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昏睡,身子有些懒散,我坐起来,头有点晕,我穿了我自己设计的布拖鞋,走到椅子上坐下来。已近九月,即使白天也有些凉。我拿了一件披风披上,站在窗前,看着朝阳渐渐升起,乾隆可能要下朝了。一想到乾隆我的心痛起来,我蹲,这就是深宫女人的悲哀,我才只有十九岁,就将尝到弃妇的滋味,想起王嬷嬷安慰我的声音:“你这样还算好的,经过受宠的滋味,有的贵人答应进宫十几年万岁爷连她们的名字都叫不出。”
我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到底象我这样被皇上宠幸过好,还是一生都没机会见到皇上好?如果没有乾隆的恩宠,没有尝过被爱的滋味,我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谢瑶池。而今识得愁滋味,是否还能回到从前。
我一直以为我与众不同,轻易不会交出自己的心,可是一旦交出的心,还能有收回来的机会吗?想起白居易的一首上阳白发人正合我此时的心意,一闭上阳多少春,一生遂向空房宿,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两如何。君不见昔时吕向美人赋,又不见今日上阳白发歌。
自此后的几天我一直将自己关在永寿宫,连院子里我都很少出,春桃她们并没有象我预想的那样,在我失宠后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相反她和王嬷嬷加倍小心地服侍我,或许她们知道乾隆之所以疏远我,是因为她们向我告状所引起的。
也许是年青的原因,我并没有向预期所想的那样成为一个怨妇,先前的几天,总喜欢模索着身边,可是一旦醒来知道身边的那个人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张床上的时候,我的习惯也逐渐改变。睡眠也在由先两天的三四个小时,到现在七八个小时,基本恢复正常。
这一天,我刚醒来,被眼前一道刺眼的光线照得我赶紧闭上眼睛,我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没有乾隆在身边,不用顾忌形象雅与不雅,我大声叫道:“春桃,把帘子放下来,太阳光照得我眼睛睁不开了。”
春桃匆匆走到我床边:“窗帘一直拉着,帐子也放着,而且这早晚太阳还没升上来,主子是不是被什么唬住了?”她挑起床帐,忽然咦了一声:“原来真有东西刺了主子的眼睛,谁放了一颗夜明珠在主子床上。”
我睁开眼睛,见春桃手里举着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有一颗珠子,有蛋黄那么大,珠子通体发着淡淡的绿色光茫,我伸手接过来:“这是哪儿来的?”
春桃拿了一件披风给我披上:“怪不得奴婢早上进来时,主子的房门半开着,我还以为是风刮开了。定是谁趁着主子睡觉,一声不晌地进来,放了这个在床上,然后走了。”
听她这么说,我忽然脑中浮现一个明黄的身影,挺直的腰身,静静地坐在床前,借着明珠的光茫看我,然后上早朝的时候到了,他放下珠子匆匆走了。我使劲地甩了甩头,被自己这个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弄得象失了魂一样。我呆呆坐了一会儿,把珠子递给春桃,然后穿鞋下地梳洗。
夏荷秋菊已把净面水打好,服侍我梳洗完毕,春桃从柜子里挑了一件水红的衣服给我穿上,我看着通身绣满梅花的衣服,手不自禁抖了一下,这是我在避暑山庄时乾隆赏给我的,是一件汉服。我低下头看春桃给我整理纽绊问:“不过年不过节的,穿这么隆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