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绯彤的红衣女子真的如她所说不时便会出入苏家,却只在我眼前现身,来时无影去时又无踪。虽然她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好在她不曾伤害我,也许她对我真的并无恶意,久而久之我竟也习惯她的“突然造访”了。
奇怪的是家里多了不速之客爹娘竟丝毫不觉,我也不敢贸然和他们说什么,惹他们担心不说,兴许还会沾上所谓的“晦气”,毕竟眼下婚事为大,容不得半点的流言蜚语。思前想后我只能暂将此事隐瞒在心里,但愿民间传闻的喜事能冲邪是真的,只要我出嫁了身边有姬发陪着,她就会识趣离开。至少那时我是这么天真地以为。
“妲己。”我走至厅堂刚要入内半路被娘叫住,“先别进去了,你爹正忙着。”
回头顿觉诧异,我平日都是这个时候向爹问安的:“娘,难道爹在会客?”
“嗯,来人是上大夫梅伯。”娘说着已走到我跟前。
“梅大夫?”我失声惊呓,“还是京城来的客人……”
“可不是?”娘笑着为我抚平肩上细微的褶子,动作满是慈爱,“你先回房里去吧,别扰了你爹跟梅大人谈正事。娘现在要去为贵客斟壶上好的茶来。”
“是。”我温顺欠身,“娘慢走。”
娘走后我方要离开,却听到堂里传出爽朗笑声:“听闻令千金喜事将近,梅某这次专程带了份贺礼来,礼轻不成敬意,还望贤弟你笑纳。”
一听梅大夫与爹提起我的婚事,我好奇便驻足多留片刻。
“仁兄你真是客气了。”爹笑意浓厚致了谢意,“等小女出阁之日仁兄定要来冀州喝杯喜酒。”
“喝苏贤弟的喜酒我正求之不得呢,只是朝中事务繁忙,这次奉命北巡路径冀州,顺道来看看贤弟,即日又须返回朝歌。”我听那梅大夫句句说得为难,怕是爹的好意他无福消受了,“贤弟莫怪我不给面子,兄弟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说到朝政……”爹转开话题的语气有些凝重,“自先王帝乙驾崩,太子辛即位已近一年,我殷商社稷仍不见任何好转,难道新王治国实力有待怀疑?”
原本我无心偷听政事是要走的,但恰好听爹聊起久违的子辛,走了两步不禁又停下了。
“哼!”不想梅大夫直接就冷嗤一声,“我看比他父王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又是个好大喜功又耽于享乐的无能国主罢了!”
“仁兄此话何意?”爹也不解他的愤懑。
“我想贤弟也知道,新王帝辛原乃先王三子,虽是嫡子却不如他的庶母长兄子启贤能,可惜子启是宫女所生,其母身份低贱,使其无缘继承王位。子辛母为正宫王后,名正言顺,又因为御园飞云阁一事大为受到先王赏识。昔日先王病重弥留之际,我等奏请先王适时确立储君,先王由着偏爱遂立季子辛为储。试想当初逢飞云阁塌下一梁,帝辛拖梁换柱解救先王,本以为凭其一身果敢正气和不凡武艺他日必成一代贤王,没想到……唉……”梅大夫视我爹为自己人,便将一肚子苦水倾泻而出,“自打他登基以后,宫内就歌舞升平笙箫达旦,帝辛沉溺于声色犬马,没见他一日消停过,模样根本与昏君无异!为兄现在想来当时真是糊涂了,怎会拥立这样庸人为王!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连同那些元老大臣力荐子启继位!”
我心凛然一抽,迟迟不能肯定他说的……真是子辛哥哥么?
爹问:“吾王真如仁兄所说这般昏庸?”
“苏贤弟难道不知,数日之前大王前往女娲宫焚香祭神,见女娲娘娘神像貌美竟起歹念,硬是要在神像旁的粉壁上题写婬诗亵渎神灵!”
梅大夫这番话可真叫爹和门外的我都瞠目结舌:“真有此事?”
“女娲娘娘乃上古神女,造人补天功德无量,被尊为天地圣母,岂容帝辛他一个凡人放肆戏辱!”梅大夫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恨得要拍案而起,“帝辛求之不得耿耿于怀,宠信的费仲、尤浑两大佞臣又只会谗言献媚蛊惑圣聪,唆使吾王向举国征选美女充掖后庭,不从者便挥军镇.压,岂止是昏庸,简直是暴虐无道!”
怎么可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子辛在我印象里虽然脾气坏些,但一直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被他说得那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