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时,下起了大雨。
下雨的夜总是让白灏难以入眠。而这次的雨似乎比平时都要大,卷地而起的骤风之中,惊雷阵阵,电闪相交,似是有冷锋白刃在夜空中交织成削利的网,铺天盖地的当头砸来,连平时静得冷清的梦境也受惊般肆虐了起来。
隐约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凄冷的雨夜。那晚从他枕下搜出的巫蛊彻底将他从即将登上的云端坠到了无底深渊。
阴暗潮湿的监牢,父兄冰凉刺骨的眼神,惊惶中努力呼喊却无人理睬的嘶哑和绝望,让他至今都不愿相信,那巫蛊,竟然是他最亲近的那人放在他床下诬害他的。他原以为,那人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我讨厌你装得可怜兮兮地粘着我,讨厌你马上就有了华妃作靠山,讨厌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被官兵缚住的少年怒目而视,一把推开了上前拉扯着的他。
他一脸无措,颓然倒地,全身血液似乎都凝住了一般。不甘,愤怒,质疑,失望,后悔,所有思绪纠缠作一团被倏然抽离,空气也被吸干,只余下一个空壳,被溺死般无法呼吸。
高墙大狱中忽腾起火红的焰苗,猖狂的肆虐,将那少年的身影烧灼,吞噬,然后化为灰烬。窒息的烟尘,灼烫的火舌将一切吞噬殆尽,将一切烧成黑白,将所有过往定格在背叛的冰凉深渊。而他只是在牢外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他明明可以冲上前救他出来的,可他没有上前,只因为那人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走开。
梦境疾转,光阴反转到火光冲天的那一刻,他却又忽看见少年似乎在大火之中隐约对他隐约笑了。他忽然拼了命地想冲上前,冲进牢中,却被一拥而上的人的人缚住了手脚。父王狠戾的眸子,兄弟们的不屑和嘲讽,宫人们称快的拍手叫好,一张张如愿以偿的笑脸将他淹没。
大火似乎从大牢中滚滚蔓延到了他身上,燃烧的声音,滚烫的热焰,撕心裂肺般将皮肉绽开。每一次呼吸都无比沉重,空气被抽干,肺内被烟尘层层堵住,再吸不进一丝气流。拿着尖刀长剑的的兄弟们冷笑着向他刺来,他想伸手去挡,却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锋利的刀刃慢慢没入胸膛。
白灏猛然惊醒,抹去额头的顺颊滴落的冷汗,却警觉地发现床前竟当真立着一人一手正伸向他颈间。
白灏当即一掌击向那人胸口,将那人击倒在地,利落旋身拔出床边短刀,直刺向那人胸口。
刀锋在近身之时戛然止住。因为,他听到了她惊慌的声音,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喃喃声。
白灏锁眉收刀近身一看,果然是她。他一手拎起了正蜷缩在地上揉着胸口的雪遥。
“你为何深夜出现在我床边?我说过睡觉时不许任何人靠近。”冰冷的语调射向雪瑶……
“那个刚才你睡觉的时候不知道喊了一声什么,把我吵醒了,我怕主子你这儿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了。”雪遥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撞进白灏的眼瞳中,却又一下子缩回了眼神,那里一片冰凉,让她害怕。