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浓浓的夜色,挥退了执灯探路的内侍,他只身立在院子里,看那扇漆黑一片的窗户,她果然是睡了。
圣睿有些失望,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寂寥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点了沉息香的寝殿里,漓筠挣扎了大半夜,到此刻,才终于昏昏沉沉睡去,她等了他一个晚上,可他却没有来媲。
**丫*
太子出征过于仓促,朝中,乃至后宫都欷歔不已,只有太宗皇帝看不透里面玄机,稳坐朝上,殊不知,圣朝江山已于不知不觉中步上骇人陡颠。
东宫
太子走了以后,宫里的宫人似乎越来越少,仅剩得几个也都是陌生的面孔,从前用的人都不知道上哪去了,等漓筠偶然发现时,蕙恩却已经不知去向。
“蕙恩……”她沿路走来,从前院找到后院,依然看不到她的身影。
奇怪,她开始担忧起来。
“蕙恩……”
仍是无人答应,失望之余正要转身离去,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内侍匆匆跑过来禀道:“启禀太子妃,皇后娘娘召见,请速速跟奴才走罢。”
“母后召见我?”她有些惊讶,皇后娘娘向来都是只让人送东西过来,传话过来,向来不召她去晋见的,今日是怎么了?
“是呀,快点罢太子妃娘娘久候多时了。”
听他说得急切,漓筠不敢再耽搁,匆忙跟着过去。
宫外,早有一顶肩舆候着,她上了轿,缓缓向中宫去。
***
殿里清泠的香味弥漫,皇后斜斜倚在鸾榻上,面前宫人跪地候旨。
“事情办妥了吗?”良久,皇后娘娘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仍旧闭着眸,容颜沉寂在黯香浮动的烟雾里,远看,竟有些不真实。
“回娘娘话,已经把那小贱婢关进密室里了,请娘娘放心罢。”内侍回答,脸上有种咬牙切齿的狠意。
颜后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十分满意,再问:“苏庭月到了没有?”
“已经在路上。”
听到这样的回答,皇后蓦得睁了眸,脸上已有怒意,撑起身子道:“怎么这么晚?现在他不是应该已经进宫了吗?”
内侍吓得浑身瑟瑟,伏在地上颤声道:“娘娘恕罪,原本是接来了,可是半道上苏公子突然接到个案子,于是回头处理了一下,耽搁了。”
“耽搁了?”皇后冷笑着问,眸中戾气大盛,“一句耽搁了说得轻巧,你知道你们一个小小的失误得浪费本宫多少功夫吗?”
“奴才知罪。”内侍心神俱怕,额上冷汗直冒。
颜后冷冷的看他一眼,强压下怒火,“现在太子妃人到哪了?”
“已经在来的路上,相信一会就到了。”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决定道:“等太子妃来了后直接将她送进秘室,灌下迷药,迷药的份量不会出错吧?”
已经失误了一回,现在是重要阶段,她不能再有任可差迟。
内侍伏地回道:“万无一失。”
听到这句,颜后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挥手让他退下,重新躺到鸾榻上,轻轻闭着眸,她沉寂的睡容平淡而祥和,若是外人,绝对想不到这样一张美貌的脸下面居然隐藏着一颗狠毒的心。
烈阳正高照,一顶宫辇缓缓向宫门驶去。
至跟前,仗剑而立的守门侍卫上前盘问,“什么人进宫,可有令
牌。”
赶车的中宫内侍回道,“车里坐是今科头名状元苏庭月苏大人,皇后娘娘召苏大人进宫喝茶。”
喝茶?宫中嫔妃闲来无事,总爱召见些亲戚们进宫“喝茶”,说是喝茶,无非不是为自己办些事,或是帮别人办些人,已经见惯不怪,何况又是皇后娘娘旨意,于是侍卫不敢多言,扬手放行。
朱红色木门缓缓开启,马车飞快驶进去,沿悠畅的宫道亟亟向中宫驶去,离皇后交待的时辰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再耽搁下去,可就人头不
保了。
赶车的宫人策马扬鞭,将马车赶得飞快。
颜后倚在榻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硕大圆润的玉戒磕在香檀木上,峥峥有声,寂静殿内,听得人森然心寂。
她在等。
半盏茶的功夫后,终于有人匆匆进来通禀,“娘娘,苏大人已到。”
“速速召见。”皇后鸾袖轻抬,一直沉寂的脸上露出笑容。
苏庭月从外进来,拱手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脸上犹带三分笑意,免礼让座,“苏大人近日可好?”
苏庭月惶惶在椅上坐下,不敢直视凤颜,只道:“还好,苏娘娘挂心了,不知道这次这么急召臣来所为何事?”
颜后转眸看他,冰冷眸峰直直望进他心里,冷冷的吐出三个字,“你说呢?”
一句话,两人心下已明。
苏庭月缓缓垂了眸,那天的事后,平静下来,他是有些后悔的,她已嫁作她人妇,对方还是太子,而他也该安份守已做自己的知府大人,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太过邪恶,他有点骑虎难下。
宫人为苏大人奉上新茶,皇后笑语,“这是今年云南新贡进的云雾,苏大人尝尝,走了一路,想必也累了,我们的事不急,先歇歇。”
苏庭月讪讪的笑笑,端起茶碗来吹凉,喝了一小口,赞道:“果然是好茶,入口清棉,唇齿留香。”
皇后轻笑,“即是喜欢那就好,多喝几口,本宫这里还有的是,等会苏大人回去,本宫再叫人给你带上些。”
她的话无可挑剔,先前暗示的玄机仿佛也都退去了,苏庭月到此时,才觉得安心一些,继续喝茶,看看四下垂首而立的宫人,满堂奢糜的宫幔陈设,心里突然泛起酸意,想必,漓筠现在也一定待在这宫殿之中,慢慢品着茶,宫人打着扇,捶着腿,而她与他,却再无缘再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