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不是故意的。”说话的是姬发,他开口就帮我解围,“她是不忍心看那只兔子被师兄你劈成两半。”
“我当然明白。”子辛双眉蹙起语重心长地望我,“妲己,子辛哥哥不是在怪你,是担心你被我的剑伤到,做人不能太仁慈,就为了一只兔子值么?”
“可那毕竟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他冷血的说辞激起我心里不小的愠意,我转脸心有不甘地与他对望,“如果我不救,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你杀它?”
“嘿,它要真被我一剑砍死……”他说着微俯身坏笑凑近了看我,挑动眉梢故意流露几许邪恶,“那子辛哥哥可以拎回来烤兔子肉给妲己吃啊!”
“你……”我听得一语气结,明显感到自己的肩膀都在发抖,不满情绪顷刻冲破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口气很不好地冲他一句,“谁要吃你的烤兔子肉啊!”
说罢脸狠狠甩开,再不想搭理他。随我怒火尽泄,周遭的气氛霎时冻结,我甚至感觉到子辛、姬发和伯邑考三人不约而同地一怔。
子辛是最尴尬的,他强颜欢笑地抱臂望我:“怎么了?生这么大气干吗?”
“我不生气……我只是没想到。”我依旧别扭地侧着头,咬着下唇嘴硬辩驳,“原来子辛哥哥是那么麻木不仁的一个人……”
“我这怎么麻木不仁了?”听出来他被我气得也不轻,语气也不如刚才柔和了,“一只兔子而已,有必要被你说得这么难听?!”
“……”我终于低头不语,不是无话可说,而是面对他这种蛮横之人有理也说不通,所以我懒得再反驳。
“喂,妲己!”怎奈我都不和他吵了他还不放过我,扯住我的手腕势要问个清楚明白,“你怎么这张脸?你不打算理我了是不是!”
“放手……放开我……”我很讨厌他这样,难受得想挣月兑却被他越握越紧,我近乎感到腕骨生疼,轻吟里微带哭腔,“子辛哥哥……”
“好了好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姬发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来回穿梭于争吵的我们,眼看着情形不对忙出言劝和,并且握住子辛手臂轻甩几下令他放松,我的手这才重获自由,“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你们俩谁都不许再生气了,听到没?”
我还是闷闷不快什么也不说,也什么都不表示,倒是子辛先妥协了,他竟然当众抛开尊贵的架子,低声下气地哄我:“别生气了妲己,子辛哥哥错了还不行么……”
我也是容易心软的人,点个头算是接受他的道歉了,这事才总算平息,而在之后我们相处的时光里也真的很少再有人提起。
翌日我特地从家里带来上好的金疮药,是专程向爹借来的,他过去常领兵在外难免受伤流血,这种药膏总是要随身常备的。虽然我借药难免令他犹疑,不过我照实说是我一个同窗练剑不小心伤到手,他倒也慷慨,没多做追问就给我了。
“姬发哥哥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当我趁着四下无人把他拉至一旁坐好,神神秘秘地拿出药盒,他很是好奇地探头来望:“什么宝贝啊?”
“能让你的伤口快点好起来的宝贝!”我藏不住笑意地白他一眼,拐弯抹角说着就去拆解他臂上的纱布,看到他经过一夜休养仍发红的伤口,我只觉心里一阵凛冽,自言自语念叨起来:“怎么还是肿的……但愿这个药有效吧……”
指拈药瓶拧开软塞,凑近伤口却迟迟下不去手,药膏倾瓶欲落,我犹抬头眼神揪心地嘱咐:“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他却是不羁仰首以一抹自鸣得意的笑容还我:“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怎么会跟你一样?”
“人家还不是担心你才会问……”他这轻蔑口吻着实气人,我没好气地埋头嘀咕,细碎的怨言却只有我自己能听清,“要不是你为我受伤,我才不关心你疼不疼……”
轻抖小瓶洒落几许,我见药膏质地偏软,是那种近乎透明的黏稠胶状,远看似稀薄的碎冰,触手即融。如是借我指尖体温微微调和,再小心翼翼抹上他鲜红的裂口,每个动作都被我放到最慢最轻最柔,也无微不至。
“这是我爹常用的金疮药,平时我哥哥在外惹事,回来被爹痛打也会擦它,听说见效很快……”为他抹药时我忽然来了兴致随口聊起,半天的自说自话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不禁抬起目光,却不慎和他望我的视线陡然交会,我瞬息怔忡,“你这么看我干吗?”
“哦,没什么……”他顿时收回眼心虚地四处乱看,嘴上却还要装出一副看着就假的不以为意,“我是看你认真擦药的样子……很好看啊!”
“……”我恍然语塞,只得又低下头继续擦药以掩藏内心的窘迫,待到伤口各处已尽被药膏渗透,蓦然发觉由始至终他都没哼过一声,这才眼露诧异为寻求证,“疼不疼啊?”
他转面望我,神情与平常无异:“不疼。”
“真的不疼?”我知道自己多次一问,但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
他眼神更是笃定,努力隐忍住眼底想笑我的意思,每个字都吐得干脆利落:“真的不疼!”
他话语刚落,我也不知是哪来的冲动,只微一用力按下他未愈的伤口,弄得他猝不及防,随之而来的是惨剧发生了……
“喂——啊——”他惊痛万分地握住伤手,疼得龇牙咧嘴,“妲己你怎么下手这么狠呐……”
我给他一脸非常无辜的表情,淡淡然说道:“不是你说不疼么?”
“那你也不能下如此狠手啊……”他抱臂缩成团,最后连怨我的力气都弱了,“太狠心了你……”
我反而怡然端坐付之不冷不热的讽刺:“没听过最毒妇人心啊!”
“好……”他嘴角艰难抿出一丝苦涩的笑,看着就无可奈何,“我信……我信了……”
“我走了,药我先留下了,你记得按时擦哦。”
交代完最后的嘱托,我起身不忍再看他吃痛挣扎的狼狈模样,转身离开时犹带微许幸灾乐祸的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