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是怎样残忍的本性我已经彻底认清了,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异族女子沦落于此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她必是遭受焰煌对我那样的侮辱,只是我幸得狐宫突发异象逼他仓促收手,才让我的贞操得以保全,而我可怜的青岚却没能逃过此劫。
想我和她惺惺相惜,有些真相也不需要再问了,问了只会更伤她。看着遍体鳞伤的她,我眼眶一酸,实在难忍心头之恨,回头瞪着那些喝得烂醉的火狐,目露杀机:“这群畜生!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我把血滟璧阖于两掌施以念力,让它放出灵光万箭,呈暴雨之势洒落刺穿他们的身体,扎得他们千疮百孔,相继在醉梦中惨死。不管他们之中谁动过青岚,只要是火狐都必须死丫!
青岚见此一幕目瞪口呆:“漓澈,你怎么会拿到血滟璧……”
“这本该就是我们雪狐族的宝物,被焰煌那奸贼夺去,好在苍天有眼让它物归原主了。”我把失而复得的血滟璧握紧胸口,牵住青岚的手不敢耽搁,“先不说这些,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感受到我眼里传递给她的勇气,她的神志终不再恍惚,坚定点头要跟我走,但她现在这样子看得我着实不忍,我跑去扯下一重帘幔为她披上,帮她遮住受尽凌虐的身子才扶她出去寻找生路。
她伤得很重,在我怀里虚弱得路都走不稳,我扶她愈发吃力,可我丢不下她,因为深知从今天开始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带她逃出这片地狱。
“我在火狐宫住过一个月,知道出去的路只有一条。”我手上多使了点力气并鼓励她走快点,“我们想办法跑出那座城楼就安全了。”
她忍着伤痛努力想配合我加快脚速,可追兵来得比我想象中还快,回头看到不计其数的火狐擎着火把和戈矛成群涌来,喊杀声和脚步声吞噬黑夜,我和青岚都慌了神。好不容易挣扎到城楼却被追兵堵截,我们顷刻成了瓮中之鳖媲。
惊惶中紧握血滟璧,我打算放手一搏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就是死也比被焰煌蹂躏的好!
灵咒下璧光乍现,击杀了最近身的一圈火狐,可他们前赴后继,凭我召唤出的这点灵力根本不足以歼灭全部。混战中为不时庇护青岚我的手被划伤,眼看着出路被堵,城门是出不去了,只能用狐步跳跃的轻功飞上去才有可能月兑身。虽然以青岚的伤势要她强行运功我怕她做不到,但机会只有一次!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我当机立断偎紧了她,“赌一赌!”
她望着我血流不止的伤手,举眸泪水涟涟,握住我的手腕说:“好……”
“一,二……”
她答应我会一起跳的,可却在我念完“三”双脚离地的一刻放了手,我还来不及错愕,又感到她双手在我腰后推下一掌,她竟用推力助我轻身跃起,恰好飞过扑来的火狐头顶,也顺利飞上了城楼之巅。
落脚后我慌忙转身俯瞰城下,惊见青岚舍身帮我,她自己却被火狐擒获了。
“青岚!”
“漓澈你快走!别管我!”她伏地的身子被压在重重兵戈之下,抬头冲城楼上的我竭力嘶喊,“我这样子只会拖累你!”
“不……”心隐隐作痛,我绝不能丢下青岚,我做不到!
我正想折回跳下去救她,黑暗中有个阴冷的声音问我:“想要她活命么?”
我惶恐转身,对上焰煌寒光凛冽的双眼。
“很简单。”他在十余步之外静观我的反应,语气一如既往的凶邪,“带着血滟璧回我身边来。”
“你休想!”我抱紧血滟璧一口驳回他。
“漓澈不肯合作,那就别怪我心狠了。”他脸侧向一边,冷笑命令城下的士兵,“一刀一刀地刺,让她慢慢死!”
“不要!”
我心痛喊出口可是来不及了,火狐的长矛刺进青岚后背又狠狠拔出来,溅起一大束血花,听青岚的惨叫真像是刺在我心上,好疼……
“她是你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族人,姐妹。”看我泪雨如注焰煌感到很满意,说出的每个字都在逼诱,“你忍心就这么看她痛苦到死么?”
他语声刚落,他们在青岚背上刺了第二刀。
“住手!”我流着泪朝他歇斯底里地哭喊,口气却强硬不像在求他,“你快让他们住手!”
他不喊停,而是向我摊开一只手:“漓澈,我在等你。”
“漓澈……”青岚趴在地上气息奄奄,已经羸弱得撑不起身子,“千万不能答应他……”
我犹豫不决,焰煌又黑面发下一道狠令:“刺!”
利刃割裂皮肉的狂笑,青岚生不如死的尖叫,每一声都让我痛彻心扉。我沉重迈开步子,尽管腿脚颤栗得厉害,彼端的焰煌还是笑了。
“原谅我漓澈!灭族之仇青岚不能与你同报了——”
我刚走到中间却听到青岚叫住我,那么声嘶力竭,回头看她拼尽全力翻过身,两手握住士兵的长矛猛刺向自己胸口,直到利刃从后背穿透。
“青岚——”
我哭哑了,焰煌也惊呆了,他没想到,为让他彻底断了威胁我的念头,青岚可以做这么绝?
“漓澈……别忘了雪狐都是怎么死的……”她濒死的悲泣愈渐弱了,可是我能听到,“一定要回来报仇……”
看到她倒下的样子,我痛到肝肠寸断:“青岚……”
她的陨落更无情渲染了我凄凉可悲的命运,涂山上生生繁衍千万年的雪狐族,如今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焰煌趁我痛哭就轻举妄动欲近我身,我狠狠瞪着他,泪水里噙了噬骨恨意:“你别过来!”
“漓澈,我知道你的功底。”他丝毫不把我的警告放在眼里,反而步步相逼,“你驾驭不了血滟璧,更斗不过我!”
我只顾着惧他,不觉手里的血滟璧正被我从伤口上流出的血逐渐浸染。当他伸手要碰触到我,谁料血滟璧突放异彩,亮光刺得他后退一步挥袖遮眼。虽然诧异,但我还是用最快的反应速度纵身飞下城外。
他见状当即俯身想拉住,却只扯回一件破败的嫁衣,嫁衣主人已遁入漆黑不见踪影,消失前在呼啸的冷风里留下一句诅咒:
“总有天我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我落地即化为白狐,四足并用冒着暴雨连夜跑回涂山。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焰煌再阴险也不会料到我还敢回这里。
尽管如此,我回来还是需要足够的勇气,犹记得火狐临走在涂山放了一把大火,想烧毁我们涂山氏昔曾留下种种美好。
此刻我浅吟狐族的歌谣行迈山谷,看着冰雕玉砌的宫宇化为灰烬,徒留少许未烧光的残垣断壁还在那里追忆往日繁华。
族破家亡,举目荒凉。
我不敌悲由心生,那些母后一支一支教我唱会的歌,我想我再也唱不出了,唱出来,又有谁能听懂涂山雪狐的哀鸣?
想母后了,锥心刺骨的思念让我步履蹒跚,爬了很久才登上前山。雪狐的尸体依旧凌乱横陈在山顶,目光漫过她们被暴雨洗劫后污浊不堪的皮毛,还有地上干涸得连雨水也冲刷不掉的血迹,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惨绝人寰,可是眼泪又翻江倒海。
“火狐生性狡诈又奸险,还不择手段,你心思太单纯,别和他们接触,母后怕你会被他们欺骗的。”
“不会啊母后,我信得过绯彤,她和你想象中的火狐不一样的!”
往日母后不厌其烦的忠告浮现心头,我也渐渐走近了那棵曾被我涂山氏引以为傲的月合树,树下有我的母后。
“母后……”我跪在她身旁就泣不成声,“女儿犯了好大的错,我们的狐族没有了……”
我徒手刨起树下湿软的泥土,一点一点地,边刨边对着母后哭诉:“怪我当初一意孤行,不听你的话,其实你的话一直都是对的,可我为什么不听呢!”
我多希望她能睁开眼睛骂我一顿,虽然她从来舍不得骂我的,但至少她能解月兑我心里永远无法弥补的愧疚,她不给我机会了。
我不知疲倦地挖,挖得手上伤痕累累,终于挖出一个大小合适的坑。我抱着母后冰冷僵硬的狐身安放进去,再把堆在一旁的湿泥一捧一捧地填回坑里,看着母后被我亲手掩埋,直到我再也看不到她了,我痛到要断气,仿佛想把身体里所有的眼泪都流出来。
“我现在知道错了,可是一切都晚了!”身心俱疲的我趴在安葬母后的坟上,哭到天昏地暗,“我好后悔……我真的很后悔啊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