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大夫?”姬发的反应有些难以言喻的怔忡,“你怎么来了?”
“回禀公子,是侯爷叫下臣来的。”那人微侧眸瞥到姬发身边的我,“这位姑娘是……”
“哦,散大夫,这是妲己。”姬发这才想起要为我们互相引见,“妲己,他是我父侯的好友,周族上大夫散宜生。”
“原来是苏小姐。”他恍然会意,随即向我谦逊作揖,“散某失敬了。”
我拿出许久不用的礼仪,微欠身:“久闻散大夫贤名,妲己有礼。”
“下臣今夜冒昧造访,如有打扰还请公子和小姐包涵。”散宜生以一番谦辞含蓄探问,“不过下臣确有要事与公子商议,不知苏小姐可否通融?”
姬发领会他的意思遂转面哄劝:“妲己你先进去吧,让我和散大夫在外小聚片刻?”
看来是存心要我回避了,这种场合也容不得我不答应,于是乖顺点头,向散宜生稍行礼数便推开篱门独自进去了。
走至窗边时眼神留意到二人正在交谈,听不到他们聊什么,便索然无味把窗给阖上。
我守着盏烛火也不知到底等了多久,无聊至极就拾起剪子去剪那烛芯的分叉,拨弄着火光变亮了,而在这时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姬发你回来啦?”我兴冲冲地转回头,可发觉他脸色不对,“散大夫他……”
“他已经走了。”他答得平淡无味。
“怎么了?”我心急上前挽住他的臂弯,追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他覆上我的手背轻声安慰,可语气明显在敷衍我。
“姬发,你眼睛根本骗不了我,那里面装的全是心事!”他郁郁不乐的样子叫我看了怎能放心,我不由加重手心的力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他纠结的眉心一筹莫展,嘴唇翕动好一会才终于开口:“散大夫说,父侯近来身体抱恙,他听取宗族的意见,会在这几天确立世子的人选。”
我压抑心里的不安欲知后文:“所以呢?”
“关于周族的继承人,之前相父一直都在父侯面前力荐我来担当。”忽明忽暗,我在捕捉他眸里每个色调的变换,“可如今我背离了周族……”
“你是不是想回去了?”我直接问了,神色黯然。
他畏畏缩缩看我的眼神似在试探:“是,可我知道那么做你会不开心。”
“你有你的雄心抱负,况且嫡位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如果你想回去拿,我不会阻止也阻止不了。”我表面强作淡然,却难抵心头的一道失落,“可是姬发,当初亲手解除婚约的是你父侯,我不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室,只怕你族里没有人会欢迎我……”
“你不想去岐山看凤凰了吗?”
他这一句瞬时扯痛了我心,喉咙里像插了一根刺,疼得我舌根都在颤抖:“想,但是人生总有不如意的时候,现在我有你,看不看凤凰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真的?”
“是真的。”他乏力坐在床沿,我便蹲子伏在他膝盖上握住他的手,仰望着忽然觉得想落泪,“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真的很开心,我不想这么快就就失去……”
“好了妲己,你说的我都明白。”他怜惜不已扶我起来,顺势把我侧身安坐他两腿之上,而后拥紧令我倍感温暖,“这件事我会再考虑的,今夜我们都累了,睡吧?”
我们这一夜都心事重重,按理说是不容易睡着的,可或许是我迷路受了惊吓身心俱疲,我居然在他怀里不知不觉就沉睡过去。
醒来已是翌日早上了,当我睁开眼惊见榻上只我一人,身旁却不见了姬发的踪影,我紧张得一跃坐直身子,望着空落落的床榻,褥上他睡过的褶痕尚在,可是人呢……他去哪里了!
想到昨天夜里他自从见了散宜生就那么不对劲,难道他……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目光轻移,不经意瞥到枕边有张叠好的丝帕,透着薄纱依稀看见密密麻麻的墨迹。我敏感拾起来展开就读,随那最后一字入眼,我的心终跌入谷底。
他真的回西岐了……
心痛得一发不可收拾,我死死攥着他留下的那张信帕冲出屋子,打开篱笆都没顾上把门关好就往树林跑。
“姬发……”
我带着一颗彻底凌乱的心脏,还有那点微薄的希望,发疯似地在树林里奔跑呼喊,我多想能追上他不辞而别的脚步,可是四周回荡着我的哭声,除此以外没有人回答我。
跑到那棵巨大的古树下,看着空空如也的树干就愣住了。他是什么时候骑走了他的马,而这些我浑然不觉。
“你在哪里啊……姬发……”
指甲沿着那圈系过马绳留下的痕迹缓缓滑落,我撑不住虚月兑的身子,瘫软地跪倒树下:“为什么丢下我……你说好要和我长相厮守的……”
泪水挣月兑眼眶扑簌打落在手里的丝帕上,将那些原本干涸的字迹晕染模糊。我不忍再看,他写的每个字都像是利刃扎在胸口,他走得那么洒月兑,他听不到我的心酸?
泪雨湿面凉彻骨,与这炎夏的高温是极不搭调的。丝帕上那些冠冕堂皇的字眼被我的眼泪吞噬,我忽然心寒得想笑,笔墨融尽的时候心也空了。
你要去便去,可曾念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