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行驶地很慢,又或者是这片土地辽阔无边际,所以让人恍惚间,产生一种连时间也停滞了的错觉。
从伊尔库茨克到莫斯科再到圣彼得堡,经历了好几个昼夜。
一夜醒来后,慕念无意间看到沈容华大衣上的褶皱,并不狼狈、却很有生活的味道。
她想如果沈容华再坚持一下的话,或许她就心软了丫。
------------
圣彼得堡这个极寒的地方,与香港的冬季简直天差地别,让慕念有些不能适应。
下了火车,她冻得直跺脚;谁知这时,沈容华无声地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像是笃定了慕念不会挣月兑一般。
他的掌心温热,那种热度透过皮肤的接触,更像是一点点,渗进了她的心里媲。
一时之间无法适应这样的寒冷,慕念便乖乖地把手放在他的口袋里,没有挣月兑他温暖的手。
身在异国,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行人、连空气里的严寒,都是陌生的味道。
独独身边的沈容华,他的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
两人在圣彼得堡的第一站,是圣以撒大教堂,这是圣彼得堡最大的教堂;不知曾经听谁说过,若要俯瞰圣彼得堡的全貌,大教堂的楼顶无疑是最佳去处。
圣以撒大教堂的内部装饰华丽繁复,令人惊叹;慕念和沈容华牵手走了进去。
她一边向前走,一边与余光去看沈容华。
似乎从踏进教堂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情就很好,唇角一直上扬着。
起初慕念没有明白,沈容华到底为什么开心,直到沈容华在她手心写下了两个单词。
他写的是“marryme”,最后还加上了一个问号。
她挣开他的手,却不知道能不能掩饰刚刚心中的怦然一动。
慕念继续向前走,没有再理会沈容华;倒是沈容华,幽幽地在她身后一句低语,他说,我可以等,念念。
这个时候,如果沈容华再强势地牵起慕念的手,或许她就妥协了;可是,他没有。
待心情平复,慕念的注意力便完全被教堂欧式风格的宗教建筑吸引了,她一直很喜欢建筑和摄影,在非洲的时候,她就背着行囊,每走过一处,都留下很多影像。
通过摄影,可以记录下生活的足迹,甚至是一个人的生命轨迹,这在慕念看来,很有意思。
参观完教堂后,慕念和沈容华去了教堂里专门供游人祈祷的地方。
原本慕念还是兴致勃勃的,可真的置身此地,她却完全想不到要祈祷些什么。
历尽浮华,她已经能够心态平和地去对待名与利;对待感情,她虽然仍有些迷惘,却没有什么是需要祈祷才能得到的。
沈容华就在她身边,这个她爱着也害怕着的男人,就在这里陪着她。
“我好像没有愿望。”慕念最终还是率先打破沉默,因为这气氛实在不舒服。
“你有什么愿望么?”她唇角浅浅一笑,手已经被沈容华捉住。
他没有回答她,却在她掌心写了一个字,“你”。
沈容华写完,随即放下她的手。
宁静的异国教堂,少时的恋人在掌心写下浪漫的笔划。
这样的场景,很难不让一个女人心动,而慕念年少时,也曾憧憬过这样的画面。
穿上洁白嫁衣,和相爱的人在教堂里,对彼此许下郑重的承诺,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去履行这个承诺。
她想得有些出神,过了很久,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曲起,她才逐渐收敛了那些旖旎的心思。
离开教堂,慕念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话,却没有出声。
她还不敢过早,将一颗真心再度交付;她不再是天真的小姑娘,生活有多现实,就教会了她该多现实。
这或许是她这些年最大的收获了。
离开圣以撒大教堂,慕念和沈容华去了彼得堡罗要塞,在彼得堡罗要塞沿途,有一间主题餐厅,餐厅的外形很别致,被设计成了船的样式,停靠在岸边。
餐厅的消费不菲,不过对于慕念和沈容华来说,自然不成负担。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船,在餐厅里,可以看到四周的湖泊;餐厅里的人不是很多,点了餐之后,慕念便撑着下巴向窗外看。
“我这次在外面带了两个多月,回去以后Kelly一定饶不了我。”想起Kelly可能训斥她的模样,慕念就觉得好笑。
沈容华看着她,脸上始终是浅浅的笑意。
这是他的念念,有她的小任性,却叫人恨不起来。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慕念身上,他和她相识至今十几年了,他看着她从骄傲任性的小姑娘,蜕变成如今沉静美丽的女人。
这么多年,她出落得越发动人,曾经的骄傲和倔强渐渐被磨灭,取而代之的,是从容。
他不在的这几年,她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可她一一熬了过来;她在娱乐圈浮沉多年,最终得偿所愿,成功上位。
他其实很想,从这一刻开始牵着她的手,再不放开。
可他不敢太过急进,他害怕再一次吓跑了她。
别的她不擅长,逃跑倒是速度一流。
从香港到非洲、从非洲再到俄罗斯;从前为了慕念,他可以横穿大半个香港,为她买钟爱的限量版t恤。
现在为了她,他横穿了大半个地球。
可身体却是越来越不济,他刚刚在教堂,在慕念掌心写那句marryme的时候,并不是一时冲动,只是害怕如果等得太久,或许他就等不到了。
当年的一场事故,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原本身体就受了重创;后来还接受了换脸手术,纵然那张新脸他适应得很好,终身服药却必不可免,会留下后遗症。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那一次跟慕念闹翻之后,就再也不回头。
可他终究是舍不得,她说念念不忘;可始终做不到忘记的,却是沈容华。
于是他再一次回香港,追逐她横穿了大半个地球,陪着她看异国的风景、陪着她度过这一段安静的时光。
其实每一次,他都隐隐能感觉到,慕念快要被自己打动,只要他再向前走一步;可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也希望,慕念不要原谅他。
因为每一天陪在她身边的日子,都可能是最后一天。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他还有一些必须要解决的事情。
吃过饭后,两人漫步在彼得堡罗要塞,附近停着一架直升机,供游人俯瞰圣彼得堡。
慕念盯着看了一会,似乎有些兴趣,沈容华干脆直接拉着她,登上了直升机;直升机升起的那一刻,周围游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
从高空俯瞰圣彼得堡,一切都变得渺小;高空氧气稀薄,慕念恍惚间似乎听到沈容华在和自己说话,却又觉得可能是幻听。
耳朵嗡嗡的,听得并不真切。
她在猜,此刻沈容华的耳朵是不是和她一样,也听不清晰。
她小声说了一句,你知道我刚刚在教堂里,对自己说了什么?——无论是你是陆惟希还是沈容华,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她说完,佯装不经意扭头去看沈容华,却没有发现沈容华有任何反应。
他似乎,真的没有听见她的话;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太小。
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再次泄掉。
要再次接受这个男人进入自己的生命,对慕念来说,实在是需要勇气的一件事。
不仅仅因为他的欺骗,他曾经的恨,他和她错过的那些年,也因为现在他的身份。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要再次走到一起,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勇气、信任,还有始终如一的坚定……还有太多太多……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听不清。”过了一会,她听到沈容华问道。
这次,他似乎特意拔高了声音。
她也大声回答,“没什么。”
慕念没有重复刚才的话,只是握紧了沈容华的手,然后对着窗户的方向说了句,“Ялюблютебя。”
沈容华的俄语不算好,她想,或许他听不懂这句话。
可她又矛盾地,内心希望沈容华听得懂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