗的身子,他俯身看向她,温润一笑:“刚你也看到了。纪念的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谈她接下来由谁来照顾的事。你留在那里,吵吵闹闹,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他顿了顿,一挑长眉,“嗯?你说对吗?”
林晓蛮有些心虚,小声嘟哝着:“我哪里有吵吵闹闹……”
自己和安东尼都知道的,就在自己开口的时候,她还是妥协了。安东尼这人,她是信的,认识他有多久,就信了有多久。他不像自己不分轻重,只顾意气用事。他说得对,这件事是她欠考虑了。
安东尼舒颜一笑,大手一拉,将她整个人扯进自己的怀中,下巴轻搭在她发顶。
这丫头,他还是真的是拿她没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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