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漫漫长相伴,不觉离开朝歌已有两日,这两日与他走走停停,赏尽沿路湖光山色,纵情游弋无忧无虑,倒真是无比享受的乐事。
路上玩得尽兴只稍作休憩,这会不由得微感困乏。蓦地一丝凉意袭来,我仰首见着天空呈青青灰色,云聚阴沉恍惚欲雨。
“姬发,我看天色好像不太对。”我半侧脸轻唤身后,“都说春雨来急,我们是不是先停下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雨过了再继续赶路?”
“真是心有灵犀,你说到我想的了。”他口气戏谑,手里渐渐缓了马速,“雨天本不宜赶路,何况你身子弱,淋湿肯定会着凉。我们再走几步,去前方那个树林里避雨好不好?”
我笑而不言,不敌心头的暖意暗然上涌,回想这一路他对我多番体贴,让我愈发坚信自己选对了人,也许这便是痴情人的傻,哪怕吃再多苦都无怨无悔。
入了林子他刚把马绳系在一棵树上安顿好,我额头忽溅起一丝冰凉触觉,敏感抬头摊着手掌去感觉,果真有豆大的雨珠落下,不一会就密密撒落。
他情急月兑了外衣,双手抖展边仓促唤我:“妲己快过来!”
我应声缩进他怀里,他用展开的衣袍为我遮蔽头顶,尽量不让雨水落到我身上。
“别只挡我,你也一起遮嘛!”我硬是要将衣裳往他那边挪,舍不得看他保护好我,反把自己淋成个落汤鸡。
一件外衣遮下一个小小的世界,只容下他和我,微不足道却足够安宁。他双手托举着袍子,我偎紧他胸膛与他在雨中一起奔跑,两人都狼狈得不成样子,四目相对却还是可以笑意融融,仿佛可在彼此眼中看到那默契相映,幸福的曙光。
我们终于在树林深处找到一棵参天古木,它枝繁叶茂恰似撑开一把巨伞,阻挡了大片雨点。我们靠着树根席地而坐,他依旧不肯放下外衣,以防那些从树叶缝隙里渗下的雨水。
放眼这郁郁丛林,沐浴一场春雨洗礼更显青翠。我把头靠他肩上,听着雨打绿叶三两声,无聊伸出一手,等那叶上的雨珠滴落掌心。我深深呼吸,空气里依稀有雨水和尘土的味道,清新而空灵,心情也似被涤净,出奇的舒畅:“姬发,这树林真美,你说它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念书学堂外的那片竹林?”
他低头望我,笑着答非所问:“想家了吧?”
我拍去掌上的雨水,轻轻摇头。
“骗不了我的。”他握住我那只沾过雨水有些发凉的手送入怀中取暖,“是我让你无家可归,对不起。”
“以后不许再这么说了,你并没有欠我什么,因为……”我迎上他双眸说得很是认真,“你不是也一样无家可归么?既然你可以为我放弃西岐,我为你放弃冀州又有何妨?我们扯平了。”
“我只是怕你不习惯,日子久了总会想见你爹娘吧?”他并未因我逞强就消除所有顾虑,把我心事看得透彻。
“缘未散终会见的,不必急于一时。”我头歪下重新栖回他肩膀,望着雨落地上的水坑,此起彼伏地溅出水花,“我想爹娘需要时间,等他们想通了,自然就会接受我们了。”
冀州,我是真的很想念那里,还记得临走哥哥说过,他会和爹娘一起等我回家,我终于离开王宫恢复自由身,可是回去了姬发怎么办?他是不容易被我家人接受的。
我只能安慰自己好事多磨,感情就好比璞石成玉,唯有历经俗事打磨方可绽放它无与伦比的价值。
静心等了约莫一个时辰,雨终于停了,天空依然阴霾,看不出有放晴的迹象。
姬发扶我起来去林里走走,想找一处可供今夜落脚的地方。奈何这深山野林人迹踪绝,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在我四下张望着忽有一景映入眼帘,我惊喜抱住他手臂喊道:“姬发你快看!那是什么!”
他顺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本凝重的脸色瞬间也愁云散却,化作满脸希冀:“好像是座小茅屋!”
他也看到了,这说明不是我眼花:“太好了,这林里有人家!”
“那我们过去投宿。”姬发口快,抢先一步续上我想说的,“看好心人能否收留我们一夜?”
“嗯!”
那座简陋茅舍门户紧闭,坐落在雨后深林显得尤为空寂。我轻叩柴扉试探问道:“有人在吗?我们是前来避雨的路人,冒昧想借宿一晚,不知主人是否方便?”
敲了半晌杳无回音,我踟蹰发愣:“看来是没有人了……”
姬发还不死心,一直盯着锁看,蓦然伸手只用力一掰,那锈锁竟整个月兑落下来。
他就要推门,我却迟疑不前,面露难色道:“这样不好吧?我们怎能擅闯别人家里……”
“妲己,你不觉得这茅屋很古怪么?”姬发示意我看向那把锈迹斑驳的铜锁,“这锁已经锈成这样了还在用?更奇怪是连锁上都积了厚厚三层灰,所以啊……”
他不顾我阻拦微一轻推,门便“吱呀”一声向内打开了。随他大步从容迈了进去,一股浓烈的湿霉气混着经年的尘埃扑鼻而来,呛得我捂嘴一阵咳嗽。
他在里头四处张望,挥了挥周遭的飞尘:“果然如我所料,这房子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