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子的贴身玉佩被我拿来当信物掩人耳目,所以门外的看守见玉如见姬发本人,未曾犹豫就当我是贺喜的宾客放行进入了。
我随人群涌入侯府喜堂,里面有着奢丽到刺眼的铺陈:三五重鲜红的绒幔悬挂两侧柱旁,分别系着金线编织的流苏绳结。两排竖立的花式烛台架上,参差点缀流光溢彩的上等花烛,火光齐明,使整座喜堂都沉浸在金碧辉煌的喜庆色调里。
而这些在我眼里全是苍白的,我隐忍住万般焦虑藏身于观礼的宾客,只为等待一个结果。
众人翘首守候至吉时,终见今日婚礼的主角走入喜堂,新郎的侧脸就那样生生从我眼前经过,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在那对新人身上,却没人看到我是如何呆若木鸡的表情。
真的是他……
在此之前我还心存侥幸,天真地以为是掌柜搞错了,以讹传讹才会告诉我一个晴天霹雳的假消息,而此刻我亲眼看他携新娘走向正席,周室的宗亲长辈都在等他们。
新人在正北方的一对红烛和鎏金[囍]字前停驻,我看着他们在主婚司仪的宣召下拜完天地拜高堂,最后彼此相对,俯身交拜,每个动作都像是拿刀子猛刺我的心脏,把它刺得鲜血淋漓。
“礼成——”
随着司仪口中最后一道程序落幕,新人在宾客们热情的贺喜声里即将被引入新房,而我在他们举步正要离开的一刻再也按捺不住,带着哭腔的嘶喊声冲破人群。
“姬发!”
新郎被我喊得怔住,他惊恐的眼神回头穿过众人找到我,呼吸恍如逆流:“妲己?!”
婚礼被突如其来地打断,全场顿时鸦雀无声。而他身边用合欢绸牵引的新娘在他念出我名字的瞬间猛扯落头上的喜帕,她惊恐万状,用一种近似看怪物的眼神瞪着我。
我根本无心转眼去细看那一身红妆的女子是谁,她是否花容月貌,我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姬发脸上,只是这样望着,什么都还没问出口,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要我怎么接受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朝思暮想的丈夫,他居然喜袍加身站在别人旁边?!
“妲己……”他也是愣得半晌回不过神,舌头犹在生硬打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多不容易才忍住摇摇欲坠的泪滴,开口竟哽咽得语不成句:“你真的……要和她成亲……”
“我……”
欲言又止,如此尴尬的场面。他根本无法解释,我早该想到了。
“为什么……”委屈和不甘,那是压迫我心口最大的负荷,压得我几次都透不过气来,“难道你忘了,你我已经结发,你怎么可以娶别人……”
他望我的眼神很心疼,亦犹豫不决:“我有苦衷的……”
“是什么苦衷!”我死咬住嘴唇,必要追问到底。
“今日我侯府大喜,什么人敢出来捣乱!”
没等到姬发回答就被他身后主位上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说话人从宗亲里走出,年逾花甲却体态肃穆,其魄力震慑四方,令众人纷纷退后为他让道。不用猜也知道那一定是这岐地霸主,姬发的父亲西伯侯。
姬发慌乱作揖,欲为我辩解:“父侯,妲己她……”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要为父教你不成!”好心求情却被他父亲冰冷喝断,更昂首迎向满座宾客,丝毫不拿正眼瞧我,“本侯命令婚礼继续,速请世子、世子妃入新房,岂能被一些没规没矩的人耽误良辰吉时!”
“可是……”
“什么可是!”西伯侯根本不容他拖延,口气又转向新娘,“邑姜,照顾好你的夫君!”
“侯爷请听妲己一言!”
正当姬发在父命下进退两难,我斗胆把心一横,当众跪在西伯侯面前。
“你就是妲己?”他居高临下扫来一缕傲慢的眼光,“苏贤弟的爱女,本侯还是第一次见。”
“拜见侯爷……”我诚惶诚恐地对他叩头行礼,“妲己今夜擅闯侯府,莽撞之处还请侯爷恕罪。”
“念在你爹和本侯是八拜之交,今日你扰乱婚宴的罪过本侯就不追究了,不过这里不欢迎你。”他似乎没半点想和我说话的心情,拂袖就欲转身,“你还是趁早回去吧,别逼本侯叫人送客。”
“妲己不走!”我依旧倔强地跪地不起,顶撞还很理直气壮,“要走也要带姬发一起走!”
“放肆!”他回头拧起一双被怒火烧竖起来的眉毛,大感我无理取闹,“姬发是我周族世子,今天还是他大喜的日子,你什么身份想带走他?!”
“我是他妻子,为何不能?”话说出口就已经没有台阶下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当真应景地仰笑两声,“你何时与他成亲,敢自称是他妻子?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凭?”
“……”
“如果无凭无据,那就别在这里大言不惭。”他撂下冷话,方才的客气早已不复存在,“丢的,可是你爹苏护的脸!”
“侯爷想要婚凭么?”被嘲弄后我居然出奇的冷静,到底是哪来的勇气让我敢这么忤逆一个位高权重的长辈,“不管是父母之命还是媒妁之言,这些早在两年前就已有了,侯爷不会忘记周室曾以十辆香车装满了彩礼来我苏家下聘,定的正是我和姬发的婚事。当年侯爷如此重视,如今全当儿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