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日,天气难得的晴朗,泸州城封城一日。
城内满城张灯结彩,锣鼓鞭响,喜庆的唢呐声响遍整个京都。高粱画柱的街道院内都高高挂起红灯,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一派热闹喜气之相。
西城的路王府街口,一片漫天纷扬的红色中,俊美温和的路王爷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一路迎着人群朝着城东的将军府缓缓而行。
路上人声沸沸,鞭炮声不停,两队长长的仪仗队吹着喧天的喜乐,喜气似要染遍了整条街市。
今天是吴国路王爷和蓼烟小姐的大喜之日,各幕僚大臣都赶来迎贺,就连吴帝和皇后也来路王府亲自为他们主婚,加上之前的传闻,一时间热闹非凡。
路王大婚本是皇家之喜,并不不需登门迎亲,只是路王爷说蓼烟是久居边关,军中女子讲究情投意合,以皇家礼娶她不合,执意以民间男女成亲的规矩,下礼聘婚,并由八台红轿绕京都过街一周,才可。
并且他还许下承诺,他既娶了妻便终身为此一人,不离不弃,永不纳妾!!
对此不合规矩的话让吴帝气愤之余差点让他的婚事作罢,只奈何路王长跪殿前三日未起,吴帝本就宠溺路王,不忍多怪,这亲算的正式定下来。
路王亲事纷纷扬扬,街头朝中更是议论纷纷,许多朝臣对路王如此偏执优柔的性格不喜,对此薄有异议。不说吴帝子嗣单薄,单说男儿就不该为了儿女私情之事多费心神。更何况还以民间之礼迎娶,损了皇家威严。
路王人温和有礼,却也睿智本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如今却为了个女人这般固执,让一干人心生不喜。这亲事自然也就关注了些,只是奈何吴帝心疼路王早期丧母,虽有不喜却也不忍路王伤心。
朝臣虽有不满见吴帝允了,也只得到了日子来恭喜。
这日大街小巷红灯高挂,喜气洋洋,就连护送的迎亲队都是一身喜装,红花高挂。
迎亲队伍来到将军府,早就侯在外的几个下人洒了大把喜糖丢给孩子和围观的人。门内也是一派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将军府里外台阶两旁都挤满了围观的人。
“呦~抢喜糖啊!”一群十来岁的小孩子拍手欢呼的跑来抢。
迎亲队伍缓缓停下,高大的门廊红柱,蓼将军一身正装喜笑着上前迎接,爽朗威武的声音如铜钟般洪亮。
路王利索下马微笑的上前,和老将军行礼后,下人门又是喜糖红花洒了一地,新娘才由婆子扶着出了门。
吴青岚看她身形款款走来,大红的喜袖映衬着新娘白女敕的双手,艳丽的如女敕柳青葱,脸上一幅柔情笑意。
众人唏嘘:这蓼烟定是个美人!
不等人过来,吴青岚伸手拉过那只纤白的手,一个轻身,在众人的抽气声中抱起新娘,在众人的眼光中,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看到新娘娇羞的低头俯趴他肩上。
新娘并没有送进轿子,而是被他抱在马上,揽在怀里。
众人呆愣,婆子犹豫的上前,解释说:“王爷,新娘子要坐轿子,这样不和规矩。”
新娘也感觉到众人眼光,却没有反抗,依然低着头,任由大红的喜帕落在他宽大的肩膀上。
吴青岚看了眼怀中人,暖暖一笑,说,“没什么不合规矩,本王就是要带她一起走泸州城。”说着,深情款款的低声说:“从今天起,吴国就是她的家。”
众人都是一愣,路王爷这当众宣言是感动的很,只是不是很明白。蓼烟小姐虽说是边境出身,却也应该是吴国人啊。
喜乐顿了下,随后是更加热烈忿然的祝贺声和鞭炮声同响,一时间众人更是唏嘘赞叹:路王爷和蓼烟小姐果真是恩爱情深。
喜乐声中,吴青岚温柔的看了眼怀里的人,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扬鞭挥马。
府外道路上抢喜糖的几个孩子不知为何争执了起来,一个男孩趔趄着倒在了他们前行的骏马前。
众人大惊,还未等反应,路王身边的侍卫已经闪身把人给拖了出来。
吴青岚也大惊失色的拉马,一边护着怀里的人。
身下的马似受了惊吓般狂躁的来回垫步,在吴青岚的拉扯下竟然嘶叫着扬起前蹄,是要把背上的人甩开。
众人大惊,纷纷后退。
马蹄四溅,路边的摊位被慌乱躲闪的人踩得乱七八糟,人也散开不少。
吴青岚皱眉,看了眼不远处的茶楼,扬鞭对着马头就是一鞭,力道之重,身下的马立刻就摇摇欲坠。
一干人都傻在当场,惊魂未定。
吹奏抬轿的人纷纷退后,护卫队的人才上来拉住狂乱的马,一刀刺在脖上,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吴青岚皱眉对身后人嘱咐了声,抱着新娘落在红轿旁,一双温情的眸子波澜不惊。
众人看他无恙,才安下心来。
新娘头上的盖头慌乱中早已落下,被她拿在手里。只是精致的脸上还带着一层面纱,只看的头戴玲珑凤凰冠,发上两支金凤簪,额间一点朱砂艳红夺目,一双狭长的眸子清灵淡然。
众人倒抽一口气。
察觉到众人的眼神,吴青岚皱眉,低头对上她如水的眸子,不由心神一荡。
怀中人嘴角勾笑,额间一点樱红更显艳丽。
吴青岚有些发怔,怀中人低垂眸华,红霞一片。
两人这番模样,外人看来是深情款款。众人又是唏嘘,果真如传闻中一样,蓼烟小姐和路王情投意合,恩爱非常。
虽没看到新娘真面惋惜,只是这双狭长的眸子引人魂魄,定然是个绝色佳丽。
道路迅速清理干净,侍卫牵了新的马过来,吴青岚抱着她,心有不舍的问:“还是坐轿吧。”
新娘摇头,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更显娇媚,头更紧靠在他肩上,面纱下的嘴角更加上扬。
吴青岚也不在意,抱着她上马,喜乐从新奏起。
趴在肩上的脸侧头抬起,视线所到处,是漫天的红。
花沫然淡淡的笑,陪着他走过泸州的一砖一瓦,由这些红灯这些百姓来见证。心里暖暖的,这是他昨天说的话,让吴国所有人见证他们的婚礼。即便背负别人的名,她也如意。
喜乐声响在耳边,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一伏。心却无比的安宁,这个人给她一个热闹的婚礼,半点不忍委屈她。
眼睛有点酸涩,若有天,她不得不让这里燃起战火,那时他是否还会如今日这般对她。看了眼上面人好看的下颚,俊秀的眉眼,手指不自觉的抚上。
这个男人爱着她,是她的夫。
男人低头看她一眼茫意,微微皱眉,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花沫然对他款款而笑,心里却无比悲凉。这场婚姻,她注定了无法全心爱他。她早已没有什么可以给了,即便是这条命,她都要留着和凤储国那人同赴地狱。
漫天的乐音似在嘲讽,遍布的喜庆和高挂的红灯如此熟悉又讽刺。她淡淡的看着北国的城,大气厚实的房屋不是她所熟悉的。所到之处,没有一个她熟悉的。
她的大婚,没有亲人的祝福,没有友人的嘱咐,就连娶他的人,都不是娶的真正的她。
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好笑的看着走马灯似的景色,北国的冷意袭上心头。
记忆里最后一次凤储国景色是哪里?
也是漫天的红,漫天的喜乐,各色朝臣佳丽,不同是一身红装的男人满脸冰冷。她凄笑着拿着手上的红帕盖在头上,为何都忘了,却独独记住那个人。
漫天的红一点点被遮住,缓慢的景色从眼前一个个流过。
突地,最后一点红被遮盖时,她心脏骤停,对上一双冰冷的布满阴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