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七年夏末,因着三年大旱,西凌境内一片萧条,满目苍夷,百姓流离失所,瘟疫不断蔓延,乡野官道遍地浮尸,空气里充满了腐朽的死亡气息。各地的流民在各种势力的鼓动下竞相揭竿而起,敌国乘虚而入,大兵直捣西凌边界,攻城略地,几月间硝烟弥漫,白骨累累。西凌皇宫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西凌国京都辰阳城的各处城门皆哨岗林立,守卫十二分的森严。
马车经过的街道,但见各家门户禁闭,庭院深深。偶尔有开着的店铺,亦是门可罗雀。这座往日里最繁华不过的都城似蒙上了一层死灰,明明夏日午后炙热的阳焦烤着大抵,却让人的内里生寒。
我从车窗外收回目光,放下帘幕,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西凌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公主,马上要到王宫了,容婢子为公主理理发饰。”锦纹半跪在我身侧,利落的把我头上因颠簸而松散的发饰取下,重新梳理了再一支支插上。我晃了晃脑袋,觉得有些发晕,往日,只用一根丝带或者一根玉簪子系着,如今只不过多着了两根钗子,却觉着万般重。
“婢子记得离开京都时公主才八岁,还是个小孩子呢,如今公主月兑落的这般好看,定能把皇家里的公主、郡主们都比了下去。”佩兰边为我执起一枚铜镜边笑着说。
“佩兰,王家的主子们可是我们做奴婢的能议论的,你这般不谨言,小心给公主惹来麻烦。”锦纹严声说到。佩兰随即一怔,然后底下了头道“锦纹姐姐说的是,是佩兰失了分寸。”
我就着铜镜模了模脸,时隔八年,这般将我接回来,不知为我作了如何的安排,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
暗叹了声,拉过锦纹和佩兰的手让她们坐到我身旁“这些年来不在宫里,日子虽苦了些,却也有难得的自由,平素我也不拘着你们,此番回来了,凡事我们都得尊着宫里的规矩,你们都是随着我出来的,也不用我教你们什么,如今西凌的形势你们多少也知道些,若是出了差池,凭我在宫中处境,就是有心护着你们,怕也是不能的。”
“是。婢子会注意的。”两人皆正了神色应着。
“溯约公主回宫,”听着“吱呀”一声,厚重的宫门打开,帘子被轻轻掀起,巍峨挺拔的宫殿呈现在眼前,浓烈的日光照在鎏金铜瓦的飞檐斗拱上,泛着刺目的光。我扶着锦纹的手下了车,早有候着的太监宫女们跪了下来请安“恭迎公主回宫,公主千岁。”
我清清嗓子说道“都起来吧,日头这么大,难为你们在这儿等着。"好多年没这样端着架子说话了,一时还当自己是那个乡野丫头。
“能迎公主是奴才的福气,哪里敢称辛苦呢,公主快上轿子吧,陛下和王后都在万圣殿呢!”为首的小太监眯着本来不大的眼睛说到。我朝佩兰使了个眼色,扶着锦纹的手上了轿子。
“公公辛苦了,这些钱是公主赏大家吃酒的。”佩兰笑着说。
“谢公主疼咱们。”小太监打着千说到。我笑笑,这里的人惯于虚与蛇尾,真真让人没什么好感。罢了,既回之,则安之。
轿子停在万圣殿高高的台阶下,我从轿子里出来,早有父王身边的袁公公侯在跟前,见我下轿来,他与我问了安,随后扯着尖细的嗓音说到“公主郗溯约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