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家庭的女孩,和市井小民的女孩,散发出的气息终究不同。
所以,天作之合,三少爱她。
那一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什么叫做“天造地设”,恍若她用一生的光华,就只为承认“他们很登对”这个霎那,昙花绽放一瞬间凋零,焰火盛开一瞬间湮灭,败得不留痕迹。
缪缪脸色苍白,尽管她的唇角在微笑,目光却涣散,一直低头看地板。
幽暗之中,初广卷歪头看了看缪缪,雪梨当下一凛,急忙给戴妮使了个眼色,喜笑颜开地上前,又是倒酒又是斟茶。戴妮身子一歪,端住缪缪的肩膀,让她侧过身去,二雅立即上前,将失神的缪缪挡在了身后。三个妖女在危急时刻,配合得天衣无缝。
戴妮背过手,捏了捏缪缪的小指,小声说:“背靠背,杀出重围。”
怎知,初广卷抬手,轻轻地移开雪梨挡住视线的手臂,感兴趣地看向缪缪的侧脸。
巴掌小脸,眉清目秀,娇柔中带着一腔大气,艳媚中带着一丝月兑俗,清傲中带着一股野性。
初广卷混了三十多年娱乐圈,他很清楚,有一种光环气质,后天培养能成七分,另外三分,只靠天意,与生俱来。
“后面的小姑娘,给我倒一杯酒,好吗?”
缪缪莞尔一笑,步步轻柔,“是。”
“给我也倒一杯。”
朔夜柔声说,然后轻轻地咳嗽起来。
她蹙眉,好言劝,“三少,您……能不喝么?”
朔夜一怔,“放肆。”
“对不起。”
缪缪对上他的目光,他深邃的眼睛里,除了翻涌的黑潮,她什么也看不到。
“缪缪,酒要溢了。”雪梨小声提醒她。
缪缪回神,手一抖,整个瓶子掉在地毯上,酒洒在桌和地上,她闭了闭眼,一动也不动等着挨骂,那样一来,他就能将她从炼狱里递解出局。
朔夜的眼隙泛着潺潺水色,静静注视着她发抖的手指,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他没有说话。
“没事!没事!新年平安,看把小姑娘吓的,快退下去吧。”
初老头生怕三少发怒,那可不是好惹的,连忙打含糊替她求情,让雪梨带缪缪到一旁站着。戴妮和二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拿来桌布擦干净。
起初,两个男人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音乐轻缓了,初广卷清了清喉咙,开玩笑似的:
“……终于,就要把我们家刁钻小公主嫁出去了啊,你和小美结婚的时候,我分给她大半的财产,外加朔风的10%的股份,作为丰盛的嫁妆,怎么样?”
聘礼?
怪不得初美和贵宾都避开,原来这种气氛是在谈婚论嫁。
缪缪扶住戴妮的胳膊,戴妮狠狠地擎住她的倾倒身体。
不想听。
恨不得割掉耳朵,可是对音律如此敏感的她,怎么会听不见他澄澈优雅的笑声。
朔夜没接腔,只是轻轻地笑。
初广卷喝了口红酒,醉意微醺地看着朔夜。
“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在算计小两口今后的花销?说说啦……我帮你养了二十多年的老婆,还附带一大半家产,你就没准备什么礼物给我?”
朔夜仍在笑,“我给您开张发票?”
“……呃,来,干一杯。”
初广卷爽朗地大笑起来,“反正,我和她妈妈打算退下来之后,来个全球旅行,小美是我的独生女,既然同意把女儿交给你保管,资产股份什么的,就给你存在银行,等我有了外孙,就当是给外孙的存款啦……”
难以克制地,朔夜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几乎笑出眼泪。
初广卷皱了皱眉:“怎么这样笑,要娶老婆,比生儿子还开心?”
“只是突然在想,”朔夜停顿了下,笑着说,“岳父,您最好把资产股份什么的交给我保管,把您的女儿存在银行。”
“……哈……哈哈哈……”
实在费解,这老头居然仍能稳如泰山,坐在毒舌女婿的对面?
缪缪心口堵得发慌,她的眼睛看太不太清,耳边是他的笑声。
戴妮实在看不下去,但是又不敢擅自月兑岗。正左右为难,没想到,黑龙突然面瘫着脸,从黑暗处大步走来,二话不说,一把捞住缪缪的胳膊,往邻边的雅座拉了过去,将她安顿在邻边的雅座沙发里,背对着三少,不让她再强迫自己去看。
戴妮一下捶在黑龙的胸口,“龙龙,有义气!”
九点的时候,俱乐部愈发欢闹起来,初美从远处回来,身旁跟着炎翼。
显然她喝醉了,醉醺醺地搂着初广卷的脖子说:“爸,开始狂欢了,回去啦,年轻人一起玩,您在这怎么行?”
“好啊,有了老公就嫌弃老爸了?”初老头呵呵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放在茶几上,“这是给你们的新年礼物,我先走啦。”
“我送爸爸下楼,”初美回头看向朔夜,看着桌上快喝空的洋酒,扶起摇晃的老人家,“三少,很快回来。”
朔夜径自喝酒,没回应她。
初美扶着老头起身,眯起眼睛看向邻座的不做声的黑影。
父女二人离开后,
炎翼望向邻边雅座上的缪缪,她深垂着头,幽暗中看不见她的表情。
戴妮的脸拧成一个花骨朵,对炎翼狠狠摇了摇头。朔夜再次拿起洋酒,炎翼连忙抓他的手往下压,“三少,别喝了……”忽然,他又顿住,十秒维持俯身的姿势,怔怔地看着三少被黑潮笼罩的眼睛。
炎翼抿紧嘴唇,慢慢松开手,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一步。
桌前久久没有动静,大概五分钟之后。
朔夜轻轻一笑,“你的醋劲真大。”
所有人都怔住,又看向默不作声的缪缪。
感到一种燃烧体,蒸腾在大脑里,她握紧颈项间的坠子,黑暗之中,那对幽黑的眼睛,缓缓地抬起来,她的脸出乎意料地,洋溢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
“三少多虑了,就算这个世界,没有你的情话,我也能每天收到鲜花。”
“……”
桌下捏紧拳头,朔夜侧头咳嗽。
“咳……要把我……气死,嗯?”
她幽然地笑,“三少言重了,我不想成为龙都多少女人的杀夫仇人。”
他咬死每个字,“我还以为,你会为我生气委屈哭。”
她轻吐地低喃,“现在看来,你不过是空虚寂寞冷。”
“缪缪,到我身边来。”
她微笑侧头看他,“对不起,我做不到。”
朔夜的拳头里,紧握着上衣里的小盒子——那是和她戴的那套钻石项链、手链、耳环配套的一枚钻戒。澄澈嗓子嗽得有些哑,他软了嗓音,轻声对她说:
“乖,到我身边来,让我抱抱你。”
“谢谢,”她抖了抖嘴唇,“对不起。”
他们的目光相对,仿佛两把消音手枪,在瞄准对方的眼睛。
幽暗的灯光,越来越黑暗。贵宾到齐了,狂欢会正式开始。
远远地,初美从大门进来。
朔夜将杯中洋酒一饮而尽,咣地砸在桌上,他看向初美的方向,“没想到……爱了一场,得到了你的两句话,谢谢,对不起。”
想起某日她对韩逍说过一句话:爱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我爱你、我恨你、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
朔夜轻声笑了起来,寒气逼人地说,“跟我过来,”他迎向他的未婚妻。
那是独属于白家三少的冷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