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胤宫里万物涔寂,宫人垂首静立两旁,圣殷独坐岸后,望着手里信函发呆,是报平安的信,扬扬洒洒写了数十张纸,字句间透露着喜悦,娬洛已顺利产下一子,隔着信纸仿佛都能看到她抱着儿子时那种幸福的模样。
现在她过得很幸福,从相见到现在近六年的时间,已经很漫长了,很漫长,也是时候将她放下了。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殿里香雾萦绕,他慢慢闭上眼。
紧闭的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条缝,陈尧躬身进来,圣殷稍迎着点风便轻咳起来,宫人慌忙赶来,递上茶水,绣帕,他摆摆手,沉声道:
“不用,你们退下罢。”
宫人默然退下,陈公公迎上前来,俯身轻启,“陛下,刚刚寒烟宫来人回禀,说王后娘娘产后身子瀛弱,小皇子也感染了些风寒,陛下要不要抽空去看看。”
片刻宁静后,圣殷微微抬眸看过来,“严重吗?”
媲
陈尧低着头,欲言又止的道:“病虽不是大病,可是陛下已近一个月不曾踏进寒烟宫,王后娘娘现在正是需要关怀的时候,再说还有小皇子,陛下,看在小皇子的份上也请去一趟罢,哪怕只是去看看也
好。”
圣殷轻笑,垂眸不语。
孩子出生,听到啼哭声的的一瞬间他是喜悦的,真的开心,亲手抱着自己的骨肉,那种感觉奇妙而温情,只是,另他久久不能肆怀的是她眼神中的忧怨,可能,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男人罢!如此频繁的伤害爱自己的女人。
眼前再次浮现出她期盼的模样,他摇摇头,清了清思绪道:“去寒烟宫。”
听到这一声,陈公公立刻高兴的退开让路,“是,奴才这就着人通禀。”
圣殷缓缓起身,将身上轻薄的披风拉了拉,向外走去。
寒烟宫
莠儿放下药碗,谴退了侍药宫人,小心的为小床上熟睡的婴儿掖了掖被角。
诞下皇子后,他已赦免了爹爹的罪,另赐国丈之尊,宫里众人也都对她一改从前冷淡,现在,她稳坐后位,只是,为什么有了孩子后她觉得更加空虚了呢?莠儿疲惫的俯在床边,看着孩子熟睡的模样发呆,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能体会得到那份牵筋连脉的亲情,看到他生病难受的样子,她的心也会跟着痛,恨不得替她生病,难得一笑,也是苦涩的。
莠儿摇头轻笑,真是母凭子贵,“天儿,你是娘命中的贵人,快快长大罢!有你的保护,娘不再不需要其他人了。”
咳咳……
身后轻咳声传来,她惊讶的转身,看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脸上削瘦,憔悴无比,“臣妾不知陛下降临,有失远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殷望着她,几日不见她似乎又瘦了些,看向他时显得更加怯懦与幽怨,她惶惶跪地的样子突然让他觉得心疼,轻轻躬身将她扶起来,“夫妻之间何必行此大礼。”
莠儿诧异的抬头,他一句“夫妻之间”另她动容,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眼泪无声落下,她轻轻别过脸去,“陛下……”
看到她的泪,圣殷再次苦笑,仰天长叹,“天儿好些了吗?”
他岔开了话题,俯子看床上的婴儿。
明黄锦被下熟睡着的小小生命便是他的孩子,想想,多么奇妙,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也会因为一个孩子而有所牵连,亦或者,不想再有关系的两个人,为了孩子也会维持最基本的关系,就好比他们。
她垂首站在一旁,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如他们的关系,不能太远也不会太近,他们之间还有天儿。
“刚刚吃过药,已经好多了,陛下不用担心。”莠儿低着头道,语声低微,如果不是因为他离得近,几乎就要听不见。
圣殷迟疑着,轻轻抬起她下巴,温柔的目光充满歉意,“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
不知是太过突然,还是太过幸福,莠儿的眼泪如山洪绝堤般,再也抵挡不住,汹涌落下,哽咽的道:“只要陛下能走出心结,臣妾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他心中苦笑,心结?没错,在他心中是有一个沉痛漫长的结,一直困绕着他,牵引着他,另他痛苦不堪,突然肆怀后,整个人觉得轻松很多——虽然内心有些空寂,他轻轻将她拉入怀中,笑着道:“知道吗?你有时候让朕看不明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是战场上谋略高远代父出征的巾国英雄,还是奋不顾身到圣国救朕的王后?”
“都不是。”她偎在他怀中道。
“哦?那是什么?”他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莠儿笑容苦涩,语声微弱的道:“臣妾只是个女人,现在,还是个母亲。”
从前奋不顾身,心中装着的家国天下都只是天上一片云烟,从来不是属于她的,她像世上所有女人一样,心中只装着亲与情,从前上战场是为了救爹爹,为后,还是为了爹爹,当一切平寂之后,她想做一回真正的自己,真正的女人,可是天不从人愿,她的夫君只是将他当成别人的代替品。
现在,他主动示好,可信度又能有几分呢?苍白指尖抚过他有些削瘦的脸颊,她目光迷离看着他,“陛下,你……走出心结了吗?认得我是谁吗?”
圣殷怔愣片刻才听懂她的意思,她的目光充满期待,可是他不想骗她,“好像……还没有,爱得太痛苦,朕想歇歇。”
“那……你现在眼中看到的骁莠儿是真的莠儿吗?”她追问道,心中有些疼痛,但是还好,他直白的性格她已经习惯了,不像别人男人,她的夫君从来不骗她,每次伤害都是“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