娬洛下唇角有他咬伤的齿痕,临上辇,媛王妃与静王妃漠测的笑意,便是来自于此,她心里知道。
冰凉手指轻拂过唇角伤处,她冷漠的笑了,目光中隐忍的凄凉映着窗外葱郁的松影,显得空洞幽深,望不见底丫。
若不见青松巍峨,焉敢妄评胭鸷宫女主琼姿似比仙鹤伴松更忧雅,。
宫里人传颂的佳话,被莲宜轻声驳回,她冷笑着,一手拿着软帕轻轻擦着剑,剑上系着长长同心结玄锦流苏,剑身映出炽烈寒光映出她眸中凛意。
景颐宫宫女乐手几十人,全数拿着各色乐器摆好姿势,候在殿外,此时,正是主子练舞时辰媲。
一身轻裳舞衣的女子步出殿来,宫人皆垂首,恭声启礼:“昭仪娘娘万福金安。”
莲宜不语,来到乐人围成的一方空地中,手中长剑一扬,悠扬乐声响起。
她引裾盘旋,翩翩起舞,散发凛凛寒光的剑在她手中仿佛化去了本身的刚硬,竟比那绢纱帛绵还要轻柔,变幻漠测舞步间,长剑行云流水般婉转。
一阵剑风扫过,催落树上红榕,蘩嫣色花朵纷纷落下,花瓣上的软刺更不及松叶锋锐,莲宜在乐曲尾声里收起剑,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朵榕花放到鼻间轻嗅,一阵淡雅芳香入鼻,令人情绪渐平,这是能使人身心放松的香味,正如她本身柔和无害的形态一样能令人轻易放下戒备之心,安静的享受它带来迷惑般的香味。
宫中的榕树花,只景颐宫独有,当初入宫,初夜欢爱后皇上问她喜在哪宫住,莲宜想起进宫还是秀女时曾无意到遇到的一处偏殿,于是便说,臣妾想要种着榕树的那处偏殿。
皇上想了想道:“那原是影颐宫,你若喜欢就赐给你住。”
皇上好奇,问她为什么喜欢榕花?
只因榕树花从容品性与臣妾最像。
莲宜缓缓抬眸,望向头顶一片盛开的榕花,这不光是品性温和的花,它最毒烈的也是它最常见的温和——人们觉得无害。
文政殿内,圣睿冷冷的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眼前一方复锦奏折上面几行字,触怒了龙颜,他越看脸越沉,最后终于勃然大怒,将奏折狠狠的摔到殿下。
王常恭身过去将奏折拾起,目光匆匆看地上面的字,也不禁变了色,小心翼翼的道:“皇上,颛王爷手中十万精兵是用来防御敌军的,从一开始就由王爷来操练统领,现在虽已撤回出征旨意,但兵权仍在王爷手中,无缘无故的,王爷不拒不交兵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王爷位高权重,皇上现在跟他关系闹得这么僵,他万一有心起兵如何是好?”
圣睿脸色阴郁黯沉,冷笑道:“就算他有十万精兵又能起何风浪?”
王常垂下头,小声的道:“皇上,颛王爷不光有十万精兵,还有五万新兵,而帝京只有十万御林禁军,林将军十万精兵分派在塞外防守边疆,顾将军十万人马正与姑苏交战,许有伤亡,这些人都是万分撤不得的,就算真的要用,一时间也难赶回来。”
圣睿听完,脸色愈加难看。
王常又接着道:“皇上对颛王爷从来都是以礼相待,相处融洽,此翻接二连三得罪,奴才只是怕王爷心生芥蒂,还有,这次女真求和,表面上是求和,实际上是无耐之举,女真国王因常年交战,现在病重在身,太子勇敢有余,谋略不足,老国王心念他这一去,万一有敌国攻围,也会念在圣朝的份上,顾忌三分,现在老国王渐在,若真有别国扶持,与我国一战,失了颛王爷,是必败无疑,皇上,请念在江山的份上……”
圣睿目光冷冷看过来,王常惶恐的张了张口,下半句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良久,皇上才冷冷的道:““她回来了吗?”
王常道:“刚才春山来回,说娬洛小姐已经回来了。”
“她只说了这些吗?其他没说什么吗?”圣睿靠到椅子上,冷冷的问。
“奴才看她神色间似有心事,一幅欲语还休的样子,问她,她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只说娬洛小姐已经回来了,便匆匆走了。”
“哦?是吗——”今天回家探望爹爹,想必是有些内容啰?想到此,圣睿脸色一凛,闪现邪魅的阴霾,冷冷的道:“走,去看看。”
“皇上,那这些奏折?”
“留着晚上再批。”说完,他已起了身,大步下了殿,往外走去。王常招了身后两名宫女紧随其后。
漠云恭身立在殿外,看到皇上出来,便默默的随在身后向前走着,等王常带着宫人出来,他两人早已出了文政殿外的长廊了。
“快,快跟上去。”王常一边催仲他人,自己也迈开老腿,胖胖的身子吃力的跑起来,如今江山看似稳定,实则不稳,皇上却如此忠情于娬洛,执意与颛王作对,现在颛王爷手握兵权,拒不上交,可是皇上却还有心往胭鸷宫去?
想到这里,王常心中邑邑。
自古以来,妲妃,褒姒,西施,这些诱主倾国之事比比皆是,足以令世间历代君王引为前车之鉴,可是讲到实质,往往就会忘了这些,再有人劝时,不但听不进去,反觉得小题大做,一个小小女子身在后宫焉能起风浪?
他自小就入深宫,从前跟着圣宗皇帝,后来又跟了新皇这半辈子,皇上为何心里钟情于娬洛他心中当然十分清楚,可现在时局不同,要劝皇上放弃娬洛似乎又不可能。
今早皇上吩咐他吩咐礼部准备仪伏鸾舆时说要送娬洛小姐回颛王府时,他心里就有些不安,现在从那里回来,春山刚刚神色又是那样,还不知道接下来胭鸷宫又会出什么事,真是同情娬洛,一个刚满十五岁的丫头——想到此王常心中矛盾,烦闷至极,加快了些脚步。
长长一声皇上到,娬洛从梦中惊醒,惶然坐起身子,春山已经近前,“小姐,皇上来了,快准备迎架。”
娬洛心中一片寒凉,身子刚刚下了榻,皇上御架已从殿外进来,冷冷眸光她纤弱的身影,回身在娬洛刚刚起身的鸾榻上坐下,上面还留有她的余温。
娬洛垂首,躬身在他面前拜倒,“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睿将身子斜椅在旁厚枕上,冷冷的道:“平身。”
娬洛心中一凉,他说的是平身,而不是起来,她慢慢直起身子,却不
敢抬头望他,唇角的伤痕已敷了药膏,可就算是灵丹妙药,这两个时辰内伤口是无论如何都好不了的,仍不能掩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