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哑妻 瘟疫(一)

作者 : 梦里归尘

春慢慢地来了,山坡上有了几丝新绿,山上的颜色活了。荆棘条冒出了红褐色的小芽,尖尖的,米粒一般。牛羊穿行在荆棘间,熟练地舌忝着新长的芽儿,悠闲自得地嚼着。

格勒在布谷鸟的催促声里,开始播撒青稞种子。梅拉跟在父亲身后,先撒上一些牛粪灰,用耙轻轻地翻动着土地,青稞种子便被掩入土里。格勒满意地看着梅拉熟练地操作着,他捶了一下酸疼的腰,又看了看梅拉,决定去地头休息下,喝碗茶。

梅拉看着父亲的身影挡在了地头的树后,她迅速地弯下腰,目测了距离,然后挖出一排排间距差不多的小洞,她不停地快速地挖着,看到自己快挖了半垄地,她掉回头,往每个洞里都撒上一把灰,丢上适量的青稞,她看了看喝了茶吸了鼻烟正朝着她走来的父亲,拿起耙,快速地左右翻动着,一会就将那些小洞盖好了土。

梅拉擦了擦鼻尖冒出的汗珠,微笑地望着格勒。

格勒刚打算接着撒种子,梅拉赶紧喊道:“阿爸,那边我已经撒过了。”

格勒惊讶地看了梅拉一眼,梅拉害羞地低了头,她还是不太爱说话。

不过格勒已经很高兴了,看来梅拉慢慢地正常了。

播完种后,雨像和人约好了一样,赶着来了。

格勒高兴得合不拢嘴,他高兴地在地头走来走去,不时地翻开泥土看看雨水浸了多深。

雨不急不缓地下着,格勒在地头站了一会,头发就湿了。但是他一点都不介意,反而不时看看天,不时看看地,乐呵呵的!这样的雨下上两三天,青稞就能整齐地发芽了。他甚至看到了和去年一样沉甸甸的青稞在向他点头微笑。

不过,他高兴得太早了,伴着春天而来的,除了滋润万物的雨,还有让人闻之色变的瘟疫。

这年的春天暖和得像夏天,梅拉已经察觉到有几分不妙了。她还清楚地记得,以前逢上这样的天气,牧区的兽医就要忙乱一些。

梅拉忧心忡忡地看着格勒,但是她不敢说,这是非常不吉利地话,她害怕自己万一说中了,家里的牛羊真要遭殃了。

梅拉看了看晴朗的天,阳光暖和地照在大地上。她早就月兑去了厚重的冬袍。

这时的她行走方便了许多,趁着干活间隙的休息时间,她就去附近采摘一些草药。

满地的青蒿女敕女敕地,它们因着这阳光、雨水肆意地生长着。

到了后来,天气暖和得不像话,山上的杜鹃早早地开了,梅拉想起《伤寒论》里有季春行夏令,*民多疾疫。梅拉已经顾不上干活了,她整天地行走于山间,采摘着各种药材。

格勒看着梅拉背回的药材,有些是他认识的,有些他根本就不知道。

格勒震惊地看着梅拉——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呢?连他这个长了30多岁的人都不知道的药材,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但是格勒已经认出了一些药材,正是他平日也要采集的,所以他根本没有拦她。他只是经常观察梅拉。

他看到梅拉熟练地将自己采集的药材分类,择取自己需要的部分,又晾干,小心地收好。

格勒悄悄地尾随着梅拉,他看到梅拉抱着晒好的药材,去了附近的石洞里。

格勒趁着梅拉上山采药的空隙,独自一人去梅拉的藏药洞里查看。

他看到那个大大的石洞里,已经堆了很多堆各种各样的药材——藏茵陈、波棱瓜、膜边獐牙菜、角茴香、红景天……

格勒吃惊地看着那一堆堆的药材,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梅拉经常找不到人影,为什么梅拉的手上、脸上经常会有擦伤、挂伤……

格勒越来越难理解自己的女儿了……

德西天天赶着牛羊上山,有两只绵羊产了仔,他们都能喝到羊女乃了。所以德西很是勤奋,经常是天刚亮就赶着牛羊出了门。

这天早上,她刚要去赶羊,突然就听到羊圈里咩咩地乱叫。德西以为是小羊被挤离了母羊,她笑着走过去,嘴里咩咩地吆喝着。

但是她刚走到羊圈门口,就看到一只羊跪在地上,直哆嗦。

德西急得大叫阿爸。

格勒听到德西惊慌的叫声,连忙出来查看。

他看到那只刚产仔的母羊,跪在地上,头无力地垂着。格勒大惊失色,难道瘟疫来了?

梅拉也跟了出来,她看了看那只跪着的羊,又看了看格勒,说道:“阿爸,将那只羊抱到另外的地方关着吧!”

梅拉说完,锁着眉,低着头朝着她的石洞走去。

德西张着嘴看着梅拉,又看了看抱着羊的格勒,她拦住了格勒:“阿爸,梅拉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你抱走了母羊,小羊怎么办?”

格勒没有说话,他只是抱着母羊,快速地走到了另外一边,梅拉的话又一次验证了他的某个想法——梅拉居然真的懂得这些!

梅拉拿着一捆药材走进了院子,德西看着梅拉拿着那捆奇怪的植物,莫名其妙。

梅拉什么都没说,直接走进了小屋。她叫住了刚打算出门的泽卓嘎,将手里的药材递给了她,说道:“阿妈,找个大点的锅,将这些药熬好。”

泽卓嘎吃惊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跟着进门的格勒。

格勒阴沉着脸,梅拉的药材都是治疗瘟疫的,他以前也是用这些药材给牛羊服用,不过没有这么多药材,分量看起来也稍有点不同,但是看药材却又都是常用的,并不陌生。他决定看看自己这个女儿到底能干什么!

格勒点了点头,泽卓嘎赶紧将收着的那个大锅拿了出来,将锅架到火塘上,煮了起来。

小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草药的味道,格勒闻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味道,心里忧心忡忡。

他还记得五年前的那次瘟疫,到最后家里的牛羊死得只剩了几只。他辛苦10来年所养的牛羊,在一次瘟疫中差不多全没了。这一次又会如何呢?

格勒看着翻滚的锅,念起了六字真言。

泽卓嘎也跟着念了起来!但愿上苍能保佑他们家,但愿慈悲的佛能保佑他们家。

梅拉看着泽卓嘎熬好了药,她将药倒在桶里,提着桶朝着牛圈走去,但是牛闻到这个味道,就脑袋别了过去。

格勒看到手足无措的梅拉,赶紧将他收好的一个用木头掏成的管子找出来。

梅拉瞅了一眼格勒手里的木管,木管大小和竹子差不多:一端被斜着削了一半,没削的那部分被格勒用东西掏空了,刚好可以用来给牲畜灌药。

泽卓嘎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看到格勒手里拿着的木管,赶紧接了过来,伸进了木桶里。

格勒将手朝着牛伸过去,嘴里哞哞地唤着,那牛温顺地蹭着格勒的粗大的手掌。

格勒顺势一把抓住牛头,他将牛脖子夹住,使劲掰开了牛嘴朝上一抬。

泽卓嘎看着格勒抓住了牛头,赶紧将木管伸进了牛的嘴里。

梅拉看到泽卓嘎倒了一管子的药,说道:“阿妈,再灌两管。”

泽卓嘎看了看格勒,格勒说道:“再灌两管。”

格勒给所有的牛羊灌完药,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他刚想出去,梅拉拉住了他:“阿爸,这些天牛羊都不要赶出去了,尤其不要和别人的牛羊混在一起。”

梅拉守在家里,哪里也不去。牛羊的饮水,她全是给他们煮开了再加上一些盐巴才给它们饮用。草也全换成了去年储存的青稞苗和干草。

那头小羊被断了女乃,急得直叫唤,德西想抱到母羊那边去,却被梅拉拦住了:“阿佳,小羊抱过去,肯定会染病死的。”

德西气鼓鼓地抱着小羊,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院子里乱转。她不停地嘀咕:“这样下去,小羊还不是会饿死。”

梅已经朝着羊圈走去了,她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头羊,完了又去查看那三头牛。她眼都没抬,只顾着干自己的活。

德西想趁着梅拉不注意,溜到病了的羊那边去,背对着她的梅拉,听到脚步声就跟看到了一样:“小羊这么大了,实在饿了就会吃草,可能不会死;你要是抱过去给它喂女乃,一定会死!”

被识破了的德西,怏怏地放下羊,干脆跑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格勒看到那头病了的母羊已经躺在了地上,嘴巴不停地抽搐着,眼看着是没有救的了。

格勒心里着急得很,都是那些药材,怎么没有效呢?他怀疑地看了看梅拉,梅拉一脸的无奈:“阿爸,那只羊病得太重了,只怕是救不活了。咱们把它埋了吧,只要其他的牛羊没事,就是万幸了。”

格勒想起那年接二连三死去的牛羊,他有些绝望了,赶紧将奄奄一息的母羊抱到远地,埋了。不过让他宽心的是,其他的牛羊暂时都是好好的。

但是邻居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只是两天的时间,村子里已经死了20多头羊,四头牛。

牛羊多的人家,按照老方子给那些患病的牛羊灌了药,那些没病的牛羊又病了。

村子里的人急成了一团,有钱的人家开始请喇嘛来念经,但是牛羊还在接着死。

格勒庆幸地看着自己家的牛羊,梅拉每天都给它们熬药喝,现在看起来健壮得很。

死了的牛羊被人拖得远远的,丢到了山沟里,天上开始飞来成群的秃鹫。它们张着宽大的翅膀,盘旋在大山上空,就像是一片乌云。

梅拉听着德西不停地说谁家死了几只羊,谁家的牛死了几只。

她原本还沉稳的心渐渐慌乱了起来,这样下去,这些人的牛羊不都要死光了?

梅拉知道这些人也许根本就没有预防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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